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喬延祥正在桌子上趴著寫信。桌上已經厚厚的一沓。
「寫這麼多信?」夏冬納悶地看著延祥。他長這麼大加起來也沒寫過這麼多的信。
「給老家的同學朋友們寫信唄,來這兒這麼久了還沒給他們回過信。」
「有那麼多人惦記你呀,挺幸福的。」
「朋友多了路好走,等咱們畢業回到家鄉,少不了得哥們幫忙。」
夏冬听這話有道理。他是個感性的人,從來很少把朋友同學關系和功利聯系在一起。這也是一種不成熟的表現。
那晚,延祥睡下後。夏冬又趴在桌上開始寫信。寫給自己知道下落的同學。一個小時內十幾封完工。他拿起延祥借給他的郵票,把它們一張張地漸次貼在右上角。
陸續收到同學回信,夏冬異常興奮。他發現這個世界上除了丘燕以外,真的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關心著自己,也有許許多多人值得自己去關心。
但其中一張,卻讓他無論如何快樂不起來了。那是一個叫柯利的女生回復他的。字體是右斜方方正正的那種,很獨特。
「夏冬︰你好!終于收到你的來信,我開心的一夜未眠。我以為你已經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四處打听你的消息,只听說你考上了大學,卻不知道具體在哪里。我還在縣中學初中部任教,師範畢業後一直在那兒。從你倒貼郵票的方式上,我能明白你的心意。還象認識時一樣,你那麼內向含蓄,從不直白自己。不過沒關系,我已經明白,我很開心,其實我也早想和你在一起。但那時候很封建,男女生說說話都是禁區,也從沒有和你開口。機會還在,我還在等你。勿忘我!柯利。1994年10月XX日。」
「貼郵票的方式---勿忘我。」夏冬心里反復回味著,「難道我貼郵票的方式上表達了愛意?我可是千篇一律地貼在右上角的呀。」
食堂吃飯時,他還是百思不解,便問身邊的賀廣。賀廣可是個愛好奇聞軼事的家伙。賀廣開始大侃特侃︰「嗨,你算問對人了。來,你坐下,听我給你講。貼郵票可有講究呀,郵票倒貼表示︰我很愛你,但是卻不敢向你傾訴衷情!郵票右斜表示︰我不再生你的氣了!左斜表示︰請求原諒!向右橫貼表示︰我嫉妒怕失去你!向左橫貼是說︰我盼你能再來,溫柔的寶貝!兩張郵票對貼表示︰看到你與別人嬉鬧,我簡直就要發瘋。兩張郵票傾斜著對貼表示︰我只想單獨地和你在一起!兩張郵票連著不撕開貼在一塊表示︰你簡直太美麗了,很榮幸和你成為朋友!怎麼樣,知道了吧?還多著你,怕你消化不了,嘻嘻。」
「哇草,看不出來,你這個純爺們單身主義者對這玩藝還蠻有研究哩。」夏冬恭維著。可是他心里卻驀然回想起當時貼那一疊信的郵票時,很可能當時給柯利的信封是放倒了的。這樣,郵票自然被錯誤地貼在了左下角而且是倒立的。人生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他越發相信命運。
一周以來,夏冬一直在思索如何向柯利說明這個問題,如果斷然否定,會給人一種耍弄人的感覺,如果將錯就錯,承認,無疑會使他們雙雙迭入迷情的深淵。夏冬呀夏冬,你還嫌事情不夠亂咋的?他不禁十分地埋怨自己。
最後,他采取的方式是不再回信。一切變成了突兀的事件。他哪里知道遠在家鄉的那個女孩子因為這封信守望了他兩年,他終要為自己的過失承擔。
接下來,柯利的信一封接一封地出現在學校門崗的傳達室里。同學們詫異的眼光和話語使得夏冬無言以對。
「你家鄉的女朋友吧,可以呀,哥們,八女投江了!」關系好的男生不斷地奚落著他。
「別瞎說,那是一男的,我小學同學。鐵哥們。」夏冬辯解著。
明眼人一看那絹秀的字跡就能分出主人的性別來。後來的信更加離譜,「夏冬」二字後來面赫然出現一個括弧「君」字。
娘呀,沒完了這個,我都沒回信,你說這是怎麼了這。夏冬越來越難以應付。這時候怎麼也不能公然回信說︰我他媽的那是無意貼錯了,你這丫頭別自作多情了就。我一封沒回,你應該是明白我沒那意思,見好就收吧。
夏冬往往把女人,特別是女孩子想像得十分簡單。
終于,夏冬還是用特別「同學」的口吻給她回了信。希望這次她能領會。
好在,丘燕並沒有因此討伐自己,甚至連提都沒提這個。興許是她傻到完全不知情吧,那樣再好不過了。夏冬抱著最後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