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正侍候永璘看折子時，三哥抱了玄鷹進宮來交給我。我忙抱進懷里細看，好些日子不見，他又長大了，也胖了，只是皮膚有點黑。我問三哥︰「你帶他曬太陽了吧？」三哥笑︰「你瞅瞅外頭這天，不下雨就不錯了，還曬太陽？想想再說好不好？」自管自坐下來，叫人上茶，順手拿了永璘批過的折子看。
我問︰「那為什麼皇兒黑了？」他道︰「叫我用藥水泡的。」我怒︰「你又瞎折騰他。」他白眼我，道︰「別亂怪人好不好？我收集了上百種奇藥調在水里，制成藥水浴，天天給他泡，藥透過肌膚滲入體內，以後百病不生的——好心沒好報！」我道︰「可是皇兒叫你給泡黑了。」他道︰「過陣子慢慢就回過來了，再說，男孩子要那麼白干嘛？身子強壯就行了。」「可是……」「稚奴——」永璘開口阻止了我，笑勸︰「你隨他吧，他難道會害皇兒？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已將皇兒給了他料理，他自有權處置皇兒的一切。皇兒生病了你再問他的罪不遲。」三哥得意地瞟了我一眼。我只好「忍氣吞聲」，低頭看玄鷹時，這小子倒一點沒覺得，挺高興地揮舞著小手，我伸指給他抓住，他馬上放進嘴里咬。我急忙縮回手，他當是在逗他玩，咯咯笑著又來抓。我握住他的小手，叫人拿了蜜水來，用勺子蘸了放在他嘴里。他吃的香，叭嘰叭嘰的，真逗人樂。三哥在一邊道︰「你別隨意喂他東西吃，不然一會又鬧著不肯好好吃**。我好容易教著他三餐定時，睡眠有制，別又給你寵壞了。」我道︰「我只喂一點蜜水，沒別的。」他道︰「他體內有藥，你別喂太多蜜，有沖克的。」我只好放棄，無奈地看著他，納悶地問︰「這孩子是你的還是我的？怎麼我這個做娘的倒什麼也不能問了？」他笑了，道︰「你給了我自然是我的，女人帶男孩子只會弄的他一身脂粉氣，你要帶，自個兒再生一個去。」我生氣，正要駁他，永璘笑道︰「行了，你們讓朕清靜會兒成不成？一見面就吵，害朕折子都看不進去。三郎，你是男人，先省一句吧。」三哥一笑不說了。
我打開包裹，看孩子身上，胖嘟嘟的全是肉疙瘩，捏在手上緊緊的，三哥帶得真不錯，這孩子象比玄成玄嘉都結實。我月兌下他的小布襪，他腳底的七星痣居然變成了紅的。我當是墨汁，用手擦了擦，卻擦不掉，忙問三哥︰「皇兒足底的痣怎麼成了紅的？」三哥道︰「這你問永璘啊。」永璘抬起頭，一臉茫然︰「問朕什麼啊？怎麼回事兒？」放下筆，起身走過來，看了那痣也轉頭問他︰「這是怎麼回事？原先不是青的麼？自個兒人變色兒啊？」三哥笑道︰「我給他刺成了紅的，里面紋了藥水，省得你沒事老用朱筆點，麻煩！」我大怒，永璘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別開口，對三哥道︰「你也是，怎不跟朕說一聲？好好兒的，你紋那個干嘛？沒的叫他受罪。」三哥笑︰「我也覺得紅的好看，就做主紋了唄，要不，你再紋回去？」「你敢？！」我氣︰「刺來刺去他不痛麼？他又不是一件玩具，成天給你們擺弄著玩，不準以後你再折騰他！」「紋了就紋了吧，」永璘又做和事佬，對我道︰「你抱他去見見太皇太後，她也惦記著玄鷹呢。」推推我，我抱了孩子離殿去慈寧宮請安。
