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修燦抱著林惠娘沖進太醫院,身後跟著一群誠惶誠恐的刑部官員。
正在閑聊喝茶的太醫們一見這陣勢頓時驚得忘了反應,或拿著茶杯呆呆地看著睢修燦,或將茶湯含在嘴里忘了吞咽。
「還傻坐著干嘛,快來看看她的情況!」睢修燦吼道。
太醫們終于有了反應,慌忙來到林惠娘身旁,七手八腳地查看她的情況。
片刻後他們有了答案,而這個答案讓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是推拒。
最後還是一個較年長的太醫站出來說話,瞥了眼睢修燦,怯怯道︰「稟瑞王,這位夫人傷勢過重,已經沒救了。」
「你說什麼?!」睢修燦一把抓過太醫的衣襟,聲音大的震人耳膜。
「這,這位夫人,已經故去了。」太醫聲音越說越小,一臉驚恐。
片刻後,睢修燦放開了太醫,目光轉向林惠娘,看著她仿佛安睡般的表情,誰會想到她已經斷氣,都是他馬虎才害了她的性命,自責的同時,睢修燦不知道要如何將此事告訴烏小貴,知道自己娘親故去,她一定悲痛萬分。
正在這時,一個刑部吏員匆匆來報。「稟王爺,大事不好了,天牢里跑了一個死囚。」
「查明此人的身份了嗎?」。睢修燦凝色問道。
「是烏世良的長子烏長吉。」吏員道。
睢修燦心頭一沉,這下糟了,居然跑了最麻煩的人物,立即命道︰「趕緊將此事報給皇上。」
而一旁的刑部官員早因這個消息嚇得臉色慘白。
睢修燦心里十分清楚他們在怕什麼,出了這樣嚴重的疏漏,他們不但會丟烏紗,連項上人頭都可能不保,于是道︰「你們不用慌張,此事是因本王前去天牢提人引起,皇上的責罰本王會一人承擔。」
「謝王爺!」官員們紛紛跪地,拼命磕頭。
一天之內他連續引發兩起失誤,睢修燦的心情跌入了谷底,但現在不是自責難過的時候,他要先將林惠娘安葬,而至于烏長吉,希望能盡快將他抓回吧。
目光重新移向林惠娘,看著她安詳的面容,思及她說得最後一句話「這樣我就安心了」,睢修燦默默道,我會好好照顧小烏龜的,你安心去吧,娘。
林惠娘的尸體被抬回了瑞王府,交代睢遠準備喪事後,睢修燦回到新宅,詢問下人烏小貴在哪里,被告知還在花園曬太陽。
走進花園,遠遠便看見烏小貴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享受著深秋和煦的陽光。
睢修燦走到她的身旁,像往常那樣將她抱入自己懷里。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懷抱,烏小貴緩緩睜開眼楮,柔聲道︰「你回來啦。」
「嗯。」沒有過多的語言,睢修燦擁著烏小貴,將頭靠在她的肩上,享受片刻的寧靜。
過了好一活兒,一直安靜不語的睢修燦忽然道︰「你知道嗎,我六歲的時候就沒了娘。」
烏小貴眼球動了一下,原來他和自己一樣從小就沒了親人,不過他比她好,至少見過母親的面,她一出生就被丟在孤兒院門口,連母親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這時就听睢修燦繼續道︰「但那時因為年紀小,也不知道傷心,又過了幾年,父皇也過逝了,那時我十一歲,也懂事了,記得一開始我哭得很傷心,但沒過一天,就被皇兄用一只番邦進貢的貓給哄不哭了,後來父皇入葬了,那只貓也被我玩死了,你說生兒子是不是真的沒什麼用?」
「不要這樣說,你皇兄也是不希望你太傷心才拿貓哄你。」烏小貴安慰道,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說起往事。
「那如果換成你,父母死後會很傷心嗎?」。睢修燦問道,眼神則緊緊抓住烏小貴的表情,緊張關注著她的變化。
「當然會傷心。」
烏小貴的回答讓睢修燦的心往下沉了一寸,又道︰「會有多傷心?」
「我想我會適可而止吧,因為我不想我身邊的人為我擔心。」其實烏小貴這話是為了安慰睢修燦,不想他繼續為往事自責。
睢修燦松了一口氣,太好了,她是一個理智的女人,這下他可以放心將林惠娘已故的消息告訴她了。
「小烏龜,對不起,我做了一件錯事。」睢修燦道。
「什麼事?」
睢修燦咬了咬唇,道︰「娘她因傷勢過重,過逝了。」
睢修燦話音一落,就見烏小貴臉色刷地一下慘白。
「小烏龜,你沒事吧?」睢修燦著急道。
好半響烏小貴終于緩過神來。「你說娘過逝了?」聲音微微顫抖。
