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知道齊亨昨兒個夜里歇在寧夫人屋里,故次日清晨去宜蘭院請安時,周珺琬便有意去得比前幾日晚些。
卻在半道上遇上了同樣去請安的齊涵芝姊妹三個,顯然她們也是跟她抱的一樣的想法。
兩撥人忙彼此見了禮,一道去了宜蘭院,不妨卻在門口瞧見馮姨娘早已侯在那里,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兒。便都或多或少有幾分吃驚,當然,僅限于心里,就連在場眾人里最沒機心的齊涵萍都沒將自己的吃驚太過表露出來。
相較于屋外眾人的面不改色,屋內寧夫人可就沒這麼淡定了。
本來寧夫人正心情大好的親手伺候齊亨更衣的,不想就有丫鬟進來屈膝稟道︰「回侯爺、夫人,馮姨娘請安來了。」
不由當即氣不打一處來,暗自冷哼道,夜夜宿在你屋里,難得上我這里兒來一遭,你卻天不明就趕過來搶人,呸,什麼東西,敢情真以為男人就是你一個人的了?還是果然生性下賤,才離開男人一晚上便睡不著了?
便要甩臉子給齊亨瞧,攆他走,只因在寧夫人看來,馮姨娘之所以敢這般囂張,皆是他慣的!
卻見王大貴家的正站在齊亨看不到的地方殺雞抹脖的沖她直使眼色,示意她別跟齊亨慪氣,白叫馮姨娘得便宜,又想起昨兒個夜里自己按王大貴家的說的來,多哄著順著齊亨,事實證明效果的確不錯……只得強壓下滿心的怒火,似嗔似喜睨向齊亨,酸溜溜的說了一句︰「難怪侯爺拿馮姨娘當自己的心尖尖兒看待呢,似她這般貼體,惟恐侯爺在別地兒委屈了的可人兒,也的確值得人疼!」
說歸說,手上動作卻未停,仍不緊不慢的給齊亨扣著扣子。
齊亨就忍不住尷尬起來,吸了吸鼻子看向一旁的碧螺紅綃打哈哈道︰「怎麼你們誰大清早就毛手毛腳的,不小心打翻了醋缸子嗎?」
碧螺見問,忙忍笑屈膝道︰「回侯爺,奴婢們並沒有打翻醋缸子,倒是馮姨娘還在外面等著呢,是讓她進來,還是讓她繼續等著?」
齊亨終究沒忘記昨晚上才跟寧夫人恩愛了一場,且這會子滿屋子都是她的人,如何好當眾落她的面子?因大手一揮,「沒見夫人才起來,連梳洗都未來得及嗎?讓她等著!」
寧夫人在一旁听了,一張臉方多雲轉晴起來,越發溫柔小意兒的服侍起齊亨來。
再說碧螺本就是個會來事兒的,又因各為其主的關系,瞧馮姨娘不順眼已非一日兩日了,如今好容易得了這個落其面子的機會,如何舍得放棄?當即便走出房門,當著外面候著的眾人的面兒,將齊亨方才的話一個不漏學了一遍。
直把馮姨娘氣了個七竅生煙,若非顧及著齊少灝的親事還沒有著落,就要拂袖而去了。
彼時祝姨娘與溫姨娘也早已過來了,祝姨娘還好,向來便是個老實厚道的,見馮姨娘吃癟還沒說什麼,溫姨娘卻是深恨她素日張狂,更恨她霸著齊亨不放,累她至今連個子嗣亦無的,好容易有了光明正大奚落擠兌她的機會,自然要抓緊了,因故作吃驚道︰「碧螺姑娘莫不是听錯了罷?誰不知道馮姐姐可是咱們侯爺的心頭肉,平日里連個‘不’字兒都舍不得說的,今兒個如何會說出如此無情的話兒來?準是姑娘听錯了。」
又滿臉堆笑的看向馮姨娘,「似馮姐姐這般花容月貌、我見猶憐的可人兒,便是妹妹我同為女人,見了也愛得緊,更何況咱們侯爺呢?對了,馮姐姐今兒個戴的這支釵是侯爺送的罷,真真與姐姐的花容月貌相得益彰呢,不過姐姐的氣色卻不大好,敢是昨兒個夜里未睡好的緣故?」
馮姨娘今兒個穿了件桃紅色百蝶戲花的刻絲褙子,下系十二幅灑花細綾月華裙,發髻婉然如同飛燕翔來,斜插了一支赤金嵌瑪瑙、造型別致的靈芝頭長釵,的確打扮得花容月貌,只可惜也的確如溫姨娘所說,氣色十分不好,眼瞼下一圈青影,明顯是夜里未睡好。
原本齊亨在既非初一又非十五的日子歇在寧夫人房里,已夠讓她妒火中燒了,還是想著齊少灝的親事,方強忍了下來,卻沒想到大早過來請安又被當眾落了面子,這會兒正是怒不可遏之時,如何肯放過溫姨娘這個自己送上門兒的出氣筒?
當即便冷笑回道︰「有勞溫妹妹關心了,我昨兒個夜里的確未睡好。不過,我一月里也就偶爾有三五次的睡不好罷了,不像妹妹,一月里倒有三十日是睡不好的,偏妹妹膝下又沒個一兒半女可以寄情的,時日一長,指不定會憋出什麼病來亦未可知,妹妹可得好生保重才是啊!」
言下之意,侯爺一個月里大半的時間都是歇在我屋里,不像你,幾乎夜夜都獨守空房,又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也敢來要我的強?
「你……」一席話,說得溫姨娘漲紅了臉,惱羞成怒起來,張口便要罵回去。
不想就有丫鬟出來屈膝道︰「侯爺和夫人請各位主子進去!」只能將到嘴的惡言都咽了回去,黑著臉與正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眾人一道進了屋里。
趁眾人行禮問安的空檔,寧夫人已居高臨下將馮姨娘和溫姨娘的黑臉盡收眼底了,方才雖未親臨現場,卻也大略猜到了怎麼一回子事,越發心情大好,悉心服侍齊亨用畢早飯,送了他出門後,方折回屋里,命一眾小輩坐了,大家自在說話兒。
當然,這種場合姨娘們是從來沒有座位的,只是讓眾人意外的是,寧夫人竟命周珺琬也坐,要知道周珺琬雖身份比姨娘們高,卻素來不受寧夫人待見,在她跟前兒也是從來沒有座位的。
命她坐也就罷了,還和顏悅色的道︰「侯爺昨兒個吃了你做的那百合糕,也說好,你明兒有空時,就多做些,指不定太夫人回府後也愛吃亦未可知。」
周珺琬忙起身應道︰「不過一點子微末技藝,難得入了侯爺和夫人的眼,珺琬回去後一定多多的做了來孝敬侯爺夫人,以報答二老對珺琬的愛護之情!」
見寧夫人高興,又趁機回了自己想養花,打算召了陸炳家的去倚松院問幾句話之事,在宜蘭院一直留到吃過午飯,又吃了茶,寧夫人要歇中覺了,方與眾人一道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