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孩童言道︰「公子有一知心愛侶于一年多前偶遇意外,致使仳離,至今音信全無。孝堂在此代公子祈願于尊者座前︰希來日相見有期,望尊者指點迷津,倘真能得回此女,公子願再塑尊者金身,並求皇上大赦于天下,以報尊者普渡之德,求觀音菩薩垂憐!」說到後來已不禁哽咽,我心中不禁為之惻然,听上去這公子不僅重情,且有極大的權勢,竟能左右天子,大赦于民。想必是一個極富貴的人,那也難怪他們做事如此小心謹慎。「公子不要難過,」先前一人道︰「小人听說這後院的十八羅漢塑的極為傳神,乃此廟一寶,公子不妨前去觀瞻一番,也不枉來此一遭。」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公子才輕輕道︰「你們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兒坐一會兒,孝堂陪著就行。」那聲音雖輕得幾不可聞,但卻讓我幾要痛哭出來,不知為何,听到這聲音我竟會如此難受。我雖行攝住心神,默行內功心法,過得片刻已心靜如水,再無所聞。不知過了多久,听得紫燕提醒︰「夫人,該回去了。」我才叩了幾叩,緩緩起身,同他們離開大殿。
回到住處,我輾轉不安,怎麼都無法安睡,那個男人雖只說了三句話,卻是那麼令我印象深刻,仿佛在何處不止一次地听到過這聲音,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恍恍惚惚中,有人遠遠走來,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我一驚而醒,什麼話已全不記得,但那聲音真真切切,分明就是今日在今日在廟中听見的聲音,仿佛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可卻一點也想不起來是什麼。
外頭傳來皇甫紹的聲音︰「夫人休息了麼?」綠鶯亦低低道︰「夫人從廟里回來後便說有點不舒服,正在歇息,不過一直好象沒怎麼睡著,翻來覆去的。」「嗯,」皇甫紹道︰「別打擾夫人……」我忙道︰「官人。」他應︰「是。」頓了一頓問︰「夫人醒了麼?」說著推門進來,走到榻邊坐下,一見我的臉色便即驚訝︰「夫人怎的如此蒼白?」伸指搭在我的脈上,一會兒道︰「夫人似乎受了驚,可是今日踫到了什麼事情?」我掩飾道︰「廟中羅漢塑得猙獰可怖,我剛做了一個惡夢。」他笑了︰「今日你去的大相國寺中羅漢是有名的,難怪嚇著你了,別怕,那是泥塑木雕的,不足為懼。」我道︰「官人說的是,賤妾膽小,讓官人見笑。」他撫模著我的頭道︰「我不是笑你,是憐你,好吧,既然你睡不著,天色又早,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我問︰「你的事兒辦完了麼?」他道︰「剛辦到一半,笑教人進來跟教主不知說了些什麼,教主便說明日再議,匆匆走了。想是又見到了什麼好看的男子,是以急著趕去。」說著便笑,教主的龍陽之好教中無人不知,有些美貌的男教眾便是教主捋來逼著入教的。教主武功奇高,除了這個嗜好倒也沒別的壞處,皇甫紹性子灑月兌,並無世俗之見,是以教主甚是喜歡他,倚重他。我也曾問過他有無與教主有染,他聲稱決無此事,我也相信,否則又怎會對我這麼好?江南多風流雅士,只怕教主此行也是半公半私的,听說有漂亮男子,自是按捺不住,倒也不奇。
皇甫紹叫來主人,向他打听附近有無賞花的好去處。主人言道有一處白帝苑,里面多奇花異草,尤其是幾株名品廣玉蘭,甚為知名,花開之時,滿樹碗大的玉蘭花,如巨蝶飛舞于樹間,是一大奇景,文人雅士多有去那里賞花題詩的。說到來歷,他言道那里原是江南富商石文富的私家花園,因石母愛玉蘭花,石文富侍母甚孝,便花重金請人移來廣玉蘭五株,據說栽養之時以骨湯灌之。所以花開奇大,繁盛無比,後石母去世,石文富便將此園捐給官府做為市民賞花之所,奉母棺槨回老家安梓,順便也就舉家南遷了。皇甫紹的了很高興,對我道︰「夫人的意思?」我道︰「那便去看看吧。」他叫人備了車,主人親自執鞭,送我們去白帝苑。
白帝苑其實分三個園子,一為南園,乃秋賞之用,一為蘭園,即是白玉蘭花開之所,另一為芙蓉園,乃是芙蓉,牡丹等雜花之地,我對其余花草並不在意,只想看看那幾株白玉蘭,到底怎生個奇法,皇甫紹自無不從,便直接進了蘭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