睢修燦小心意意地點了點頭。
只見烏小貴忽然頭一仰,人往後栽了下去,睢修燦趕緊將她抱住。
「小烏龜,你怎麼了?」不論睢修燦怎麼呼喊,烏小貴就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急得睢修燦一把將她抱起,往廂房跑去,邊跑邊喊︰「來人啊,快去請郎中!」
若大的宅子立即忙碌了起來,沒一活兒郎中就被請來了。
睢修燦站在床邊焦急等待郎中看診的結果。
片刻後,郎中放開烏小貴的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笑咪咪地對睢修燦道︰「恭喜王爺,夫人有喜了。」
睢修燦瞪大了眼楮看著郎中,好一活兒才緩過神,一臉驚喜道︰「真的嗎?」。
「千真萬確。」郎中肯定道。
太好了,他終于要當爹了!睢修燦開心的向全天下宣布這個好消息,可隨即一個問題浮現腦中,抓過郎中問道︰「那她為什麼會昏倒?」
「懷了身孕的女人是不能受刺激的,特別是懷孕初期。」郎中話鋒一轉道,「這位夫人之前應該生過大病吧?」
「你什麼意思?」睢修燦爛的開心被一陣擔憂取代,烏小貴之前得確受過很重的風寒,加之在柳音院受到虐待,有一段時間身體是很不好,但不都痊愈了嘛。
「她體內的病根尚未除去,身體氣血兩虛,所以更不能受刺激,更需要細心養護,否則不但孩子難保,可能連大人都有危險。」
睢修燦心頭一震,開心迎來了孩子,結果卻伴隨這樣的壞消息。
揮了揮手,示意丫鬟帶郎中下去開方子。
待一干人離開後,睢修燦坐到了床邊,看著雙目緊閉的烏小貴,忽然很後悔告訴她林惠娘過逝的消息,要是她不知道,至少不會那麼悲傷。
待她醒來,自己要如何安慰她呢?
睢修燦一直陪在烏小貴身旁,寸步都未離開。
一個多時辰後,他看見床上的人兒眼角流出一道淚水,知道她醒了,立即道︰「別哭了小烏龜,起先我那是跟你開玩笑呢,娘她老人家活得好好的。」
思索了許久,睢修燦最終還是決定先騙烏小貴,等她順利生下孩子,將身體養好後再告訴她真相。
听聞他的話烏小貴睜開了眼楮,聲音干啞道︰「你不用哄我了,雖然你經常胡說八道,但還至于拿這種事開玩笑。」
「真的是騙你的,其實我的惡劣早已超出了你的想像。」睢修燦急切道。
烏小貴微微別過頭,禁自默默流淚,睢修燦的話她根本不相信。
見狀睢修燦只好將自己準備的騙詞搬了出來,道︰「你知道娘她受了重傷,我見到她時她的身體十分虛弱,普通郎中根本看不好,所以只能將她老人家送進宮中,讓御醫長期照料,而現在皇兄正在生我們的氣,特別是對你,所以我沒法讓你進宮去見娘。而起先我是一時貪玩,才跟你開了那樣一個玩笑,你別在意了好嗎?」。
「除非我見到娘,否則是不會相信你的。」烏小貴的語氣十分堅決。
睢修燦眉頭緊鎖,人都死了怎麼見嘛,但見烏小貴越流越凶的眼淚,只好硬著頭皮道︰「好,過兩天我偷偷帶你進宮去見娘。」
看來只能找人假扮了,希望到時能蒙混過去。
這時就听烏小貴問︰「為什麼不是今晚?」
睢修燦表情一下僵硬,為什麼小烏龜不能再笨點,不過他的腦子還是轉得很快,神色立即恢復正常,道︰「因為你有喜了,現在身體有些虛,要先養兩天才好走動。」
烏小貴的表情一下從悲傷轉為錯愕,呆呆地看著睢修燦好久才緩過神來。
下意識模了模自己的小月復,問︰「你說我肚子里有孩子了?」
「是的,我們就要做爹娘了,開心嗎?」。
烏小貴沒有馬上回答,她還在消化這個讓她相當意外的消息。
好半響才道︰「我有些害怕。」
「怕什麼?」
「我們能養活他嗎?」。這是初為人母的強烈不安。
「當然能了,生養孩子又不是什麼難事。」在睢修燦心里養個孩子就像養只小貓似的,只要給他吃喝就行了,他自然會長大,這大概就是無知者無畏吧。
看他好像很在行的樣子,烏小貴心中的緊張稍稍退去了一些。
見她一直關注肚子,睢修燦小心意意道︰「那你同意過幾天再去看娘嘍?」
「嗯。」烏小貴依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懷孕的消息的確分散了她的注意,也讓她沒心思再去揪睢修燦話中的毛病,又或是在她潛意識里在逃避林惠娘已經不在人間的可能。
不過她的回答讓睢修燦長松一口氣,這樣一來他就有時間去找人假扮了,希望能順利瞞過小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