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笨，」小丁子老氣橫秋的語氣︰「你去求皇上讓娘娘教你不就行了麼？」「皇上才不肯呢，」先頭的小太監道︰「皇上總怕娘娘累著，什麼事兒也不叫娘娘煩神的，連上次景賢世子跟娘娘學經，皇上見了都說經文改天叫寺院里的長老來教，叫娘娘別費神的。」小順子道︰「笨！一點沒錯！娘娘教御坤殿太監宮女時你不會在旁邊侍候著啊，又听了學了，又不打擾娘娘神思，誰會怪你來？笨，真笨！」我捂住口忍笑，那小太監多半是剛來的，兩個月前挑了一批小太監宮女進來侍候永璘，如今才由下頭教好了宮規送上來，所以一時還听不出是誰。
小茄子道︰「噯，上次那個李廚子燒的菜娘娘愛見，皇上不是說叫他專做給娘娘的麼？怎麼娘娘又不喜歡了？是不是哪兒得罪了娘娘？他托我私底下打听一下，怕獲罪呢。」小丁子道︰「倒不為娘娘不喜歡，娘娘還是愛吃他燒的菜的。」「那為什麼不叫他做了？」小茄子奇怪的聲音︰「難不成對了脾胃倒有錯了？」小丁子道︰「你胡扯些什麼啊？真是啞巴好說話，聾子愛打岔！」「你倒說說看原由呢？」幾個小太監都催促他。小丁子道︰「娘娘教導景賢世子時說，各人脾性不一樣，比如這吃的上頭，娘娘愛清淡愛食素，皇上愛濃烈愛吃葷，若是李廚子做慣了娘娘的菜，改明兒做皇上吃時會改了口味，皇上就進的不香了。皇上是為了愛著娘娘才讓自己的廚子為娘娘做菜的，娘娘便不能為自個兒的喜好奪了皇上的喜好，所以說了不喜歡，讓他專門侍候好皇上就行，對人也是一樣，要依各人的脾性對待，不可只用一種方法，那是要踫破頭的。」「是這個理兒，」小順子道︰「我也正納悶這事兒呢，娘娘素來不挑揀人的，又是皇上送的，照理兒該格外看重才對，怎麼忽了叭喇又不要了？原來是為了這個緣故，那娘娘干嘛不說清楚啊，讓人費神猜。」小丁子道︰「你侍候了皇上那麼久，還不知道皇上的性子麼？要听說是為了這個原因，皇上寧可自己不吃也要先盡著娘娘，那娘娘的心豈不白費了？哎，你可別把我剛才的話跟皇上說，不然娘娘真的要怪罪御坤殿的人了。」小順子道︰「其實皇上胃口好，進什麼都香的，倒是娘娘吃的少，難得多進一碗粥。就算皇上真把李廚子給了娘娘，也沒什麼不對。只要娘娘身子好了，皇上也是高興的，自然更進得香了。」這小子倒是了解永璘的性子，永璘也確會這麼做的。小丁子道︰「娘娘講究惜福，少欲少食，听三公子說，娘娘在家時也這樣，吃個五六分飽就行了，三公子還叫皇上不要迫娘娘，不然反倒不好了，順其自然，娘娘自然便好了。」
小順子道︰「你現在口里四個字的話越來越多，真是長進了，對了，那天娘娘恕了陸太醫進來，又沒看病，說了幾句話就打發他走了，為了什麼啊？」小丁子道︰「這事你們千萬別出去說，更別讓萬歲爺知道，不然就連咱們娘娘也要吃掛落的。娘娘是叫他去給陸德宜看病了，陸大人雖說放出來了，但在獄里待得久了，身子不好，娘娘說陸大人是好官，現雖獲罪待旨，遲早是要起用的，不能叫他就這麼沒了，所以叫了自己的太醫去悄悄給陸大人看病，因沒稟過皇上，怕皇上不高興，才私底下做了，你們要是說去給了後直，娘娘又得去冷宮了。」他們忙說不會。
