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邱池站立良久,忽然像個盲人走路,閉著眼楮,小心翼翼,在那樣高低不平的泥地里。剛下過雪,雪又開始融化,到處都濕漉漉的,他慢慢模索著往前走。
雲初見淚眼模糊,想起那一天,要求他閉著眼楮,跟著她走。他問她要干什麼,她說,要引他到池塘里去,溺死他。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眼神,還有牽著他手的感覺,一下子蜂擁而至。
擋都擋不住的記憶。
邱池睜開眼楮,眼眶濕潤,就是在這兒,彩霞染紅的半邊天空,一層層的紅色,奪目耀眼,卻不如----她耀眼。
曾經在這個地方,她向他抱怨上班有多討厭,天天朝九晚五,周末還要加班。所以她立志當一個會賺錢的文藝青年。
有那麼一刻,邱池有些後悔,不應該那麼實誠地把那些錢一股腦打給她,應該替她保存起來。要是手上沒有錢,她也不敢那麼張牙舞爪,逃跑都逃得那麼瀟灑。
提現都提了八十萬,怪不得訂機票也不看折扣了。花了全價訂機票,又訂了火車票,居然是用來給他撒煙霧彈。真是大方了!
又愛又恨!愛她的聰明,恨她的無情。為什麼她就不能像一般女人一樣,大聲問出來,吼出來,甚至逼他和別的女人分手?
正常一點不好嗎?她都已經把初夜給了他,干嘛不理直氣壯要求他負責?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是女人都會的嗎?她怎麼構造就不一樣呢?只要她敢要求負責,他是一定會哭著求著去負責的啊,為什麼就那麼跑了?還跑得跟演諜戰片似的?
邱池看著荷塘里一片凋零之色,似乎,整個世界都進入了枯萎時期。
雲初見遠遠盯著邱池站在荷塘邊上發呆,她不敢跟得再近了。她不敢保證,自己裝扮成這樣,就真的能躲過他的法眼。
他們之間太過熟悉,輕微一個小動作,就可能暴露真實身份。她花了太大的代價,才從他的身邊逃開,絕不能重蹈覆轍。
她捂住嘴,怕一不小心就會哭出聲來,仿佛掉進了無邊的黑暗。她不再看那偉岸的身影,掉頭離去。鞋子踩在泥上,有些濕嗒嗒地難走,險些一個踉蹌摔倒。她步子邁得更快,先是快走,然後小跑,再然後是狂奔。
一路狂奔在小路上,任風呼呼刮在臉龐。還有多久才能到達春天,還有多久才可以走出這樣的日子。
雲初見快被這種夢里夢外交錯的時光逼瘋了,所有的經歷都那麼不如意,誰都跟她過不去。她從來不是一個自嘆愁苦的人,但現在卻開始抱怨命運的不公。
她很想曉雪,很想杜若飛,很想外公,甚至連邱陵都很想念,可是現在,她誰都不敢聯系,連手機都不敢開。
荷塘邊的邱池,也重重嘆了口氣,已經多年沒這般無力茫然的感覺,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除了等待,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
如果有一天,她回來了,結了婚,有了愛人,他該如何是好?到時是莫名其妙表示祝福,還是要惡狠狠地搶回來。
邱池嘴角逸出一絲苦笑,這個壞妖精,太不讓人省心,卻令他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