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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皇孫再臨
蕭凡欲哭無淚。
該來的總會來,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早該知道,打了皇太孫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當朱家王朝的國家機器是吃干飯的?
蕭凡這一刻想到了跑路,他不想傻乎乎的伸出腦袋讓朱允炆砍了,那未免太窩囊,作為一個有理想有文化有品位有預知能力的四有穿越者,雖不能散王霸震虎軀,可也不能軟弱到任人誅殺吧?他穿越的目的不是為了挨宰的。
「曹大人,保重!弟出城避避風頭,咱們青山不改,綠水……」
「來不及了!」曹毅焦急的打斷了蕭凡的江湖套話,沉聲道︰「太孫殿下儀仗已快到了,左軍都督府的官兵已經分守住了四城,而且整個江浦淨水潑街,百姓人等皆不得四處走動,你現在想出城,除非你有本事把守城門的官兵除去……」
蕭凡臉都綠了︰「……我不過是拍了他幾下腦門兒,他要殺我隨便派幾個大內高手就是了,干嘛還非得啟用儀仗親自大老遠跑來殺我?一群人從京師出來,浩浩『蕩』『蕩』的就為了殺我這麼一個酒樓掌櫃,我有那麼大罪過嗎?」
曹毅面『色』又浮上幾分古怪︰「皇太孫啟用儀仗,從京師出來趕了一個時辰的路,就為了殺你?此事亙古未有,透著怪異,我估『模』著,他可能不是為了殺你而來……」
蕭凡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眼楮放出亮光,急切道︰「真的嗎?那他是為了什麼?」
曹毅搖頭道︰「上位者的心思,曹某不敢妄自揣測……」
拍了拍蕭凡的肩,曹毅沉聲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還是在醉仙樓里等著,不要『亂』跑,我與黃知縣趕去東城門接駕,……若太孫殿下真有殺你之意,他也不會當場殺人,必將把你先拿進京師天牢候斬,那時我再想想辦法,定要保你周全……」
曹毅完便領著衙役匆匆走了。
蕭凡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眼神也變得空洞麻木。
死亡離他越來越近,近得讓他顫栗,他只是平凡人,沒有視死如歸的勇氣,面對死亡時,他與普通人沒什麼不同,一樣的害怕,一樣的畏懼。
皇權,多麼可怕的字眼,集暴力與強勢于一體,順從它的人,得到安撫,反抗它的人,受到屠戮。
但是蕭凡卻還是與普通人有不同之處,就算是死,他也不願老老實實伸長了脖子挨刀。
站在大堂內怔忪了一會兒,蕭凡忽然轉身進了廚房,從案板上抽出一把剮骨用的尖刀,撩起衣衫,將它藏在後腰處。
平素溫文爾雅的模樣已完全不復,他眼中閃過一抹凶戾之『色』,一雙清秀有神的眸子布滿了血絲,他已打定主意,若朱允炆真要拿他,他就抽刀把這位皇太孫干掉,臨死也拖個墊背的。
蕭凡外表儒雅,一派斯文,可他骨子里卻流淌著凶狠的血『液』,別忘了,他上輩子可是干過搶劫犯的,敢干這種高危工種的人,膽子當然不會太,該玩命的時候,他會豁出一切。
無人可以依靠時,同歸于盡也是一種反抗的方式。
看著蕭凡又恢復了平靜的表情,一旁的陳鶯兒早已驚呆了。
她發現自己對這個男人了解得太少,他什麼時候認識了當今的皇太孫殿下?而且听曹縣丞的口氣,貌似他還把皇太孫得罪得不輕,眼看就要大禍臨頭了。
現在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陳鶯兒咬著銀牙,顫聲道︰「蕭凡,你……你還是先躲起來吧,待官兵走後,我再帶你出城……」
蕭凡心中有些感動,微微搖頭道︰「我不能走,我若走了,官兵抓不到人,你們陳家就該遭殃了,連曹縣丞都會受到牽連。」
陳鶯兒呆住了,是啊,蕭凡的沒錯,眾所周知,他是陳家的女婿,若他跑了,自己的父母,弟弟,包括她自己,肯定會被連坐,盡管他們與此事毫無關聯,但皇權之下,誰會跟他們講道理?