那新來的小太監問︰「那這麼說娘娘是個頂好的人嘍？那為什麼又有人說她不好，嫉妒？」「胡說！」小茄子斥︰「誰敢說這話，你就該來告訴我們，讓皇上處置！」小丁子道︰「他剛來，你嚇唬他干嘛？我告訴你，說娘娘不好的多半是宮里頭的主子，皇上寵愛娘娘，不大肯去別的宮里，她們自是不喜歡娘娘，可是太監宮女都喜歡娘娘，敬重娘娘，冷宮里的太監是最勢利的，都對娘娘畢恭畢敬的，對去看娘娘的人眼開眼閉。他們私下對我說，虐待娘娘是要遭報應的。娘娘不打罵宮人，只要守宮規，娘娘都不大問的。象我們宮中都知道，有了什麼困難，只要求了娘娘，娘娘總是想法子幫忙照應的，舍錢舍藥，娘娘從來不心疼小氣。就娘娘的東西，只要不是皇上賞給娘娘的要緊物事，娘娘都肯賜的，你記著，有幾件事最犯娘娘的忌諱︰一是不能損害到皇上，二是不能損害到太皇太後跟這些皇子公主，犯了這幾條，娘娘決不會容情的，其他的倒好說。」小太監問︰「那皇上忌諱什麼？」小茄子道︰「皇上也忌諱宮人害娘娘，太皇太後跟皇子公主們，而且皇上最恨人偷東西，你若短了什麼，硬頭頭皮跟皇上討要，皇上說不定一高興就賞了你了，要是手腳不干淨，皇上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小順子道︰「皇上忌諱的多了，以後慢慢告訴你，你只要記著一條︰忠心！就行了，別仗著小聰明玩花花腸子，皇上不說不代表皇上不知道，對景兒發出來，別想有活路的。」
小太監連連應是，又問︰「我听教導的公公們說皇上不大愛講話的，可這些天皇跟娘娘成天嘀嘀咕咕的，象有說不完的話呢。」其他人
都笑了，小茄子道︰「那是跟娘娘，一個是宮里的娘娘，一個是宮外的蕭三公子，皇上見了話最多的，別人麼，皇上就不大愛搭理了，你來的日子淺，以後侍候皇上去別的娘娘那兒便知道了，常常一個晚上說不上十句話，要是說多了，你便要倒霉了，因為皇上只有在處罰人時才多說幾句，為的是讓人警醒錯在哪兒，可那時往往也遲了不是？」那小太監恍然︰「原來是這樣。」小丁子道︰「皇上寵愛咱們娘娘，你只要侍奉娘娘的好了，皇上定是有賞的。不過話說回來，娘娘什麼都是拔尖我的，也難怪受寵愛。我來得遲，听以前侍候的人說，娘娘停針前繡的東西在市面上賣得可貴了，一個荷包如今也漲到二十金了，皇上從前有許多，後來都賞人了，如今剩下的兩三個，便不肯拿出來了。奉乾殿宮人中上頭上臉的都有的，現在要得就難了。」「難？」小茄子道︰「不是難，是壓根兒就得不到，皇上自個兒叫娘娘復針娘娘都不肯的，這衍珍怕是要絕跡啦。听說朝里的莊大人的夫人也愛這個，四下找人張羅著買，都買不到的。莊大人那和蕭家是什麼關系啊。」小太監冒冒失失地問︰「娘娘為什麼停針啊？」「你管那麼多？」小順子斥︰「那是皇上跟娘娘的事，別多問。」「那——娘娘真的不繡了？」小太監略略失望的聲音。「就繡了賞你，你也不能拿出去賣，」小茄子奚落的聲音︰「那是犯忌的的，莫非你不想活了？」「不敢，」小太監道︰「真可惜，我見都沒見過，不知怎生好看呢。」小丁子干笑了幾聲，道︰「其實要娘娘復針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