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滿桌子的佳肴，胃口卻一點也提不起來。我訥訥地看著桌上的菜品，腦子像塞滿油一樣膩。
十四將酒倒滿了我們的杯子，四阿哥還是一動不動地坐著，二哥見十四倒酒，忙站起身來道謝。他是越來越懂規矩的了。
酒已倒滿，十四端了起來，看著我笑道，「今兒是韻兒妹妹出宮的大喜日子，來，四哥、二哥都為韻兒妹妹干一杯！」听他這樣說，四阿哥和二哥也端起了杯子，二哥也笑著對我說道，「恭喜妹妹出宮，今兒就借十四爺的酒敬妹妹一杯。」說完一仰脖子干了。十四也將杯中酒一口入喉干了。
四阿哥冷冷的看著十四喝了酒，才慢慢地端起杯子一句話也沒說喝了。那表情好像別人欠了他十萬兩銀子似的。不過想想，他以前也是這個表情居多。我見他這樣，心里更不好受，被自己喜歡的人忽視，這感覺是多麼的心酸啊。
我端起杯子，對著十四笑道，「出宮這事兒其實也沒什麼可喜可賀的，咱又不是衣錦還鄉，費了十四爺勞神這桌酒水了。」說著我站了起來，舉起杯對著十四輕笑，一下將杯子里的酒干了。然後又倒了一杯滿滿的，對著二哥道，「咱們兄妹也有好些年沒見面兒了，妹妹一直在宮中無法在阿瑪額娘身邊盡孝，這些年都是二哥在幫顧著家里。這酒應該是妹妹先敬二哥才是。」說罷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我將杯子再次倒滿，走到四阿哥身邊，對他淺笑道，「今兒也是趕巧，四爺也來此閑品，真是難得。這酒奴婢敬四爺一杯。」我和著酸溜溜的話兒一口飲干了酒。這酒是上等桂花釀，香甜也帶後勁，這三杯酒下了空月復，臉火燒起來，腳也有些輕浮起來。
四阿哥皺著眉頭端了酒杯喝下。二哥一臉擔心看著我，「韻兒，你沒事兒吧？」我笑笑，「我高興啊，哪有什麼事兒？喝啊！今兒就敲十四爺的竹竿，喝光他的錢。」我回到位上，繼續倒酒，倒了就喝了，喝完了我又倒上，現在也沒知怎麼的就想喝酒。
又倒了一杯，剛要喝，酒杯卻被十四一把搶了去，他嘻笑道，「得了，爺的竹竿你改日再敲吧。光喝著酒，這菜你不消消？這也是爺的銀子買的呢，你不吃？」我腦袋這時有些迷糊起來，笑眯眯地看著十四道，「是哦，這菜不吃可就浪費了。」我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塊肉吃，「這菜味道不錯，唔。」我一把搶過了十四剛搶去的酒，一口喝下，由于喝得急了些，嗆了嗆，「這樣才好，喝酒吃肉，真是痛快。」說完伸出筷子又夾了塊菜吃。十四冷不防被我搶了杯子，稍愣了下，然後看我這吃相，又笑起來，「哈哈，喝酒吃肉是痛快。」說完也落了坐端了酒喝了。
二哥還是一臉擔心地看著我，小聲地提醒我，「韻兒，別喝多了，等會兒回家了還要去見阿瑪的。」
「阿瑪？誰是阿瑪？」我打了個嗝，酒氣上沖，皺了皺眉頭。我記得我爸早在我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阿瑪是什麼啊？我頭暈暈的。
「韻兒你醉了……」二哥聲音還是輕輕的，夾著央求。
「我－沒－醉，誰－說我－醉－我跟誰－急……」
「韻兒你是真的有些醉了。」十四喝了杯酒看著我搖搖頭。
「你們都醉了——我沒－醉。」我找著桌上的酒壺，「給爺倒酒！」
他們個個看著我都不往我杯里倒酒，十四還將酒壺拿遠了，四阿哥一臉冰冷的坐在那抿著薄唇，緊鎖著蠶眉，我看他那樣真是好笑，有好吃好喝的還不樂意，我沖著他呵呵笑道，「你怎麼不笑啊？這麼多好吃好喝的你還不高興啊？像我以前啊，吃別人剩下的，穿別不穿的，新衣服只有在夢里才有……還有哦……她們都欺負我……只有錦子對我好，給我棉襖穿，給我雞蛋吃……錦子……錦子我想你……你想不想我啊……湘雨好想你的……」我說到這又打了個嗝，手上一抖，一塊肉掉在桌上，我忙又夾起來吃掉，我呵呵一笑，看著他們驚訝的表情，「桌子干淨——肉好吃，不能浪費了。」嘴里嚼著肉模糊不清地嘮叨，「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呵呵，有家真好……我想有個家……」我說著說著就唱了起來，淚流了下來，許是這些日子在宮里壓力太大，這一醉全釋放出來了。這一醉我也分不出身在何方，人在何地，與誰在一起。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就像做夢一樣，感覺不到周邊景物的存在，存在的是深深刻在記憶中的那些過往，那些悲喜。
「韻兒……」我听不清楚是二哥還是十四的聲音。
四周靜悄悄的，我也看不清面前坐著的是誰，唱著唱著就累了，一趴在桌上就迷糊著睡了過去。只感覺到有一雙手在拉我，而我卻怎麼也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