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 第五十二章 備戰(三)

作者 ︰ 被ko格斗家元元

>

「為什麼?!」

她讓我不要驚詫,果然是要提出讓我驚詫的主意。

「兩邊下注唄。我嗅到血祭上會發生兩族最後一次大決戰,這也是我一生最關鍵的時候——我自然要踩兩條船,務求必勝。至于什麼華夏夷狄之辯,我根本不在乎,哪方贏了我都無所謂,只要墜星山的洞府到我手上就行了。」

「所以你要去白雲土著那里把王祥符的存在告訴他們?」

「嗯,把局面搞成一團渾水,對實力不足的我們最好不過。和你到這里來,一方面是洞中僻靜無人,方便交心;另一方面和你交代完後,我就可以月兌身去白雲部落了。」

我瞪大眼楮望著她。

慕容芷從納戒取出一個海螺,

「這海螺我和真是膚淺告別的時候它送的。如果要有什麼忙幫,用海螺喚它就可以。」

她吹響海螺,聲音順著海潮悠揚地傳到海天交際之處。

「過一個時辰那條白海豚就會來了,我乘它到北島的金沙灘去通風報信。明早等我回來我們再一道歸塔,隨便向長老編個一晚未歸的謊就行了——就是編和我在野外偷歡了一夜也沒有問題啊。」

她笑了。

「不行!」

「你還是為華夏人效力,不必有什麼心理負擔。給土著報信的是我。」

「我可不準你這麼做。」

——我的胸腔里燃起一股戾氣,語氣不由自主地變得森冷。

並非我對華夏夷狄之辯忽然有了多大的執著,是一種對她無法掌控而喝出的力不從心的冷靜咆哮。

「哦?我是施令者,但你不是。」

金目鯛掃過我的半身,劃破我的殘影。

一呼吸間我騰地跳過岩穴中三塊大石。

她在這一呼吸間連刺三刀。

刀尖有毒,是藥死鯨鯢的分量。

我的臉上流出血來。

刃並沒有沾上我,

——但刃風劃破空氣,我的臉被氣割開,幸好刃上的毒不會隨空氣散播。

我抹了下臉,淺淺的傷口被我的手接觸過就立刻愈合。

洞窟中狹異常,格斗展不開手腳,她用匕首和我貼身近戰,我鐵定處于下風。

更要命的是我現在沒有隨身武器,即使有也找不到可以抵抗那件上品神兵的兵刃。

「喂,你瘋了啊。」

我和她狼一樣的眼神交鋒,她瞳孔里的我也一幅剪徑的強盜模樣。

但我背後的手悄悄地抓住一根藤蔓

我在猶豫如果戰況不利,我是否要及時遁走?

——我猛然醒悟,其實慕容芷很早就算計好了。

如果我和她意見不一致,她就用武力強行把我趕回鎮去,自己則由著心意去向土著報信,這樣我必然被迫照著她剛才提出的計劃行動。

——還有什麼別的路好走?

我不能遁走,這不是我想要的局面。

慕容芷重重地呼吸了幾下。她用手指輕輕揉捏自己的太陽穴,臉色漸漸和緩下來,

「在海上的時候,剛來白雲鄉的時候,你全听我的——為什麼現在大家都活的好好的,反而和我較起勁了呢?」

她得盡量溫柔,但匕首依舊緊握不放。

「因為那時候我全沒有從大家的死里恢復過來,覺得事情都是我的錯,于是方向上隨著你的步調走;經過那麼多日子的磨練,我已經能自己走下去了,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我有自己的打算。」

「哼。是誰以後不會分道揚鑣的,現在為這樣的事已經各有各的心思了。」

她的嘲諷不能動我心神,我認為她是妄心發作,現在屬于神智狂躁狀態,這種情況下任何傷人的話我都當風吹過。

「想點其他方法吧。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們努力練功,到時一定能踏入築基的境界。現在只要把精力放在殺掉昂山寶焰和食塵蟲上好了。事成後花點心機,不會讓舜水鎮的幾個金丹奪掉我們的洞府的。」

