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鎮定！」
「一定要鎮定！！」
迪斯.耐達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道。
他的嘴唇發干，背上有細細的汗水滲出。
海風吹過，空氣中仿佛也帶著一絲寒冷殺氣。
迪斯現在的感覺，就像是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
「對敵時的平常心。」迪斯對自己輕聲自語道。
隨著語聲，迪斯迅速讓自己回復了平靜，扣下了扳機。
「迪斯，槍手與單純的武者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一個一流槍手在對敵的時候，無論什麼情況都要保持平常心。」
「不管你在交手前有多麼的憤怒、激動、悲傷或者是恐懼，當你拿起槍的時候，你都要將這種種思慮排除在外。激烈的感情或許可以使一名武者引導出極大的力量，但卻會讓槍手無一例外的走向失敗。」
「不管平時的鍛煉有多麼的好，如果對敵的時候不能夠經常保持冷靜，那麼等待你的……」
「只有死路一條。」
這是哈里對他說過的話。而哈里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迪斯.耐達都將它深深的烙印在腦海中，當做一生的珍寶。
?！∼
眼前一花，子彈擊在空處。對此，迪斯並不感到意外。
「行動點的預測！」迪斯自語道。
迪斯的手腕急轉……
……
「迪斯，只會追逐對手留駐在眼前的身影發動攻擊的人，永遠也不會是一個真正的一流槍手。」
「你能夠擊中那片落葉的正中央給我看嗎？」指著空中飛舞的一片樹葉，哈里對迪斯說道。
迪斯點頭，屏住氣，保持冷靜，仔細的觀察著那片落葉，在它的運動達到一個最穩定的時間里，迪斯開槍。
這一槍，迪斯很有把握。他的射擊水平在莉安娜的教下，相當的精準。
意外的是，當子彈到達的時候，那片落葉突然揚起，子彈只不過擊中了它邊緣的一小部分，而不是射中了它的正中央。
「怎麼搞的？」迪斯懊惱的說道。他再次開槍，目標是另一片落葉，不中。又開槍……還是不中。
「這……這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難嘛。」垂下槍，迪斯苦惱的說道。
哈里微笑著接過迪斯的槍。
三槍。
三片落葉。
彈丸穩穩的穿過在風中急舞的三片落葉的正中央。
「這……這……這是……」迪斯吃吃的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行動點的預測。」哈里笑著說道。
「雖然在風中飛舞的落葉看起來它運動的軌跡是不確定的，但事實上，它們的規律很明顯的。只要你找出那一秒鐘空中氣流的狀態，結合葉片的體積、形狀，再考慮好子彈射出時對它們的影響，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然後，慢慢的將它變成你的直覺。」哈里說道。
「但……但是……」迪斯感到要做到這一點根本是不可能的。
「迪斯，我的老師亨瑞.王是一個東方人。他的東方名字是王英杰。在東方的傳說中，天上有兩顆相當重要的星。北極星和南極星。北極星掌握死，南極星掌握生。北極星帶給人類死亡，而南極星帶給人類的則是富貴。而圍繞北極星旋轉的那七顆閃亮的星，稱為北斗星。」
「我的老師當年在槍手界號稱‘北斗王’又被人稱做‘不過七’。」
「老師與人對敵，根本用不著換槍。在老師的面前，沒有七槍釘不死的敵人。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花俏的技術。而現在老師的第八槍卻已經可以是北極星，也可以是南極星。可以帶給人生，也可以將人送往冥府。我還遠達不到老師的這種境界。」
