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珺琬知道齊少游是要去外院找他的心月復死忠們商量對策,——畢竟過去二十幾年里,在旁人看來齊少游都是西寧侯府惟一的嫡子,不出意外,將來西寧侯府整個都是他的,他又豈能沒有幾個死忠心月復追隨?
周珺琬心下雖為齊少衍擔憂,但更多的卻是慶幸今晚上又可以不必與齊少游同床共枕了,齊少衍是不曾細細與她說過他接下來究竟會怎麼做,但她就是莫名的相信,他一定早已是成竹在胸,齊少游那點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小算計,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
她于是叫了人擺飯,因齊少游是臨時決定不在她屋里吃的,廚房那邊來不及傳話,齊少游的份例菜照例送了來,她一個人吃便委實太多了些,遂命文媽媽與錦繡坐下,主僕三人一道吃了頓豐盛的晚餐。風雲小說網∣∣
一時飯畢,周珺琬正一邊與文媽媽說閑話兒,一邊在屋內慢走行食,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回二女乃女乃,綠意姐姐來了!」
周珺琬心里一動,只當是齊少衍有什麼話打發綠意過來說,忙道︰「快請進來!」
小丫鬟應聲而去,很快便引著綠意走了進來。文媽媽知機,很快找借口將屋內眾伺候之人都打發了,她自己則站到了門口去,雙眼機警的掃視著四方,絕不給有心人以半點可乘之機。
屋內綠意見眾人都退了下去,方矮身給周珺琬行禮︰「見過二女乃女乃!」她今兒個穿了件蝴蝶絆扣斜襟領的緞襖,頭發簪了蝴蝶展翅餃珠的釵子,略一行動釵子上的垂珠便隨之微微顫動,頗撩人心弦。然無論是她的神色,還是她說話的語氣,都若有似無帶著幾分幽怨,以致她整個人都少了幾分生氣。
周珺琬沒法假裝沒看到綠意眉間的幽怨,更沒法阻止自己去想她為什麼會這般幽怨,難道是齊少衍待她不夠好?可她不是齊少衍惟一的通房,能主墨竹院大半的事嗎?那她為什麼還要幽怨?會不會是怕齊少衍真「治好」了腿,他身邊就絕不會僅只她一個女人了?
想到綠意是齊少衍身邊惟一的女人,周珺琬心里一下子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兒,她忙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笑向綠意道︰「姑娘不必客氣,請坐!」又親自動手給她沏了一杯茶。||中文||
綠意雙手接過她遞上的茶盅,又屈膝謝了座,方斜簽著身子在椅子上坐了,笑道︰「奴婢這會子過來,沒有打擾到二女乃女乃休息罷?」雖是在笑,然那笑卻多少透著幾分勉強。
周珺琬不欲去深究她的笑為何會勉強了,直接切入正題道︰「不知道姑娘這會子過來,可是大爺有什麼吩咐?」
話音剛落,就見綠意的笑已是越發勉強,眉間的幽怨更是滿得要溢出來,片刻方自袖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紫檀木金漆描鳳匣,雙手奉上澀聲道︰「大爺吩咐奴婢與二女乃女乃送東西來,東西就在盒子里了,還請二女乃女乃查收!」
什麼東西要弄得這般神神秘秘的?周珺琬心下狐疑,倒是顧不上去理會綠意的哀怨了,接過盒子便打開了。
卻見里面是一張紙,展開之後,方看清其上所寫乃是一首琴譜,曲名赫然是《鳳求凰》!
周珺琬不由怔了一下,別人不知道如今的她不會彈琴,齊少衍卻是知道的,何以卻命綠意送了一首琴譜來,還是《鳳求凰》這種高難度,琴技沒有一定造詣之人根本不敢嘗試的曲目……火石電光中,她一下子明白過來,隨即想到了昨晚上他那些似是而非,大有深意的話。
難怪綠意方才一進門便滿臉的幽怨,難怪她看她的眼神不時透出一股怨恨,就算只是轉瞬即逝,她依然感覺到了……原來她早已看過盒子里的東西,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周珺琬的兩頰瞬間滾燙起來,再面對綠意時,也不自覺生出幾分心虛來,只得不自然的合上盒子,盡量自持的笑向後者道︰「東西我已收到了,請姑娘代我多謝大爺!」說完端起茶盅。
東西既已送到,綠意也不想再多待,見周珺琬端了茶,便順勢起身道︰「既是如此,大爺跟前兒原一刻少不得奴婢,那奴婢就先回去了!」屈膝施了一禮,便轉身自去了。
余下周珺琬直至她都離開老半了,方慢慢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就見自己手上還牢牢握著那個小匣子,當即觸電一般將其扔到了榻上。
齊少衍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難道不知道他們之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嗎?雖說他和她都是肩負著血海深仇的人,害他們的亦都是他們最親的人,從這一點來說,他們的確同病相憐,但他卻終究是要做大事的人,她則只想報完大仇便尋一個安靜的地方了此殘生;更不要說他們彼此的身份有如雲泥,她更是他名分上的弟媳,他們又怎麼可能在一起?!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將來真在一起了,還有綠意呢,他打算將她怎麼辦?綠意畢竟跟了他這麼多年,對他不說用是痴心一片,不然也不會在見了那琴譜後,幽怨成那樣了,她一定是在想,她一個殘花敗柳之身,憑什麼能得到大爺的青睞,一定在月復誹她配不上齊少衍罷?而她自己,在經歷了沈冰事件後,又是絕不能容忍兩個人之間,有第三個人插足的!