「在血祭前,盡我們的全力也只能達到築基下層的實力,你有什麼自信從幾個金丹中分一杯羹?無論另一方先倒下,我們就要承受單獨一方金丹的正面壓力——所以,讓他們之間一直打到死才好。實話與你,當時初登島上,听真是膚淺講三十年兩方斗得勢均力敵,我心里不知道有多少歡喜,這樣的局面才方便我們混水模魚。現在王啟年先出局了,然後讓其他的金丹互相殺光,才是最好的結局。到時島上有哪個築基擋得住我們?——若我爹爹在世,一定也會這麼合縱連橫。」

——如果從最壞的角度考量人心,慕容芷的想法並不算太錯。

我本來就不該指望她會被世俗間的道義束縛。所謂信任這種東西,不就是被陰謀家拿來利用的嗎?

每當慕容芷出這種儒門君子听來齒冷的有條有理的分析,我反而不會憤怒。

這種情況下,我恰恰很怪地油然生出對她的欣賞。

我和她的性情不同︰能不用大腦的時候,我會和父親一樣盡量只靠拳頭解決問題;只有實力不足或者情況復雜的才迫不得已地動上一動腦子(雖然一般而言動起來的時候我的腦袋十分靈光)。

遇到這種一直用頭腦在想壞主意的人,我反而有種觀賞藝術品的感受。我既喜歡她的顏色之美,也喜歡她才智上的邪惡。

——父親能夠容忍慕容子陵的暗中活動,是否也是類似的心情呢?

我突然發現自己對他人也沒有真正善惡之見,只有個人的好惡。

我是個海盜,確定無疑。即使日後成為修真者,也會是一個海盜那樣的修真者——世界上有海盜那樣的修真者嗎?

「我們有辦法更快地提升實力。用那種方法,到了血祭之前,不僅能到築基上層,甚至有希望沖擊金丹——足夠在兩方間游刃有余了。」

我。

「是那種方法嗎?」

她問。

「恩,和食塵蟲給土著的精英武士灌頂那樣,我們也可以請王祥符為我們灌頂。對我們而言能生還的幾率絕對高于一成,可以賭上一賭。那些長老只會當我們急于為王啟年報仇,我求得緊點,王祥符必然答應。」

「明明我剛才的建議是更好的方案,我不會去賭命,你也無須為我賭命。」

慕容芷的腦子里一定是在想她個人背負大燕興亡的命運,這種死亡幾率太高的事情她絕對會掂量再三。

我則全無顧慮。

我們兩人還是冷冷僵持著。

「撲通、撲通。」

洞窟潭中的濺起水花的聲音,真是膚淺頂著蹴鞠球躍出水面,打破了我和慕容芷之間的沉默。

「大姐姐,找我做什麼啊。喂,你也在啊!」

「恩,好多月不見你了,很想念。」

慕容芷口不應心地答復

——她猶豫了。

「其實我們是來找你玩球的,練習得怎麼樣?」

我燦爛地笑著撫模白海豚,假得不能再假地扯謊。

「咦,原來你這個人類還不算健忘。我其實找過你好多次了,大姐姐你去聖山玩了,我還以為你被山神吃掉了呢——放心,我已經把球練得所心所欲地和身體粘在一起,不會敗給你的!快、快點開始玩吧,我迫不及——待啦!」

