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醒,空中隱隱傳達室來嬰兒的哭聲,我下了床,側耳傾听。是玄悲!他在怪我為什麼拋棄他,離他而去,他說他又冷又孤單,好害怕。
「稚奴!」有人握住了我肩,道︰「稚奴,你怎麼了?」「玄悲,」我道︰「他在叫我……」「稚奴!」他緊緊摟住我,道︰「玄悲已經死了,他不在了。」「不,他在,」我掙扎,他干嘛要攔我?他沒听見玄悲在哭麼?我道︰「他在叫我,你放開手!」「稚奴,他確是死了,是朕親手埋的,」他道︰「你醒醒神,這兒沒有什麼聲音!」我怒︰「他明明在叫我,你怎麼說沒人?放開手,他說他又冷又餓又孤單,他害怕得很,我要去陪他……」「稚奴,稚奴,」他緊緊抱住我不讓我動,一邊叫︰「來人,掌燈!」片刻間眼前大放光明。「稚奴,你看著朕!」他強迫我抬頭看他,放柔了聲音道︰「稚奴,沒有人,也沒有聲音,跟平時一樣。」我茫然,那聲音的確消失了。難道又是我的幻覺在做怪?「來,別怕。」他摟著我走到床邊,道︰「同朕睡吧,朕在上方寶劍兒,稚奴別怕。」將我放在床上,然後自己也上了床摟住我,道︰「來,稚奴,閉上眼,別怕,朕護著你。」我合上眼,眼前暗了一下,我忙又睜開眼。「別滅燈。」永璘吩咐︰「就點著吧,你們退下。」宮人退了出去。「稚奴別怕,」他安慰我︰「有朕在這兒呢,什麼東西也傷不了你。」我睜著眼,再也不敢閉上。
永璘早上醒來,起身,看著我問︰「你一夜未睡?」我不答,那聲音一直都困擾著我,只要我一閉上眼,就會听到。他輕輕嘆口氣,扶我起來,給我穿上衣服,道︰「今天就在朕的御輦里好好睡一覺,別怕,朕跟羽林郎們都在車外護著你,萬事無礙的。」我不語,他帶我出門,進了早膳,上車出發。
在車子的微微顫動中,我漸漸睡意朦朧,慢慢的睡著了。
「娘,我好冷,你為什麼丟下孩兒?娘,孩兒是玄悲啊,你還記得孩兒嗎?孩兒好痛啊……」我嚇得驚醒過來,那聲音淒涼慘傷,令我的心揪成了一團。「皇上,」我叫,捂住耳朵,不是我要丟下他,我是無法帶走他,我何嘗不想與他在一起?我也痛啊!
「稚奴,」有人上了車,抱住我,連聲道︰「稚奴,你緩緩神,定定心,是朕,你看清楚是朕啊。」我抓住他的衣裳,道︰「皇上,我要去夏宮,我要接回孩兒,求求你,皇上,臣妾……臣妾不能……撇下玄悲——」「稚奴,稚奴,」他晃著我的肩,道︰「沒有人,沒有玄悲,什麼都沒有,只有朕在這兒,你別多想!」「皇上,」我悲泣,玄悲的悲泣聲聲在耳,我實在不忍听,我對他道︰「皇上,你讓臣妾去吧,孩兒哭得好慘,臣妾實是不忍他一個人在那兒,臣妾求求你,皇上。」「來,跟朕出去。」他對外喝︰「停車!」車子停了下來,他將我扶出車廂,叫人帶上馬來,與我並騎一乘,道︰「走吧,」車隊緩緩移動起來。「沒事,」他對我道︰「有朕在,別怕。」
我終是累了,漸漸在他懷中朦朧起來。
眼前是血,一個男孩兒長得跟永璘一模一樣,哭著叫我娘,他要跟我在一起。「稚奴,醒醒。」我被晃醒,才驚懼是一個夢。那嗚嗚的哭泣聲還在耳邊縈繞不去。我受不了,用力捂住耳朵,我好怕听那聲音!我怕!
「是誰在裝神弄鬼?」一個聲音如晴天霹靂。玄悲的聲音消失了。我怔了怔,永璘拉下我的手。對騎在身邊的蕭子風道︰「真的有聲音?」「幽冥鬼泣!」蕭子風臉板得緊緊地︰「鬼母之聲!」永璘困惑之色︰「他們為何要為難稚奴?」蕭子風道︰「他們早在三年前已被皇甫紹收服,歸于魔教旗下。」「又是他們!」永璘怒色上涌。「听聲音當在百里之外。」蕭子風沉吟道。「他們……想再度擄走稚奴?」永璘驚恨。蕭子風搖搖頭︰「皇甫紹不會這麼下作,也不會這麼害娘娘,許是別人。」永璘道︰「你帶一隊羽林,給朕殺了他們!」蕭子風道︰「等我們趕到,他們只怕也早走了。皇上勿急,且瞧瞧他們到底要玩什麼花樣?!」永璘陰著臉,一言不發。
他們實在不想干什麼,不過是想我睡不著覺而已。只要一入夜,那聲音便來了,三天下來,我實在吃不消。永璘又氣又痛,令蕭子風速速設法,蕭子風唯有苦笑,顯然也是毫無辦法,道︰「佛門獅子吼一類功夫倒是有用,但也不能一直用,不唯傷內力,也會驚嚇了娘娘,娘娘自身的功力比之施法之人尚有差距,根本無法抵御其害,在下目前也尚無良策。」「這麼多人,為什麼單挑她?」永璘氣極。蕭子風道︰「羽林中也有人受擾,不過不比娘娘曾經喪子之痛,所以感
應尤其強烈。」蕭子風道︰「他們針對娘娘的弱點加以施法,想是有所圖謀。」永璘咬牙,半晌道︰「你傳信給歐陽浩,朕要見他!」「不!」我忙道︰「皇上別去,那人不懷好意,加之存心險惡,會傷了皇上。」「朕自有法子對付他,」他道︰「你放心,朕不能眼睜睜地見稚奴被子活生生累死。三郎,你還不去?」蕭子風遲疑一下,看了看我,道︰「是。」轉身離開。
「皇上,皇上,」我抱緊他,道︰「別去,臣妾求你,皇上不能去見這個陰毒小人。」「稚奴,」他模著我的頭發,愛憐地道︰「朕會沒事,相信朕亦可對付得了他。」我拚命搖頭,道︰「他的功夫臣妾親眼見過,的確高深莫測,若真的動起強來,皇上會吃虧的。」他笑,在我耳邊道︰「那朕就納個男寵,與稚奴一起陪伴朕躬。」捂住我的嘴,不讓我再說下去。我知他是在寬慰我的心,歐陽浩這個人心思異于常人,難以以常理度之,想到他之前處心積慮,設下如此周致的計謀拆分我與皇甫紹,城府之深,心思之密,用心之險,實是令人不寒而栗,永璘如何能防得了他?但永璘一臉堅決,勸是決計勸不了的,我又驚又怕,苦無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