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階梯教室門外拐角處。
夏冬靜靜地等候在那里。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入了教室。
他執著地等著,他在等她。準確地說,他在等一個說法。
她終于出現了。穿著一條白色的運動短褲。
他叫住了她,「丘燕,你等等!」
「怎麼了?夏冬,你有事兒嗎?」
「你說呢,我有事兒沒有?」夏冬感覺到眼眶里有種水氣蒙住了。
「什麼事兒到是,沒事兒快上課了。」丘燕詫異地看著他。
「好無辜的樣子。你干的事兒。」夏冬下了決心,他咽不下這口氣。
「你,我怎麼了我,我干什麼了?」丘燕有點生氣了。
「好吧,那個」夏冬又突然發現一言難盡,「我問你,你怎麼不穿白裙子了,見到我就不穿了是不是。穿這麼短,你想給誰看呀你。」
「天呢,你在說什麼呀,」丘燕無奈地長出一口氣,眼楮向一邊茫然地掃了一下,又回頭看著夏冬,「我裙子洗了行不行呀,那個白的不是我的行不行呀,天這麼熱我涼快點行不行呀?我要上課了,不理你了。」
「我就知道你不想理我,你愛理誰理誰吧你,你不穿衣服關我什麼事兒是吧!」夏冬歇斯底里地喊著。他不顧一切地沖著丘燕的背影喊著。
教室里同學都回過頭來,眼楮刷地投向了他倆。
丘燕低著頭走進邊上一個座位。夏冬則在階梯教室最後一排靠門處坐下。
整個一堂課,夏冬都不知道那個老教授在講些什麼。反正還是那種一貫不變的腔調毫無起伏。
沒有人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最好別問,說實在的,平靜下來的夏冬內心充滿自責。剛才的沖動太糟糕了,後果不堪設想呀。自己講的那麼大聲那麼難听,她一定受不了了。我真該死!夏冬心里罵著自己。不會一切就此完蛋了吧,不會丘燕永遠不理自己了吧。
不管內心多麼後悔,外表卻不作屈服狀。這才是夏冬。
之後的日子,夏冬發現丘燕象陌路人一樣,一言不發地從他身邊走過。甚至不看他一眼,好象這麼大個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這讓夏冬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已經有點離不開她。盡管這多少看上去有點賤。但是真的能「賤」起來,臉皮厚起來,總歸是一個辦法。況且,他並沒有看到她和「猴子」有什麼異樣的情況出現。她的身邊總是那一幫子女生而已。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
那天,他遇到了霞。他本想打個招呼過去。這時,霞叫住了他,「男子漢大丈夫,心眼這麼小。真是個笨蛋,燕都快哭成淚人了。你還沒事人一樣。誰這輩子攤上你這家伙,算倒八輩子霉了。」霞沒頭沒腦地數落著。
「霞,麻煩你跟她說一聲吧,說我對不起她了,求你了!」
「切,自個捅的漏子自個補,自個的事兒自個辦。」
這當然是一種鼓勵。在這些暗無天日的日子里,這些話就象雨後露出的一線陽光。
晚自習上了不多會兒,人們便三三兩兩地出了教室。夏冬坐在那里,沒心看書。他不時盯著前面的丘燕,等待時機。
丘燕終于收拾了書包站起來,一個人往外走。夏冬迅速拎起書包,緊跟在後面。下了樓梯,他攆上了她。她頭也不扭地往前走。
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小燕,你去哪兒?」
「你放開我,你是誰呀,我愛找誰找誰你管不了不是嗎?」
「我知道你在恨我,對不起,燕。我真渾,我」
「好了,我要去圖書館,你別擋著我。」丘燕甩開他的手,大步走去。
夏冬緊緊跟著她,她快他就快,她慢他就慢。
「你干嘛老跟著我?」丘燕停下來瞪著他。
「誰跟著你了,興你去圖書館就不興我去呀,那是大家的地兒。」
「好吧,你去吧你就。」丘燕掉轉方向向學校外面走。
夏冬看左右沒人,又緊跟在丘燕的後面。他第一次這麼死皮賴臉。
丘燕在校外的一棵電桿下停下。夏冬也停下得意地看著她。一種抓到獵物似的快感油然而生。
「有你的,夏冬,我服了你了。你說吧,我給你機會。說完快去死!」
「就是死,我也要把話說完。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麼活下去。」又是黑暗里,夏冬的文采再次飛揚。
「那你那天是著了魔了還是瘋掉了?你大喊大叫莫名其妙,你想氣死我是嗎?」
「好了,燕。只是那天,舞會那天,我看到你和別人抱在一塊。我,我難過死了!」夏冬這才覺得好受了許多。
「你明知道有舞會,你怎麼不邀我?我一直等著你來喊我,可是宿舍人都走光了,你也沒個影。別人都笑話我呢,你知道嗎你?你這個混蛋!」
「我承認,混蛋就是這樣產生的。一個把跳舞看成低級下流的乖學生,他怎麼可能自己去那種地方?」
「你不是說你還是去了嗎?」
「是的,我是為找你。結果你真的在那里,而且我怎麼受得了?」
「而且我正和一個男人摟抱在一起是吧?夏冬啊夏冬,都什麼年代了,你怎麼還跟個出土兵馬俑似的呀。真不知道你怎麼能活在二十世紀。我看呀,你還是穿越時光回去得了!」
「其實,我也知道自己太封閉,太土冒。可我看到你那樣子和別人摟抱著,我心里,我」夏冬哽咽了,淚水無法控制地流淌。
「哎呀,好了。別哭了!好嗎?我見不了男人哭。」她掏出手絹擦去他臉上的淚。久別的溫柔再次來到時,他越發難以自持,就象個走失的孩子,終于回到了媽媽的身邊。
丘燕接過他手里的書包,把兩個包都放在地上,她抓住他的胳膊︰「越發厲害了,怎麼跟個孩子一樣。好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是愛我,才吃醋了,對吧?我原諒你了,冬,別哭了行嗎?你再這樣,我也哭了」
夏冬長出了一口氣。他一把抱過丘燕,緊緊地抱著,生怕她再次跑掉。
「那天舞會,我盼著你能去。特地借了霞的白裙子。你不喜歡花艷的,我又沒有別的裙子。你不告訴我你來了,你告訴我了我們一起跳,再不和別人跳呀,你明白嗎?」丘燕貼著夏冬的臉,悄悄地說。
「我明白,我給你買白裙子,但我絕不跳舞。行嗎?」夏冬還是放不下跳舞的結兒。
「行呀,只要你開心,我們不去跳舞。我也再不跳什麼舞了,你喜歡什麼,我就陪著你。」丘燕撫模著夏冬的頭發。
夜色已深,校外的街上沒有什麼行人。安靜得只有風吹過路旁楊樹枝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