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好了折子，永璘叫李大用送去承慶殿，停下手來喝茶。三哥帶了孝堂進來，見了我們這樣，不由笑了，道︰「你們又怎麼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誰跟你們這兒待著，都非得整出個毛病來不可。」永璘道︰「沒什麼，稚奴剛做一個惡夢，有點怕，現在已沒事了，你們練完了？」孝堂應︰「是。」三哥坐到永璘對面，孝堂捧上了茶，退到了外面。三哥道︰「有什麼好怕的？大白天的，又那麼多人守著，你呀，膽氣太弱了，這怎麼行？原以為練劍練氣會讓你好一點，哪知你還是這樣，死不改悔！」永璘道︰「她是朕的人，朕愛著便行了，用不著你操心，你別罵她，朕不許的。」三哥又說他︰「寵女人也不是這麼寵的，她原先也不是這樣，現在給你越寵越弱，你這是愛她麼？你這是害她！改明兒離了你，看她自個兒怎麼辦？」永璘也不生氣，只是笑，道︰「朕本也沒打算叫她離開朕，朕寵她也好害她也好，朕樂意就行，也用不著你多管，你看熱了眼，也找個人寵去……」我忙伸手拉他，他方覺失口，停了下來，有點欠疚地看看三哥。三哥的臉色變了變，道︰「不錯，我是看熱了眼，我不如你，我寵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她。」我忙起身，道︰「三哥，皇上不是這意思，你別難過。」使眼色給永璘，永璘道︰「朕說錯了，你別放心上，來，朕以茶代酒，向你賠罪。」舉起茶盅，三哥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有點黯然，道︰「是我害了她，師父說過我命犯孤煞，我不信這個邪，所以害了阿雲。」我道︰「害她的不是你，是薛衣娘，你會為她報仇的。三哥，小妹信你做得到。」永璘伸手解下隨身的荷包，取出里面的寒玉，將荷包推到三哥面前，道︰「這里頭是稚奴給朕的避毒珠，你拿了它，一定要殺了薛衣娘給你心愛的女人報仇。」三哥推回來，道︰「師父自小給服過奇珍藥材，百毒不侵，這避毒珠是人間至寶，你好生收著吧，或許將來有用。那是稚奴的一份心，你也不能隨意送人。」
我知他本事，料得不會騙人，便仍取了幫永璘系在衣帶上，道︰「三哥打算怎麼辦？」他道︰「先對付了歐陽浩和皇甫紹這兩個最扎手的人物，下剩的就好辦了。右護法雖也列護法之位，但比起皇甫紹來可差得遠了，不過是個拿來充數的，並不足懼。師父助皇上打敗了他，他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的才能恢復功力。我們先全力對付歐陽浩再說。」永璘嗯了一聲，道︰「我不明白，為什麼那天你不準朕殺了他？這個人武功高，又地稚奴心不死，還留著干什麼？」三哥道︰「江湖不是皇上的朝堂，你殺了皇甫紹，朝廷就成了魔教的死對頭，魔教有上萬之眾，雖說朝廷不懼，但他們大都身懷武功，隔陣子跟你搗個亂，殺個把朝官之類的，也夠你頭痛的。而且，你若殺了他，便是介入了江湖之爭，其他江湖門派未必會來助你，現在，至少他們還是站在朝廷這一邊的，別把他們逼到另一邊去。魔教教主是個恨女人的，越嬌媚美貌的女人越招他嫉恨，皇甫紹一死，他定會全力擊殺稚奴為皇甫紹報仇，所以我不能讓你殺他。」永璘殺氣畢現，道︰「那朕就連歐陽浩一起殺了，滅了魔教，這種不男不女的敗類，死有余辜！」三哥淡淡地道︰「殺了一個歐陽浩還會再出一個歐陽浩，滅了一個魔教還會再出一個魔教，這就是江湖，跟朝中貪官一樣，殺了一批仍會再出一批，皇上既殺不完貪官，便也平不了江湖之爭，那不如置身事外，捏出一個錯處，適時彈壓擊殺加上安撫，恩威並施，以物制物，只有這樣，才能立于不敗之地。」我暗暗點頭，君臨天下重要的是制衡，而不是壓制。看永璘時他也在思索這句話，他比我聰明，自是比我想的更通澈更深刻。
我叫人拿了甜湯來給三哥吃。三哥邊吃邊笑︰「你打理好了永璘的腸胃，他自是更加喜愛你，更離不開你了，你總這麼霸著他，就不怕那些張牙舞爪的嬪妃生吞活剝了你？」我笑︰「皇上叫我代他翻牌子，她們自是不敢得罪我。」永璘笑︰「朕叫你翻了麼？是你自己要翻的。你就是霸著朕又怎麼了？是朕讓你霸著的！朕若不高興，你就算想霸還霸不成呢！這是自家哥哥，有什麼不敢認承的？小家子氣！」我嘻嘻地笑︰「臣妾要不願意，請臣妾做好吃的臣妾也不會動一根手指頭的。」三哥道︰「那倒是，在家你便是這麼懶，做一半丟一半的，娘不吩咐，你就不動，非得人家三請四邀才行，還虧了有人肯要你，我還只當你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呢。」他瞎說，我在家時最勤快，哥哥們的屋子都是我收拾的。衣服也是我縫的，這會兒為了討好永璘，就亂踩我，哼！沒原則沒操守！馬屁精！永璘哈哈大笑，伸手摟住我，笑問︰「是這樣麼？改明兒我問問蕭子庭，看說的是不是真的。若真是這樣，朕可娶了個懶婆娘了。」「休！」三哥恨恨地道︰「早叫你休了她，你就是死賴著不肯。」永璘懷疑地看看他，納悶︰「你哪時砂對勁了？總讓朕休了她，她可是你嫡親妹妹。」三哥道︰「師父給她算過命，要遠離宮廷才能保得此生平安長壽，你不休她，她怎麼遠離宮廷？」永璘笑著道︰「朕認
了，她活多久，朕便寵她多久，就是不準她離開朕，你能怎麼著？」三哥生氣︰「她的命關乎我的命數，你真自私，一害就害兩個人，不慚愧麼？」永璘笑︰「最多朕陪著你倆，朕是九五之尊，你總夠本兒了吧？」三哥給他說的沒話說，瞪了我們半天，將茶一飲而盡，叫宮人︰「拿紫金醇來？」永璘笑︰「那朕就陪你喝幾杯，不過別喝多了，稚奴的傷還得你來治呢。」「叫陸天放來！」三哥堵氣︰「我又沒拿御醫薪俸，才管不了那麼多呢。」永璘笑嘻嘻的，似乎對能惹三哥生氣頗感快樂。一會兒宮人拿來了酒，兩人便開始小酌，我怕空月復飲酒傷了胃氣，忙叫人拿了小菜來，給他們下酒點心，自己坐在一邊相陪，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