我和真是膚淺在南島一個隱蔽的沙灘玩了一個午後的球。

慕容芷欲言又止了幾次,終究沒有提出北島的金沙灘。

「最近幾個月我們搬到南島的華夏人鎮子上住了,安頓下來花了一陣時間,所以一直沒空找你玩。」

我本來以為這種水怪除了壽命長,一無是處——但發現白海豚居然在玩球上極有天賦。我花上一年才能練習到的球技,他不過短短兩月就和花了五成心思的我戰得相當。

一旁記分的慕容芷口中我和他的得分膠著上升。

邊玩邊聊天的我問起真是膚淺最近海上有什麼事,北島人類的船隊有什麼動向。

「還不是老樣子,幾百年來一樣無聊。如果勉強要,倒是有兩件事,給你听你也不感興趣。」

「不你怎麼知道我不感興趣。」

「哼哼,第一件呢,就是北島的那個長發白頭怪人,最近沒來海上練功。」

——北島的長發白頭怪人?那不是昂山寶焰嗎?

「具體講講。」

「沒什麼好講的。那個怪人可嚇人了。前幾年我看到他的時候還是黑頭發的子,每五天游到風暴壁前練拳,那時候我還能悄悄湊近圍觀。後幾年他越長越怪,不但樣子怕人,身上的味道也越來越惡心,每次他過來,海好像要被他污染一樣。我遠遠聞到他的味道就躲開來——我覺得搞不好會被他殺掉。幸好最近段日子他沒有來,他如果死掉最好了——你們如果聞到他的味道,也要躲遠點。那是和山神一樣可怕的東西。」

金丹武者能做到水不過膝,但平穩站立在暗流涌動的大海上還需要刻苦的練習。

昂山寶焰和我推測的一樣,他的武技是與風暴環和海的搏斗中練成。

他這幾年的快速蒼老,很可能是被食塵蟲支取生命的後果。

「還有一件事呢?」

「風暴環變薄了。」!!!!!

我暗暗吃驚,慕容芷的臉色也陡得一變。

——果然是修真者用法術布置的屏障。

風暴環在變薄,那麼修真者五百年前布置的法術也開始失靈了。

其他地方他布置的法術呢?

「下次我們玩球就去北島的金沙灘吧。」

我對白海豚。

七局賽的結果是四三,我未出全力,負。

真是膚淺如同醉酒般地得意而歸,甩出極漂亮的水花來。

……

我們在入夜前,依舊返回了石塔。

慕容芷放棄了給土著報信的念頭。

晚上,王祥符有事召喚我們。

他和返老回童的時候又有所不同,雖然有著青年的外表,但是精華內斂,沉穩的氣質不覺散發出來,讓人產生一種兄長般的依靠感。這是一種領袖的魅力,在父親的身上也有不同但類似的氣息,仿佛是亂世中不能被外敵和妖魔攻破的城堡。

無論是大盜還是聖賢,吸引著人群去追隨的味道該是一樣的。

「雖然我知道你們能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在血祭之前還是盡量不要在鎮上出現。現在啟年新歿,人心浮動,萬一出了叛賊,把你們的存在透給土著就不妙了。」

「以後再不敢了。」

慕容芷萬分恭敬和嚴肅地應道。

下午的時候她還在盤算地要把王祥符回復金丹的情報賣給土著。

我強忍住,在心里笑得打滾,但嘴角仍然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哦?按照華夏的風俗,男子二十冠禮之後才能成婚。」

王祥符捕捉到我的笑意,岔開到另一話題去了。

「恩?」

我不明白他在講什麼。

慕容芷十分淑女地羞澀低頭,半真半假。

「雖然很般配,表親之間也無大礙,但是務必要到二十歲才能成婚,到時我托啟泰給你們證婚吧。少年人戒之在色,不必急在一時,畢竟你們現在才十五六歲……不到歲數,以後盡量不要那樣。」

