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到中午,我已餓得頭暈花,粒米未進,我的力氣早已消失殆盡。「皇後,」有人叫。太皇太後?我驚奇,想起身迎,卻沒半點力氣,剛欠起頭便倒了回去。只能眼睜睜地看他走近床邊坐下,她含著慈愛的微笑,問︰「皇後可好些?」我道︰「勞太皇太後惦記,臣妾起不了床,不能給太皇太後請安叩頭了。」「好孩子,」她道︰「那倒沒關系,早叫你不必如此麼,只是……我听人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怎麼行?听我的,起來吃點東西,餓壞了可是不得了的事兒,平兒,侍候娘娘用膳。」「是。」平姑姑答應,和安姑姑過來扶我坐起來,靠在床上,用不定期碗玉匙盛了紫米粥遞上來,我不好拒絕她,只得吃了。一碗粥吃完,我心下委屈,抱住她,泣道︰「皇祖母,皇上欺負我,不讓我吃點心,他……他好壞……」「我知道我知道,」她輕拍我的背,道︰「他也是為了你好,怕你吃多了將來不好生,我已說過他了,你先吃,一會兒我叫他進來,當面數落他。」我又喝了一碗粥,胃中的難受才好些。
太皇太後叫了永璘進來,看似在責備,卻是暗中維護,認為他做的事兒是對的,只是方法兒欠妥當。永璘笑嘻嘻地听著,敷衍著應著,不時還偷偷瞟我一眼,含著惡作劇的笑容。太皇太後走後,他便過來坐在床邊,道︰「朕之過,皇後別再計較了,好麼?這麼幅楚楚可憐的樣子,朕心里疼都疼死了。」我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理他,他伸手摟住我,我要甩開,他噓了一聲,道︰「看,皇兒也提意見了。」將手放在我的月復上,孩兒正在踢我。他趁機將我緊緊摟在懷里,低低道︰「不氣了不氣,稚奴開句金口說此事罷了吧。」我怒道︰「不行!有本事你叫皇兒原諒你!」他低笑︰「好,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後悔!」叫人抱過玄鷹來,逗他說「不怪父皇了」,玄鷹懂什麼?人家怎麼教他就怎麼學,我哭笑不得,沒想到他用了這法子就輕輕松松地解決了問題,確實聰明。
因見我愛江南景物,永璘便比原計劃多待了一個多月才回去,這次的江南之行,永璘的收獲不少,不僅籠絡了文人墨客之心,還有富戶縉紳大筆的孝敬銀糧,不僅對各級官府官吏明里暗里進行了考查,還探得了南疆的準確情報與圖志,不僅有歐陽浩此等江湖人士的名義歸附,更有江南民眾對皇庭的頂禮膜拜。我跟淑妃商量了一下,為了備充掖庭,挑了幾個江南官宦之女帶回宮去,侍奉永璘。
回程時,雖是坐在車中沒有走動,還是乏累得緊。一回到京中就生了病,懶吃懶動,全身浮腫,永璘讓麗貴人,貞貴人,淑妃照料我,听說他在公務之余,便是在那些江南女子處。我身子不爽,沒這閑功夫跟他們生氣,待得身上的浮腫漸消,我的精神也好了一些,只是身子蠢重,行動甚為不便。
听了醫生的話,我仍堅持每日里跪床服藥。永璘常問醫案,也叫了太醫去相詢我的情況,但就是不照面,只讓人來傳話,說是這陣子忙,不得空兒,叫我自己保重著,等忙過了這一陣就來看我。我也不去理會他。倒是永琮,常借著探望太皇太後之機來看我,陪我說幾句話,叫我注意身子,也偶爾將府中廚子做的吃食帶來敬我。反讓我感動。
這日內監來傳旨,說蕭老夫人見過太皇太後之後便來看我,我讓人預備下賞賜之物,單等她進來敘話。
她還沒進來呢,永璘倒先來了。我正在歇覺,听見身邊響動,不由睜開眼,永璘站著,一臉驚異地望著我。我笑笑,想是嚇著了他。便含笑問︰「皇上來了?可用過午膳了嗎?」「沒,」他緩緩坐下,道︰「朕剛從承慶殿過來。」邊說邊偷偷瞟了幾眼我的月復。我笑問︰「可是臣妾這樣子嚇著了皇上?」他嗯了一聲,道︰「沒想到這般大了。」伸手放在我月復上,孩兒猛可地一蹬,嚇了他一跳,忙不迭地縮回手。我忍不住笑了。
他低頭半晌,薄有憂色,道︰「稚奴上次懷雙胎時也沒這麼長過。」我笑道︰「听平姑姑說上次只懷了七個月多一點便生了,臣妾這都八個月了,自然大一些。太醫說還要長呢。」他皺皺眉道︰「看樣子不大好呢,朕卻有點擔心。不如早點產下吧,免得受這許多罪。」我笑問他︰「皇上怎知臣妾受罪?」他道︰「別忘了這可是朕的奉乾殿,太醫也是朕的人。」我示意他扶我坐起,宮女忙在我背後壓上靠枕。我沖他笑道︰「臣妾以為皇上這些日子忙得什麼都顧不上了呢,有道是*****一刻值千金,皇上能顧到這些小事,不容易。」他笑︰「朕就知道你得為這個吃味兒。來人,去敬事房調宮檔過來。」我笑︰「這會兒找那勞什麼干什麼?臣妾瞧過了,皇上不必再費神去取。」他問︰「你看了朕出入宮的時辰了嗎?」我一怔,因無精神,我只粗粗看過,大約知道他去了哪兒,卻沒注
意他幾時出宮,待了多久。他既這麼問,想必有他的道理,難道我錯怪了他?
他似已看出了我心思,笑道︰「你呀,淨挑朕的不是,承慶殿離這兒最近,朕日日在那兒見臣工看折子,听侍講,你若想朕了,著人過去說一聲便是,偏偏寧可坐等朕來,也不願開這個口,莫非叫朕來你就丟了臉面身份啦?臭擺架子!」我笑︰「皇上的大駕臣妾如何請得動?臣妾白不踫這個釘子去。奉乾殿的大門晝夜開著,皇上想來什麼時候不能來?還非得等人去請,說出去都讓人笑話!」他笑道︰「你嘴硬,算你狠!」接過宮檔遞給我,我看了一下,他每日也就在別的宮里待上一個多時辰便出來了。他道︰「朕不過是去听個曲兒听個琴,解解日常乏累罷了,你又吃起干醋來,這毛病兒多早晚才改?」收起宮檔叫人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