看著蕭凡那張平靜得古井無波的俊臉,陳鶯兒淚如雨下,銀牙咬碎,終于痛下決心道︰「不管了,你先躲起來,諒那些官兵也不會牽連無辜,頂多只是把我們拿進監牢關一陣子,很快就會沒事……」
蕭凡心中愈發感動,原本清冷淡漠的女子,此時卻有如此擔當,令他頗有些意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看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並不止于一個父母之命的未婚夫,而是確實佔據了很重要的位置。
蕭凡呵呵的笑,然後搖頭,一臉淡然。
陳鶯兒急了,跺腳道︰「這個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你……你真氣死人了!」
蕭凡笑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你爹,自從我這個女婿接掌醉仙樓後,陳府便一直家宅不寧,我惹的麻煩一次一次高級,如果這次你爹知道我惹到了當今皇太孫殿下,不知會是何樣表情……」
江浦縣東城門,古樸陳舊的鐵木門已被數十名錦衣校尉牢牢把守,黃知縣和曹縣丞老早便一左一右跪在城門兩邊,他們身後跪著衙門的大官吏和衙役,一群人戰戰兢兢等著皇太孫儀仗到來。
兩柱香時辰後,東面官道上遠遠揚起漫天塵土,六面繡著四爪金龍的龍旗打頭,黃旗居中,左前青旗一,右前赤旗一,左後黑旗一,右後白旗一,每旗執弓弩軍士六人,服各隨旗『色』。車輦後有班劍,吾杖,儀刀,骨朵各四,再其後,又有紅羅曲蓋繡傘、紅羅素圓傘、紅羅素方傘、青羅素方傘等等朝儀用物,所執者皆是錦衣校尉,旗幡遮天,羅傘蔽日,一行數百人浩浩『蕩』『蕩』向城門行來。
還未至城門,凝重的皇家天威便鋪天蓋地壓向城門口迎駕眾人,從黃知縣開始,每個人皆被這股威勢深深震撼,眾人跪在塵土中,以頭觸地,不敢稍動,仿佛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儀仗剛到城門,黃知縣便朝太孫車輦磕了一個頭,大聲道︰「微臣江浦知縣黃睿德,率江浦縣衙同僚,恭迎皇太孫殿下玉駕,太孫千歲!」
眾官吏磕頭,同聲喝道︰「太孫千歲——」
太孫車輦充耳不聞,只是在經過黃知縣時頓了一下,里面一道清冷的聲音遙遙傳出︰「擺駕醉仙樓。」
然後車輦便徑自入了城,往南城行去。
黃知縣跪在地上,神情一楞,接著若有所思的看了曹毅一眼。
曹毅一言不發,緊隨著車輦站起身,神情一片凝重的跟在車輦最末,不緊不慢的走著。
醉仙樓門外早已被錦衣親軍團團圍住,蕭凡等人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的等待皇太孫儀仗到來。
老蔡和一眾店伙計跪在蕭凡身後,面『色』蒼白,渾身瑟瑟發抖,甚至包括四五名從了良在醉仙樓推銷酒的青樓姑娘,也是嚇得花容失『色』,她們沒想到,賣酒原來也是玩命的行當,沒招誰沒惹誰的,怎麼被官兵給圍住了?