——哦。我明白了。王祥符是領會錯我的笑意,以為我今天和慕容芷去野地打滾了。

慕容芷也乘機攪渾,好把今天準備去通敵的事情完全掩飾過去。

她幽怨地瞟了我一眼。

——你也太會演戲了,這下我不黑也黑了,越辨明我的嫌疑就越大。

「下次我會管住自己,再不隨便欺負芷了。」

我萬般無奈地往自己身上潑髒水,老子真的什麼斬獲也沒有。

「恩,自己的承諾不能忘記。哦,現在給你們講正事。」

王祥符取出一塊銅板交付于我們。

上面刻印著無數形怪狀的復雜符文。

是復雜,其實需要做一點辨明——符文沒有我的雷火風三咒那種程度的復雜。

但雷火風三咒的符文自就烙印在我神魂之中,再如何復雜,再如何不明所以然,我都能完全地復現。

銅板上的符文對于全然沒有經過法術訓練的我,依然是望望就要絕望的天書。

「這是啟年以前復制下來的墜星山洞府陣法,其實就是洞府大門上的刻印。」

我困惑不解,問道︰

「我看過書庫里的《陣法概》,所謂陣法就是在特別的地脈上刻蝕下導引和匯聚靈氣的符文,再裝置一個觸發的開關,能在觸發後引動特異的功效。如果守衛洞府,陣法應該刻蝕在墜星山洞府之外的地脈上,怎麼會刻在大門上呢?」

「空知其一,不知其二。提供靈氣的地脈、導引靈氣的符文和開關是陣法的三大環節。開關不論,你覺得洞府之外,墜星山谷里有什麼靈氣充裕的地脈嗎?」

——我听王啟泰轉述過,山谷里堆滿了食塵蟲吃剩下的骷髏,陰煞之氣極重,而洞府是天上的星體改建,屬性應該極端沖突。

「白雲鄉本身的靈氣稀薄,山谷里更加陰森。需要布陣,靈氣只能從洞府導引出來。所以啟泰他們參詳下來,修真者制作的陣法叫投影陣法——靈氣來自洞府內部,通過大門上的符文,投射在洞府外圍,一個陣法就產生了。」

「這樣不是只要把大門破壞一部分,陣法就不攻自破了嗎?哪有這樣把自己罩門大著膽子顯在探寶者眼前的道理?!」

我率爾道,

但隨即猛省,

「符文是刻在附了天火的星星鐵上,沒有兵器能破壞符文。」

慕容芷深吸了一口氣。我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有和星星鐵同等程度的祖傳上品神兵金目鯛,到時寧願冒著手被天火燒焦的危險,她也會破壞符文,把陣法消解于無形。

這是我們暗藏的手段。

「我有其他陣法符文的復制品,這塊銅版你們收下來參詳好了。破陣的事情押後再議,我們還需要找到觸發陣法的開關是什麼。」

王祥符擊了下掌,一位武者從屏風後走出來。

「在下言知禮,築基上層,精擅八極拳。老族長委托我訓練兩位的武技,讓你們早日突破到築基。」

我認得他,這家伙不是以前在大寨看押我,被我下了天香蒙汗藥藥到的大叔嗎?

我人來瘋起,壓低嗓音的學著我冒充的仙長無名子聲音道,

「朋友,別來無恙。」

言知禮臉紅了一下,哼了一聲,

「原來是你子啊。我訓練時可不會留手,打到你哭可莫怪我。」

——哈哈哈,我手下也結果了幾個築基,未必怕你。

「師兄不要生我弟弟氣,我也想早日練好武技,殺了昂山寶焰為師傅報仇。」

慕容芷言出,言知禮的臉色和悅了不少——我猜慕容芷留在南坡大寨的時候他們就認識,大概只有王啟年和她心里相互知道對方是便宜師傅和便宜徒弟,其他四位健將還是把她這個師妹當真的。

當然,我可不喜歡其他男人和她走得太近。

午時和慕容芷的討論又翻滾上我的心頭。

「言兄,你的水平不配教我。王族長,能為我灌頂,讓我現在就突破到築基嗎?」

我月兌口而出,鄭重而毫不輕佻。

場中的人完全愣住,只有慕容芷低著頭在抓自己的衣袖。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妄心最新章節 | 妄心全文閱讀 | 妄心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