「在你開槍以前，一定要計算好對方的反應。你的目標，就是讓子彈和對方的動作相契合。」
「記住，迪斯。一個一流槍手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就是……」
「行動點的預測！」
……
現在迪斯對面的這個人，單從動作上來看，也是具有極強實力的人物。可以輕松躲過迎面射來的子彈的人，不是普通武者能夠做到的。
身影飄忽……
「左邊？不對！！」
「是右邊！！！」
?！∼迪斯鎮定的射出了第二顆子彈。
然後，迪斯的手一空。
剛剛射出兩顆子彈的那只槍在瞬間就被人奪走。
手槍抵住了身為主人的小迪斯他自己的額頭。
迪斯的第二顆子彈，也沒有能夠順利擊中目標。
「呵呵呵……，很好，非常好，相當的不錯。」左手輕撫著大衣臂彎處被子彈刮起的絲線，那人低笑道。
「但是……」
「gameover！！！」
說著，那人扣下了扳機……
「完了！」
「媽媽，姐姐……」
迪斯的心髒突地一跳，猛地閉上了眼楮。
入耳的是……嗒！∼的一聲輕響。
「?！∼」那人笑著說道。
迪斯睜開眼。只見那人雖然扣下了扳機，但槍口中並沒有子彈射出。
「呵呵……真好，真是一個勇敢的孩子，竟然沒有被嚇到尿褲子。哈哈哈哈……來，做為獎勵，送給你小禮物。」那人將手遞到迪斯面前，笑著說道。迪斯茫然攤開手掌，一顆顆閃光的子彈落在迪斯.耐達的掌心中。那是迪斯那把槍里面的子彈。
「你……你也是槍手。」好不容易才回復正常心跳的迪斯叫道。可以在迪斯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取下槍中子彈的人，除了哈里.?特，眼前的人是第二個。
「呵呵呵……不錯。那麼，孩子，這麼晚，你跑出來做什麼？」將槍遞還給迪斯，那人再次問道。
「你是杰塔.李的手下？」迪斯問道。
「不是。」那人道。
「試練，生死試練。」迪斯說道。哈里曾經說過，槍手沒有經過生死相博的實戰，是不會有長足的進步的。
「是教你槍的那個人給你的試練？」那人問道。
迪斯搖頭。
「我是偷偷溜出來的。我想盡早提高自己的水平。」迪斯說道。
「我覺得也不會。你現在很多地方還不足。沒有能力對付多人的聯合攻擊。即使對方只是一些普通的外行。」那人道。
「你實在是過于大膽了。殺人的經驗雖然重要，不過，在具有相應實力前，保住自己的性命更加的重要。今晚殺人是沒有機會了，你改天還是隨便在街上找個看不順眼的人殺殺看吧。不過……」
「我可以為你上更加重要的一課。這一課可能會讓你受益匪淺，也可能讓你終生不敢拿槍。你要試試看嗎？」那人淡淡的說道。
「我……我要成為槍手，我要試。」稍稍考慮了一下，迪斯說道。
「很好，那你跟我來。」那人道。說完，他舉步向山下的木屋走去。沒有猶豫，迪斯跟在他的背後……
嘔吐。
不停的嘔吐。
從那人推開面前木屋的門的那一刻起，迪斯就一直跪在地上不停的嘔吐。
支離破碎的尸體。
被斬斷的頭顱上那種種不甘的表情。
滾落滿地，散落在房間四處的各種內髒。
血的氣味。
糞便和尿液的氣味。
從房間四處漏下的燃油的氣味。
出現在迪斯眼前的景象，就算是做最恐怖的惡夢，迪斯也從來都沒有夢到過。
「怎麼樣？看到眼前這幅場面，你還是要做槍手嗎？無論人活著的時候怎樣英雄了得，他死後也只不過是這樣的一些肉塊而已。卑微的不值一提。走上這條道路上的人他所得到的結局，遠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淒美。我勸你還是回去做一個普通人比較好。因為，那才是最真實的人生。」斜依在門邊，交抱著雙手的那人說道。
迪斯不答，還是不停的嘔吐。
那人搖了搖頭，反身準備離開。
「謝謝你。」迪斯說道。他終于結束了嘔吐，站起身來說道。因為剛剛經過劇烈的嘔吐，他現在說話的聲音顯得沙啞而低沉。
