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堯真是狡兔三窟,這京城的房產不知有幾處,他平素里也喜歡集斂錢財,而且近兩年更是變本加厲的收刮錢財,難道他真的想自立成王?看著院中已無葉可落的大樹向四面伸著光禿禿的枝丫,心里一時煩躁起來,站起身想要到門外去透透氣。可剛一起身,就被青蓮按住,「小姐又要上哪兒去?外頭風兒猛,你才喝了藥,還是坐著吧。」
我無奈地坐回榻上,屋里燒著地龍很暖和,只是讓人生悶。我端起茶喝了一口,入口味澀,眉頭輕皺,「這茶怎麼這麼苦的?」
青蓮一愣,剛要回話,卻被一腳踏進門的年羹堯搶了話去,「這茶苦就不要喝了。」我見是他來了,怔了下,「你怎麼來了?」
「這是我的房子,我怎麼就不能來?」他話說得倒是理直氣壯。
我淡淡一笑,「說的倒是,這房子是你的,我住了這麼久,是不是要收租呢?」我還不想住呢。
年羹堯一愣,「你住是免租的。」說著撩起衣擺往榻上一坐,青蓮忙給他倒了一杯茶,他對我一笑,「這兩日公務忙,倒疏遠你了,過兩日咱們就回西安吧。藥我也找人配齊了,你這兩日喝著可覺得好些?」然後看了我一眼,不待我答,又道,「今兒看你倒是比前幾日有精神了些,這藥看來也是不錯的。」
我垂了眼,「我都成藥罐子了。」听到他方才說過兩日回西安,我抬頭問道,「我在回西安前,可不可去看看小月她們?」久病時最思親人,想著好幾年不曾見過她們面兒了,這會兒很想見見。
年羹堯捧著茶盞若有所思地輕輕拂著茶蓋,過了好一會兒才偏了頭對我道,「這事兒容我想想,等明兒再說吧。」
「我有好些年不曾見過她們了,此次若不見一面,日後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我很想見小月她們,她們這些年來一定為我擔心著,想起這些,我便不由得悲傷起來,語氣竟有些哽咽。
年羹堯見我這樣,于心不忍地輕輕嘆了口氣,「容我想想吧。」他看了我一眼,這時他有些坐不住了,站了起來,「你先歇著吧,等明兒我再來看你。」他許是不願見我這可憐樣兒,怕自己一心軟給答應了。他也怕讓我去見小月擔的風險較大,畢竟四阿哥已知道我在京城,小月那必是有人查探的。
我見他不答應心里一惱也沒吭聲,只是低垂了眼自顧自的傷著心。年羹堯想安慰我兩句,嘴巴翕張了兩下,只留下一聲輕嘆便出了門去。
一個人悶悶不樂呆在屋子里,到了下午,我心里還是放不下,決定找年羹堯再去說說,請他讓我去見小月一面,哪怕是遠遠看看也好。
我讓青蓮在屋里守著,自己披了披風,戴上那頂紫羔帽兒,便出門向年羹堯在西院的書房走去。
這院子人倒沒幾個,我走了好長一段路也不見個人影,也許是因著天冷,下人們也懶得出來吧。走到西院,仍是沒有一個人影,我心想著難道年羹堯不在書房?可是青蓮告訴我,年羹堯在這一直都是入住西院書房的。一邊猜疑一邊走近西院一字排開的幾間廂房中的偏左的一間,據青蓮的指點說這是書房,其它兩間是客房。
輕輕走到了書房近前,我抬頭正要往門上敲去,卻听得里面傳來有人說話聲,我手一頓,仔細一听,嚇了一跳。
「年將軍,咱們九爺的財產您也是知道的,用‘富可敵國’來形容是一點也不為過。而八爺的人脈在大清朝也是有目共睹的,這上上下下的臣子有幾個沒受過八爺和九爺的恩典?現如今朝廷上下都是哀聲怨道,只要將軍和咱們九爺和八爺聯手,這好處自是少不了年將軍的。」一道夾著輕輕奸笑的聲音傳來,我心怦然跳著,屏住呼吸繼續听著。
沉默一會兒,只听年羹堯哼笑了下,「秦管家果然是個忠心的奴才。只是現在皇帝對年某也是施恩浩蕩,這些賞賜年某已不足為奇了。」原來這人是九阿哥的府內的管家秦道然。
「皇帝對年將軍這些年來是封賞有加,可是將軍莫不要忘了,功高蓋主的下場是什麼?皇帝逢人便贊將軍,還說將軍是恩人,以奴才看來,這只不過是遮人耳目罷了。奴才還听說皇帝前陣子下了道朱筆諭旨,讓將軍為人行事收斂些呢。」九阿哥的管家果然是個嘴皮子有兩下的說客,專撿別人的痛處說。
「看來九爺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在西寧圈著,也能知道外面的事兒。」年羹堯不緊不慢地回道,但聲音里明顯有些怒氣。
「九爺還讓奴才給您帶個話兒,說是在西寧時,有勞年將軍好生照看,這個恩,將來若有機會一定當涌泉相報。」九阿哥前年時就被皇帝流入到西寧,讓年羹堯看著,想不到年羹堯那個時候就做兩手準備了,他太聰明了,誰也信不過。給自己留的路太多。
「你們家主子向來與我也沒有過節,我怎麼會無故去刁難他?這事兒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年羹堯謙虛道。
「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年將軍向來是個聰明人,想必也早有所打算了。」秦道然繼續煽風點火,「只要將皇帝扳下來,年將軍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就連皇帝的女人,只要將軍想要,也可以一樣娶回家里。」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年羹堯才道,「你們主子的事兒本來年某是不想摻和進去的,難得你們主子這般有誠意,年某再想想吧。」他動搖了。我身子有些失重,搖晃了一下,我一驚,忙穩住身子,向左右看了看,再也不敢逗留,抬腳便向院子外走去。
走到院門口時,腳下被一塊突出的石子絆了下,叭嗒一聲響,立時腳踝處傳來一陣痛,差點痛呼出聲,我忙捂住嘴,忍著腳上的痛快步離開。我一出院門才拐了彎就听到書房里的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又听到年羹堯問,「誰在那?」我听了一步也不敢停,急急往回走去。走了一段路,發現後面也沒見有人追來,待回到屋中,一坐在榻上,便長長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