有人挑簾而進,叫了聲︰「皇上!」是三哥的聲音。我睜開眼,三哥走近前,臉上不無尷尬。永璘冷哼︰「你是來為你的同道中人求情的吧?」三哥道︰「皇上不會殺莊一笑,我是來給皇上換藥的。」我推開永璘坐好,以便讓他換藥。永璘冷著臉道︰「今天不用了,你走吧。」顯是生了三哥的氣。我低勸︰「皇上,龍體要緊,是臣妾不好,擅弄絲弦,給皇上惹禍。」三哥道︰「不過吹吹簫,游戲而已,我剛已嚴責了他,他讓我代他向小妹道歉,請皇上娘娘看在在下薄面之上,勿要同他計較,他一江湖之人,不懂皇庭規矩,皇上娘娘大度恕了他吧。」永璘陰陰地道︰「若不是看你的面子,朕剛才已令羽林擊殺了他,你的這些江湖朋友,你最好管束好,不然惹惱了朕,可別怪朕不講情面!」三哥苦笑,道︰「是,他們不懂規矩,自在慣了,自是不能與皇上的朝中大臣相比,皇上有廣納四海的度量,切勿見怪!」深深施了一禮,算是道歉。我對永璘道︰「臣妾侍候皇上換藥吧。」伸手去解他的衣襟,他握住了我的手指,怒視︰「朕說不用了!」聲音很大,很凶。我低下頭,緩緩抽回手。永璘斥道︰「蕭子風出去!」三哥看了我們一眼,一揖而出。我轉頭望著燭光,默默無語。
良久,他咳了一聲,我伸手拿了茶捧過去,他望著我,在目光憐惜,伸手取過茶盅放在一邊,捧住我的臉吻我。我低低道︰「臣妾要皇上。」他聞言,一把扯下我的衣衫,將我壓倒,低低道︰「你是朕的,誰也別想從朕這兒搶走你!」我點點頭,閉上眼,听到他撕扯衣服的聲音。
赤身靠在他懷中,我問︰「臣妾可壓痛了皇上的傷?」他道︰「朕心里更痛,朕真想殺了他!」我稍稍移開身,他不許,反把我摟緊了,道︰「就這麼靠著朕,讓朕覺得稚奴還在。」我道︰「臣妾當然在,臣妾永遠都是皇上一個人的。」他輕吻我的發,道︰「朕知道,稚奴心里只有朕一人。」我笑︰「還有皇兒,稚奴心里也有皇兒。」他終于破顏笑了,道︰「是,哪能不想?尤其是玄鷹,朕還沒見過他呢,光听皇祖母和稚奴的信中說他長得好,就是想象不出他的樣子,朕的心里真不好受啊。」我輕輕起身,披上衣裳,走到御案前,閉目凝思片刻,提筆在紙上慢慢描畫玄鷹的模樣,他在我背後看著,問︰「是……皇兒?」我點點頭,他伸雙手扶住我的肩,呼出之氣刺在頸中,癢癢的。
一時畫好了,放下筆來,他伸手拿過,細細地看,我道︰「臣妾的畫不好,只能勉強這樣,皇兒其實長得挺精神的。」他沒應聲,過了半天才道︰「確是有點兒象三郎,也象稚奴,朕心里很寬慰。」我靠在他肩上,笑道︰「皇上給臣妾什麼賞賜?皇上說過的,臣妾若生下一個皇兒象臣妾就重重賞臣妾的。」他笑著卷起畫,問︰「那你要朕賞些什麼呢?」我道︰「臣妾要皇上凱旋後做一場**事,超度此次西征戰死兵將的亡靈。」他默然片刻後,道︰「好,朕答應你,以皇後之名,算是稚奴的功德。」我道︰「不,要以太皇太後和皇上之名,臣妾不想再拋頭露面,回朝後,臣妾將深居淺出,管理宮務,侍候皇上,教養皇兒。」他道︰「不,朕偏要帶稚奴行走天下,還要帶稚奴去看江南,朕就偏生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朕有一個好皇後,不僅貌美如花,且慈悲純良,心懷眾生,朕要天下人都听聞蕭觀音之名,讓那些心存非份之想的人看得到偏又得不到,朕就是要他們嫉妒朕。」說著大笑起來,我望著他,覺得他已有點瘋狂。
晚間我仍去殷若真處歇息,總不能讓永璘背負之名。永璘將我帶來的兩皮囊上等紫金醇,一袋給了三哥去酬謝江湖義士,另一袋給了永琮去犒賞將軍們,自己只留下一杯,以示與將士們共甘苦。
永璘帶著將士們在前頭打仗,我坐在殷若真處看書,听得陣陣喊殺之聲,知道前線戰事正緊。殷若真在帳中走來走去,焦躁不安,時不時伸頭到御外探看。
終于她忍不住了,叫人給她換上盔甲。我翻過一頁書,裝沒看見。她穿戴好盔甲,走到門口中,又折回來,道︰「娘娘,末將請旨前去參戰。」我道︰「你求我沒用,去求皇上。」她道︰「只要娘娘同意,皇上自會同意。」我放下書,看著她道︰「你可知在男人心里,若女人受傷,他們會覺得怎樣的憤怒難過與受挫?」她不服氣地道︰「末將與哥哥們比武時,哥哥們多有不及。」她真孩子氣,我微笑道︰「這不是家中比武,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將軍稍安勿躁,過會兒本後陪將軍去看看。」她急了,道︰「過一會兒仗都打完了,去了又有什麼用?娘娘答應過幫末將的。」我笑笑,道︰「我是答應幫你,不過也沒說一定幫的上,你這樣冒冒然闖上去,不僅二哥會生氣,皇上也會不高興,豈不傷了夫妻君臣之情?」她急得沒辦法,道︰「末將顧不了那麼多了,娘娘,恕末將失禮之罪!」起身就走。我忙叫︰「殷將軍!」她站了下來,看看她固執的樣子,我只好道︰「來者不拒人面獸心,給本宮更衣!」她這麼闖過去,非犯了軍紀不可,有我陪著,大約他們總要顧及一二,我也可相機化解。
騎了馬同她到了前線,戰斗已打完了。盡管已想象過戰場的情形,親眼見到我仍是震驚,滿地的尸體,滿地的鮮血,滿地的斷肢殘臂,滿地的申吟,有的尚余一絲殘氣,正在與生命掙扎。兵器,盔甲,旗幟散落在整個戰場所之上,在夕陽映照下,顯得那麼悲愴。
我呆呆望著,任由坐騎帶著我向前,我的腦中空空的,我看不到周圍的一切,保有滿目的紅色,滿耳的呼號。
「鐺——」一聲炸響,在耳邊回蕩。我的神智被震了回來,正驚怔間。三哥冷笑連連︰「故技重施!」一支羽箭插在丈外的地上,箭身微微顫動,箭上閃著藍光。「皇後,過來!」永璘壓著怒氣的聲音對我高喝。我一提馬韁,縱馬過去。
「誰叫你來的?」他怒目而視,斥道︰「這是戰場,你不好生小心,發什麼呆?」「皇上,」一個將軍低低勸︰「不怨娘娘,是敵軍施放冷箭。」我知他生氣,道︰「皇上恕罪!」他哼了一聲,轉過頭。永琮揮旗,令人打掃戰場。永璘撥轉馬頭,對我喝道︰「還不跟朕回去?」我低低道︰「皇上請先回帳休息,臣妾念了往生咒,超度了他們便來侍候皇上。」「迂腐!」他冷冷道。吩咐三哥在一邊陪著我,然後自帶了將軍們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