「謝我嗎？」那人吃驚的頓住腳步，回身問道。
「雖然是激烈了一點，但我還是很感激你為我上的這一課。我不會放棄，我要……」
「成為槍手。」迪斯堅定的說道。
那人望著迪斯，沉默半晌，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謝我嗎？感謝我這個幾乎毀掉你槍手前途的人嗎？哈哈哈哈哈……很好，做為回禮，我要……」
「介紹一位我最好的伙伴給你認識。」
說完，那人的手中出現了一把槍。
漆黑的槍。
黑的宛如是惡魔的羽翼。
在銀色光亮的水晶吊燈下也黯淡的不見一點光澤。
迪斯絲毫也沒有小看這把槍。這把普通的宛如是一塊黑鐵的槍對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致命吸引力。他仿佛可以听到這把槍在對他呼喚，誘惑。
緩緩伸出手，迪斯.耐達的手握住了那把槍的槍柄。槍柄內緣的一枚小小尖刺刺破了迪斯的手掌，血珠滲出，在頃刻間就被手槍吸走。
黑暗。
無盡的黑暗。
無盡的黑暗中有人在哭號。
黑暗中有液體在一滴滴的滴落的聲音。
那時瀕死的人身上的鮮血在滴落的聲音。
無盡的黑暗中，槍聲伴著申吟聲在迪斯的腦海中回蕩。
在迪斯.耐達的手握住那把槍的時候。
他的精神就已經被抽離到那無盡的黑暗中……
「還是太早了嗎？」
望著瞳孔漸漸失去焦距的迪斯，那人用打火機點起叼在嘴中的一根香煙，喃喃自語道。
「真是可惜，以這孩子的天分和精神力也還是傳承不了這把暗魔槍嗎？」向天吐出一個個煙圈，那人略帶遺憾的說道。
「如果他闖不過眼前這一關，他就再沒有機會做槍手了。」
而那人的話音剛落，迪斯手中的那把槍突然隨著迪斯的心跳鳴響起來。
一聲……兩聲……三聲……
鳴響的聲調越來越激昂，就像是一首旋律優美的交響樂。
帶著笑容，那個人好像听到了世間最優美的樂曲一般，微微閉上眼，仰起頭，他的雙手隨著這聲音打起了拍子。
當鳴響到第六十響的時候，迪斯.耐達張開了眼，扣下了扳機。
?！∼
就像交響樂中的最後一記強音。
一顆暗紅的子彈從迪斯手中的那把槍中激射而出，沒入到遠處的黑暗中。
「好累。」迪斯說道。隨著子彈的射出，迪斯覺得好像有部分精力也從體內被抽離了出來一樣。
「那是因為你剛剛才和這把槍建立聯系，而你又射空了這顆子彈的關系。這把槍的子彈可以說是無窮無盡，但也可以說非常有限。」那人接過迪斯手中的槍，微笑說道。他說話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卻有一股難掩的興奮。
「這把槍給我的感覺好棒，它叫什麼名字。」迪斯問道。他可以感覺出剛才手中這把槍的不平凡。
「你現在還沒有必要知道它的名字。不過，如果有一天你感應到它的呼喚，或者看到它是持在別人的手中，不要猶豫，奪回來。因為……」
「它的下一個伙伴和主人就是你……」
「迪斯.耐達。」那人說道。
說完，那人轉身便走。
「等一等……您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而您……」
「又怎樣稱呼？」迪斯追出問道。
「呵呵呵……我和教你槍法的那個人很有些交情，我們是生死之交。至于我的名字，我的全名是……」
「喬納森.杰克.萊恩.加利奧文。」
「我的先祖在兩千年前，也曾經是一個帝國的國王吶，哈哈哈……」揚起手臂，將手里的香煙隨手向後拋出，那人大笑道。
在黑暗中帶著一點橙紅色的火光，香煙滑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淋滿燃油的木屋屋頂上。
烈焰飛騰。
火光映在快步離去那人紅色的大衣上。
他的背上仿佛也燃著火焰。
宛如紅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