周珺琬心亂如麻,甚至都禁不住有幾分怨懟起齊少衍來,他那麼聰明通透的一個人,又豈會不知道他們之間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的?那他又干嘛還要來誘惑她?他難道就不怕她一個禁不住誘惑,指不定會壞了他的大事?
然心慌歸心慌,怨懟歸怨懟,周珺琬還是沒法忽略掉自己心底的那一抹竊喜和甜蜜,這種甜蜜,甚至是在當年她剛認識崔之放,剛嫁與崔之放,與之好得蜜里調油之時,也不曾體會到過的!
綠意輕手輕腳的回到墨竹院正屋,就見齊少衍正背負著雙手站在窗前,高大挺拔的身軀一動也不動,就像一座大山般,無端給人以信賴與安穩的感覺。
她不由痴痴的看住了,心里漸漸酸得厲害。
雖然從一開始,大爺便明文與她說了,不必在他身上多費心,只要她用心辦好差,等將來大事一了,他一定給她找一個可靠的男人,贈她一筆豐厚的嫁妝,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做人上人,而她一開始也是情願的,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有那樣的念頭,只想一輩子跟著大爺,哪怕一輩子都只能有個通房的名分,甚至連孩子都不能生一個,她也心甘情願的呢?
可沒想到,她很快連這樣一個卑微的願望都要失去了,以前大爺雖也很少踫她,但一個月總還有那麼一兩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爺再不踫她的呢?好像就是從大爺與倚松院二女乃女乃結盟後開始的……那位二女乃女乃究竟有什麼好,長得不是很出挑,又是二爺的人,落過一次胎,還是太夫人的娘家人,大爺究竟瞧上她哪一點了?更不要說他們一個是大伯子,一個是弟媳婦,果真在一起了,只怕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們,大爺到底是怎麼想的?
當然這話綠意只敢在心里吶喊,並不敢當著齊少衍的面表露出絲毫來,齊少衍不止是她的男人,更是她的主子,她對他,歷來都是敬畏多過愛慕,感恩多過柔情的,她在他面前,從來都只有本能的無條件的順從,從沒想過要質噱他的事,更從沒想過要惹他不高興!
似是感受到身後有人在注視自己,齊少衍忽地轉過身來,見是綠意,清朗的臉上罕見的帶出了一二分急切來︰「怎麼樣,東西送到了嗎?她怎麼說?」
她是誰,誰是她?綠意心里越發的酸澀難當,幾乎就要忍不住月兌口問出這句話了,但終究強忍住了,屈膝輕聲應道︰「二女乃女乃收下了,還讓我代她多謝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二女乃女乃’三字被她咬得極重,個中因由,不言而喻。
齊少衍卻似是一無所覺一般,又細問了幾句周珺琬當時的反應,直至綠意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了他後,方揮手打發了她︰「時辰不早了,你先下去歇著罷,今兒個不必上來伺候了!」
綠意是知道他自來說一不二性子的,只得屈膝行了個禮,委委屈屈的退了下去。
這里齊少衍看著蕭索的她的背影,片刻方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當年他收綠意入房是權宜之計,不然便沒法全然取信于寧夫人,——明面兒上綠意是寧夫人的人,當年還是寧夫人做主令齊少衍將其收入房中的,當然,寧夫人不會知道,在那之前,綠意早已是他的人。卻沒想到,事情有一日會發展到眼下這個局勢,他會遇上周珺琬,他原本還以為,自己這輩子只能孤老終身的!
可如今既已遇上,他既已動了心,那他便不會輕易放手,更不會輕易負她,對綠意,他惟一能做的,便是說一聲‘對不住’,再在物質上加倍的補償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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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醬紫冷下去,人將不人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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