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定了,正要開口,他卻忽然道︰「臣知道娘娘想要問什麼,只是臣立有重誓,關于此事不得泄露半點端倪,望娘娘恕罪。」起身跪下叩頭,我嘆口氣,道︰「陸大人,我知道你有為難之處,本不想將你置于兩難之地。但我亦有為難之處,盼你也能明白。你如實在不肯說,我自也不能強迫于你,只是希望以後你莫再因此受到牽連。你才德出眾,原有台閣宰相之才,如今屈為小吏,于你于國,都是莫大的損失。倘若再因這件秘事有污令名,甚若招來殺身之禍,實非我所願,也非國家之福。你且回去仔細想想,先退下吧。」他叩了頭,起身看了看我,似乎不太相信我就這麼讓他走了。走到門邊,他又停了下來,遲疑片刻,回頭道︰「關于此事,娘娘不妨去問問太皇太後看,或有所知。」我心中一動,永璘也說過那個寵妃之死與太皇太後有關,也許這事太皇太後才是始作俑者!這個念頭嚇了我自己一跳,我隱隱覺得自己鑽進了一個灰蒙蒙的霧里,而里面的危險我卻一無所知。我抬頭,正迎著他復雜深邃的目光,不由一抖。他似乎微微嘆了一口長氣,然後走了。我卻怔了良久。
永璘過來時,我便將見陸德宜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他看上去一點也不意外,笑道︰「朕也想著可能與太皇太後有關,既是這樣,改明兒朕私下里問問她老人家罷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搖搖頭道︰「太皇太後若想說,早就告訴皇上了。既瞞了那麼久,且在陸德宜下獄時都沒說,怕是不會說了。皇上也不必指望真能問出點什麼。退一步天寬地闊,又說清水池塘不養魚,真問不出來就算了吧,想來他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點點頭,道︰「你說的是,朕自會斟酌。」看他的神色,不過是敷衍我,他立下要查的事,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去。我不想再糾纏在這件不愉快的事情里,故意岔開話題,問︰「皇上,臣妾雖未問出原委,但總算是有了點線索,也算是不無微功吧?皇上不該賞點臣妾什麼嗎?」他呵呵笑了,問︰「你要朕賞你些什麼呢?」「栗子蜂蜜糕!」我道。他笑得更厲害了,道︰「朕進宮前仿佛听宮女說過皇後剛進過橙汁酒釀圓子呀,這才過了多長時間,怎麼又要吃了?」我道︰「那東西怎麼吃得飽?求皇上可憐可憐臣妾,讓臣妾吃吧。」他笑︰「朕不是不可憐你,是怕現下可憐了你,等你生產之時,就可憐不了你了。算了,忍著點兒吧,朕叫他們早點開晚膳,那時你再進吧,便算稚奴也可憐可憐朕的心,經不起稚奴再出什麼意外了。」說著要走,我忙拉住他的衣服,道︰「寵極愛還歇,皇上真的一點也不憐憫臣妾?」他 嗤一笑,道︰「妒深情卻疏,朕說了了不能憐憫你的理由,還要朕同你說多少次?放開朕,朕還有事要問官衙呢。」我不放,他解開衣服,笑道︰「稚奴既舍不得朕的這件衣裳,朕便賜了給稚奴慢慢兒賞吧。」叫人另取了衣裳換上,走了,氣和我拿剪刀剪碎了那件衣裳,永璘這說一不二的性子還真是讓我無可奈何。
正當我愁思無計時,公主來玩,我立即叫她過來,讓她去拿點糕點給我吃——本來只是為了讓永璘開心,誰知一說起來,反倒真的覺得餓了——她笑眯眯地道︰「爹爹說不叫母後多吃東西,怕小弟弟們長得太胖,讓母後有危險,所以寧壽不能幫母後。」這個永璘,連這個也防到了,真可惡!我哄她,道︰「那小弟弟們若是餓壞了,豈不是更糟?公主肚餓時也很難受吧?」她果然猶豫了,看了我半天,遲疑地道︰「不會吧?他們不是可以吃母後的嗎?」我道︰「正是啊,可若是母後也餓得很了,就沒有東西給小弟弟們吃了,公主就幫母後一個忙吧,去御廚拿點點心來,只說是公主要吃的,母後會很感謝公主的。」她想了一下,道︰「那好吧,不過母後不準告訴爹爹。」我忙點頭,我還不想讓永璘知道呢,誰會沒事告訴他去?「還有,免了公主今天的臨貼!」她趁機提要求。我答應,道︰「好,好,公主快去。」「那母後等著。」她有點得意,仿佛覺得討了個大便宜似的。我不由好笑,看著她顛顛地去了。
不多時,她已拿了蝴蝶卷,四喜小饅頭,梅花糕之類的點心過來,道︰「母後快吃吧,我可是從廚房偷偷拿出來的。」我大喜,道︰「公主真能干!」拿起正要吃,有人重重咳了一聲,嚇了我一跳,只見永璘板著臉進來,道︰「你可越來越長進了,教唆著公主偷東西吃,算怎麼回事兒?」公主嚇得躲到我背後,直叫︰「爹爹,不是我,是母後!」我心一橫,道︰「是我叫公主拿的,怎麼樣?莫非我自家的東西我還不能吃了?」永璘沒理會兒,瞪著公主道︰「還不快去?下次再讓朕看見你這樣,朕就使人狠狠打你的手板子,還罰你抄書,快去!」公主嚇得一溜煙地跑了。永璘叫人進來取走了點心,警告我︰「你也別偷偷模模地在朕眼皮底下使小聰明,朕再見到你教唆公主偷東西,朕就連你一塊兒打板子。」說話間,嘴角已不由滑出一絲微笑。我正要答話,他卻轉身走了。我氣得要命,這叫什麼事兒?我生氣,決心為自己爭這個權利。于是不吃晚膳,不睡覺,憑肚子里的孩兒怎麼鬧都忍著不吭聲,第二天永璘便忍不住了,走時房來,哄我吃飯。「不吃!」我怒視他︰「餓死拉倒,省得被人欺負死!」他笑︰「你又來了,行了,雖使小性兒啦,起來用膳,粥已熬好,還有你愛吃的小菜,就算不為朕吃,也要為你月復中的孩兒吃。」我背轉了身,不理他,他輕撫我的肩,叫︰「稚奴——」我閉眼捂耳,過了好久,听他嘆口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