在太皇太後那兒訴了苦，太皇太後听著就笑了，道︰「這個三郎，帶孩子也帶出這麼多花樣來，你也別難受了，他總歸來說也是為了孩子好，我瞧著比我養的皇子還壯實呢。他是你哥哥，不會害你兒子的。」我委屈︰「皇上也幫著他說話，難道皇兒不是皇上生的？」她笑︰「皇上就心痛，也不會說出口來，怕嬌養壞了皇兒。男人麼，都這樣子的，看大不看小，你心軟，才這樣的，一會兒靜下心來想想也明白皇上的心的。這個皇兒反正做不了皇帝，就隨你哥哥去教吧，學的多點，以後也可幫著皇上的。去，洗洗臉，過來跟我一起吃點心。」我只得答應，洗了臉過來陪她說話。
小公主正逗著玄鷹，女乃女乃的聲音問太皇太後︰「老祖宗，弟弟怎麼這麼小啊？」太皇太後眯著眼楮笑︰「他才八個多月，當然小嘍，你看他長得好看麼？」公主認認真真的看了半天，道︰「好看，象三舅舅，就是太黑了，不及玄成玄鷹白淨。」太皇太後樂得呵呵的，道︰「過一陣子就轉白了。」公主又問︰「他怎麼總不見在宮里頭啊？我老看不見他」太皇太後對孩子很是耐心，道︰「你三舅舅給他鍛煉身子骨兒呢，練好了就帶進宮里來了，你也就見著了。」一時玄成玄嘉也抱了進來，放在炕上，兩個大孩子爬著湊過來抓玄鷹，我忙要過去，太皇太後笑望著他們道︰「沒事，他們不會傷人的。」我擔心在看著他們，玄成抓住了玄鷹的手，一邊的玄嘉忙用手來打，要自己抓。三個孩子鬧成一團，太皇太後呵呵直笑，看著這幾個孩子打鬧甚覺有趣。我不好勸，在旁干看著。
終于他們配好了，一人抓著玄鷹的一只手亂搖。玄鷹小，也
不知道痛，看著兩個小哥哥，猶自開心地笑著，似乎覺得這樣子挺好玩。玄嘉好動，玩著玩著就低頭去咬玄鷹的手指，我要阻止，太皇太後擺手止住了，看著玄鷹瞧他要怎麼辦。玄鷹開始不知道，後來被咬之下，痛了，抽手又抽不回來，便縮回另一只手為，去抓玄嘉，一把就抓在玄嘉的臉上，玄嘉松開了口，哇地哭了。宮女乳娘忙上去抱著哄。我抱起玄鷹，他倒沒哭，只是手指上被咬出了具印，紅紅的，公主還在一邊拍手笑，口中道︰「小弟弟凶，玄嘉沒用。」我瞪了她一眼，她伸伸舌頭不說了。
玄鷹咿咿呀呀的沖我嚷，正亂哄哄的，永璘跟三哥走了進來，看了這場面已是笑了，永璘道︰「老遠就听見這里的熱鬧，皇後也不管管，看鬧著皇祖母不安寧。」太皇太後擺手笑︰「鬧著好，有人氣兒。皇上這幾個孩子好玩，倒叫我開心。」永璘親手接過茶來，捧了給太皇太後，笑道︰「皇祖母高興就行了。原是送了來給皇祖母逗樂子的。」太皇太後喝著茶，看著孩子們鬧，道︰「玄鷹這孩子性子剛強，怕是難帶的。」三哥也同意︰「是，他不太哭。我娘也說他性子剛的，跟皇上一樣。」永璘笑看著不語。「太剛了也不好，」太皇太後輕輕道︰「剛則易折，三郎教導著他，讓他知道剛柔之道，寬猛之道。」「是。」三哥恭身應︰「臣領懿旨。」玄鷹抱了我的臉就湊過來親，我嚇了一跳，冷不防給他弄了一臉的口水，屋里的人全笑了。永璘伸手接過他，對我道︰「你去洗洗。」我也不由好笑，轉頭叫人打了水來洗臉。听三哥笑道︰「這小子，將來準是個戀女人的。」「胡說，」永璘笑斥︰「他還小，懂什麼？」不防那孩子又去親他，他有備在先，偏開了頭，舉起玄鷹，以免給他咬上。玄鷹被舉，大聲笑起來，那笑聲听得我們都發怔，不唯清脆，且高亢爽朗，象從心底里發出來的，太皇太後隔了一會兒，方慢慢道︰「這孩子心里裝得天地，是個坦蕩的。」看了我跟永璘一眼，道︰「跟你倆都不象，象三郎。」三哥亦大笑作揖︰「謝太皇太後夸獎。」仰頭看著玄鷹，目光愛戀。忽地伸手在永璘手腕一拂，永璘手一松，孩子就落下來，還沒等我驚叫出聲，三哥袖子一卷，已卷住包裹，將孩子抱進懷里。我嚇得心怦怦直跳，永璘怔了怔，忙過來摟住我拍著，笑罵三哥︰「你做什麼？唬朕一跳，要抱你說便是，用得著這麼弄險麼？看把稚奴嚇的。」那孩子倒不在意，依舊燦爛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