陳鶯兒也跪在蕭凡左側,滿臉淒苦的看著他,神情萬分悲傷,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恐懼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長鞭靜街,銅鑼開道,朱允炆的儀仗便開到了醉仙樓的門口。
金『色』的車輦正好在蕭凡身前停下,一名大漢將軍跪在車輦前躬身,蕭凡垂著頭,只看見一雙暗黃『色』的錦靴踩著大漢將軍的背脊,走下了車輦,並且緩緩走到他的面前。
「草民蕭凡,拜見大明皇太孫殿下,太孫千歲——」
甭管有罪無罪,先把禮數做到再,于是蕭凡便率先高聲喝道。
「哼!蕭凡,抬起頭看著我!」一道略帶笑意的聲音故作威嚴的道。
蕭凡一副顫栗的模樣,哆嗦著身子慢慢抬頭,只見朱允炆身著明黃四爪龍袍,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蕭凡,現在孤正式告訴你,孤乃大明朝皇太孫,是洪武皇帝的親孫子,哼!你敢不相信我?你憑什麼不相信我?」
蕭凡身軀一抖,匍匐在地顫聲道︰「太孫殿下頭角崢嶸,龍行虎步,實乃未來大明朝帝王之相也,草民有眼無珠,罪該萬死!」
朱允炆聞言氣得直跺腳︰「哼!頭角崢嶸那是被你拍的!你知道該死就好,我且問你,你拍我腦門兒這筆帳該怎麼算?」
「草民……惶恐!」蕭凡臉都白了。
「我想起來了,你還罵我是倒霉孩子,這筆帳該怎麼算?」
「草民……惶恐!」蕭凡擦汗。
「你還噴過我滿臉茶水……」
「草民……惶恐!」蕭凡擦不完的汗……
「你還醉仙樓皇太孫與狗不得入內……」
「……」蕭凡連話都懶得回了。
朱允炆怪的眨了眨眼,道︰「你怎麼不惶恐了?」
蕭凡嘆氣道︰「草民罪孽深重,任殺任剮,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哈哈……」朱允炆樂得哈哈大笑,見隨從們和黃知縣等人一臉怪異的瞧著他,于是立馬斂了笑容,板著臉道︰「蕭凡,你知道冒犯太孫是要殺頭的嗎?」
「草民知罪。」蕭凡低頭認罪,一只手卻仿佛不經意的伸向後腰處,只要朱允炆下令拿他,他就打算跟朱允炆拼了,二人相距不過數尺,他有把握能夠順利捅他一刀。
朱允炆渾然不覺悄然臨近的殺機,仍沉聲道︰「既然你快死了,,臨死前有什麼未了的心願,看在你請我吃了一頓飯的份上,我便成全你。」
蕭凡『模』向腰間的手一頓,頗有些詫異的抬頭望向朱允炆,要被砍頭了還能完成心願?大明朝的律法如此人道?
一看之下,卻見朱允炆滿臉笑意的瞧著他,眼中一抹調皮的光芒一閃而逝。那種善意的神『色』,令蕭凡停住了所有動作,只為那張充滿笑意的年輕臉龐,溫暖而燦爛,一如這冬日下午的暖陽。
人生的際遇,往往只在一念之差,『模』刀的手停住了,蕭凡的命運從此也被完全改變,這一念,甚至影響了一個古老民族的國運,影響了一個朝代的興衰。
藏在腰間的刀,終究沒有拔出來。
蕭凡卻笑了,笑容里透著一股輕松。
「什麼心願都可以?」
朱允炆點頭笑道︰「什麼都可以。」
蕭凡眨眼︰「可以讓人給草民殉葬麼?」
朱允炆道︰「你想讓誰給你殉葬?」
蕭凡抬手一指不遠處跪著的黃知縣︰「他。」
黃知縣嚇得渾身一抖,匍匐于地,帶著哭音道︰「殿下,微臣無辜啊……」
朱允炆楞了一下,接著失笑道︰「想不到你我還胡鬧……」
然後朱允炆板著臉道︰「罷了,看在你這人還算忠厚的份上,孤便饒你冒犯太孫之罪,蕭凡,孤且問你,現在你相信我是真正的皇太孫,不是冒充的了吧?」
「草民堅信不移!」
「那你害怕嗎?」
「殿下威武,草民畏懼……」
朱允炆得意的一笑,大聲道︰「哼!知道害怕就好,孤今日來,就是讓你怕一怕的……來人,擺駕回京!」
完朱允炆頭也不回的登上車輦,整個儀仗數百人掉頭便走,很快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蕭凡愕然抬頭,與曹毅面面相覷,二人臉上均是一片不解之『色』。
「這……就這樣走了?」蕭凡吃吃道。
曹毅仍跪在地上,非常『迷』茫的撓頭︰「太孫殿下到底來干什麼的?難道嚇唬你幾句就完事了?」
蕭凡不滿道︰「我怎麼覺得太孫殿下沒砍了我,你好象特不滿意似的?」
曹毅遺憾的咂『模』著嘴,道︰「若太孫殿下真斬了你,那黃知縣就隨你殉葬了,省了我多少麻煩呀……」
蕭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