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道︰「你以為他們會信你？」我盯著她道︰「他們還是信得好，若是一意孤行，走了你的老路，只怕下場比你還不如，你當明白這宮中的生存之道。」她的眼中現出恐懼之色。我道︰「你明白就好，你也是為母之人，當有愛護子女之心。以前你已是大錯特錯，如翻然悔悟，或可立地成佛。你明白麼？」淑妃道︰「娘娘不必再跟這種人浪費唇舌，更不必為了她添加所惱，上有青天白日，下有陰司黃泉，走哪條道兒是各人自己選的，誰也替代不了她。她立意為惡到底，娘娘便憑著她去吧，娘娘出來好一會兒了，該回宮歇息了，臣妾侍奉娘娘回宮去吧。」我冷冷地看著虺庶人，道︰「這宮里關過玉妃，也關過我，你現在住的這間屋子，但是當初我住過的，但盼牆上的詩句能使你有所悔悟，從此向善。我雖不能免你的死罪，卻仍可求皇上看在昔日情份上，允你全身下葬。若是到得地獄仍不思回頭，本後也無法，只有听憑你一路走到黑了。」說罷，扶著淑妃起身，離開屋子。
屋外的平姑姑見我們出來，忙上前相扶，招手讓人將輦抬過來，我坐了上去。一路回到奉乾殿。
永璘已下了朝，正在奉乾殿喝茶歇息，順便也教孝堂讀書——孝堂前兩天練劍受了點兒小傷，永璘讓他歇兩天再去上書房讀書，是以此時在宮中。公主在一旁瞪大了眼楮看，我便知她又逃了課。見我回宮，兩個孩子忙上來請安，公主知道自己有錯兒，躲在孝堂身後，不敢抬頭看我。平日里我早已開口教訓，此時卻全無半點心思，只當未見。永璘抬頭笑問︰「又去哪兒啦？朕回來，這宮里鴉沒鵲靜的，一個人影不見，問宮人，又都回說皇後沒交待，你大著肚子，亂跑什麼？淑妃也是，叫你來是照顧皇後的，怎麼也不勸勸皇後？」我叫宮人來帶走了孩子，坐下來，對他道︰「去了趟冷宮。」他的笑消失了，過了許久方道︰「她悔悟了麼？」淑妃倒了茶先換給永璘，再奉給我，才道︰「不便沒有絲毫悔悟之心，還以惡毒之言詛咒漫罵娘娘，並說將來她的子女會為她報仇，其大不敬不臣之心，令人發指。」永璘抬眼，目光陰冷。我道︰「這樣看來，日後倒不能不對皇子公主適時言明庶人之罪了，但盼他們能明辨是非，棄惡從善。」永璘緩緩靠下，隨手拿了案上的一柄攢心檀木瓖金如意把玩，淡淡地道︰「有這麼容易麼？你太天真了，才有這個想頭，人家只要認定你藏奸，你再說什麼也是白搭。她既說出這個話，保不定在公主皇子那兒留下了什麼東西或是話兒，種子怕是早已種下了——也罷，憑它去，是非曲直朕心里有數，好歹朕還在這兒呢，皇子公主日後孝敬也就罷了，若不孝敬甚或有了不臣之心，那也不無法，該如何辦還如何辦，這種事哪朝哪代都有，朕也不能額外，你目下只管保住了你跟孩子，其他的事便不用操心了。」
我示意淑妃等人退出殿去，坐到他身邊，斜倚了身子，取下他的如意放在一邊，撫模著他的心口，道︰「皇上也別為這個事兒氣惱，這事不急的，只要皇上疼愛他們，師傅民們教導著，日子久了，他們自也會明白誰是誰非。可是皇上說的過的？且顧眼下，不問將來，臣妾靠著皇上才苟延殘喘至今日，若皇上為此事傷了神，可不是臣妾的罪過？便算皇上心疼臣妾了吧。臣妾見了皇上的愁眉不展，心里頭便糾得慌，皇上可知道臣妾的心麼？」他輕輕嘆口氣，握著我的手放在胸前，道︰「皇後說的是，朕不想了，那案子審提怎麼樣？」我回了經過。
他起身叫進淑妃，一問之下，便道︰「你身邊怎麼那麼雜？什麼樣的人都有，那不成了天橋上玩百戲的嗎？皇後怎麼弄的？」我笑笑，沒去理他。淑妃道︰「不是皇後的首尾，是臣妾自己個兒挑的，宮里原有配的，臣妾不習慣，皇上便叫臣妾在後宮自己挑宮女侍候，臣妾揀順眼的挑了去，原也沒管原是哪宮里的。」永璘道︰「這不行，皇後太寵著你了，你那宮中公主還小，朕也是常去的，不能這麼大意。皇後！」我應︰「是。」「改明兒你叫賈至忠重新配制淑妃宮中的宮人，就她要挑揀，也得擇身世清白的，最好是未侍奉過原有宮妃的新近宮女挑揀，才便于教。不然真出了譬如前日的事怎麼辦？不但于她不安全，于你也不謂無險，你們是常來常往的，眼錯一件事兒料不到，就要出大事兒，到時悔都不及的，你素來精細，這中間厲害不會不知道吧？」我笑應︰「是，這原是臣妾的疏忽，想著淑妃不慣宮規，不能叫她再為這事屈了心，才默許了她的。皇上既是心疼她，臣妾這邊先撥幾個御坤殿教好的宮女過去照應著，再慢慢兒挑揀新人上來給她，用不用在她自個兒，自當讓她舒心才是，皇上看這麼著可好？」永璘笑笑，點頭道︰「這樣好，皇後想的周全。」淑妃笑道︰「臣妾謝皇上謝娘娘，娘娘宮中的人經過皇後教，還會不好麼？只是怕皇後娘娘用慣了，臣妾用了娘娘的人，娘娘那里又要進新人重新教，娘娘又要受累了——臣妾那
兒有幾個人使便成了，不急著添人，不如等明年新進宮的宮女進來再挑吧。」我笑道︰「你為急，皇上可著急了，他要你給宮里再添皇子呢。萬一出了差錯，我可擔戴不起。」她臉一下子便紅了，偷偷瞅了永璘一眼，永璘笑罵我︰「人家叫你姐姐，你卻拿人家取笑，象個姐姐的樣子麼？朕不過說了句換宮女，你又拉扯出這麼多事情來，真是牙尖嘴利。」我道︰「那臣妾不說了，你們慢慢兒聊吧，臣妾進屋休息一會兒。」叫了平姑姑進來，扶我進內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