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 第六十二章 淨身出戶

作者 ︰ 賊眉鼠眼

蕭凡就這樣成了太虛老道的徒弟,加入了武當派,蕭凡對加入這個武俠小說里常見的名門正派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既然太虛號稱他的師兄是張三豐,那麼師門是武當派也就很正常了。

太虛坦然接受了蕭凡的三跪九拜,然後蕭凡捧上了一只又油又肥的大蹄膀,聊充束?之禮,太虛啃得滿嘴流油之余,對蕭凡的禮物表示了高度的贊賞,他認為像蕭凡這樣識情知趣的徒弟,將來必是可造之材。

蕭凡的想法卻跟太虛有點出入,一只蹄膀就能搞定的師父,肯定不是可造之材,估計本事很是稀松……

不過既然拜都拜了,就跟他先混一陣吧,蕭凡心里卻沒怎麼把這師徒關系太當回事,權當是二人之間開了個類似于過家家般玩笑。

于是蕭凡便開始正式步入了武學殿堂……

當然,這話有點夸張了,事實上,蕭凡之所學,跟武學並沒有太大的關系,太虛早說過了,此仙人如意指(現乳一指),只能解繩解帶,不能傷人,它只是習武的初級階段,一個小小的隔空運氣竅門而已。

幸好蕭凡也不失望,他只打算練到初級階段便收手,將來憑這一手**的現乳一指行走江湖,解世間萬千女子的肚兜兒,晚年退出江湖之前,爭取解上一萬只肚兜兒,方不枉今生穿越一場。

這就是蕭凡的目標,樸素,而且務實。

悲劇的是太虛老道,當他目瞪口呆听完蕭凡的志向之後,半晌不發一語,然後蹲在街邊,二話不說便抽起自己的耳刮子,抽得那叫一個狠,一邊抽一邊淚流滿面。

「原以為收了個王侯做徒弟可以光耀師門,揚我道教,不曾想收了一個婬賊,貧道當自絕于師門列祖列宗啊」

蕭凡安慰他︰「師父節哀,您要真覺得難受,徒兒便與您聯手行走江湖,咱們師徒搭配,您對付少俠,我對付俠女,咱倆在江湖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以揚我師門之威……」

「得了吧,你還腥風血雨呢,你掀起的是漫天女人肚兜兒……」

「那也全托本門武功犀利之功……」

太虛一窒,接著繼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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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蕭凡的感覺有些怪異,他也說不上為什麼,總覺得有很多雙眼楮若有若無的盯著自己,有時候莫名其妙感到頭皮發麻,感覺自己被人剝光了似的,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自在。

也許是最近跟太虛老道練那所謂的武當內功「純陽無極功」所致吧,跟著老神棍練功,自己也變得神神叨叨了,蕭凡決定學會了現乳一指後就趕緊收手,學武功這種事,點到即止便好,練多了也不見得有多大出息,師父太虛會的武功多吧?老了老了混得快成叫花子了,前途黯淡得一塌糊涂,自己可不能學他。

今日蕭凡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衫,手里提著幾張肉餅夾雞腿,在江浦縣城內轉悠了兩個圈,施施然出了南城,離南城門不遠有一座早已荒蕪廢棄了的山神廟。

「你就住這里?」蕭凡進了山神廟,上下打量了一圈兒,皺著眉問道。

他問的是小乞女。

這幾日小乞女與他愈發熟了,畢竟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蕭凡對她好,她便放下了戒意,今日蕭凡給她買了一身厚實的小夾襖,還有一整套暖乎乎的褲子,鞋子,小乞女穿在身上高興極了,蕭凡便趁勢提出要看看她晚上住的地方。

這個要求不論怎麼听都有股子趁火打劫,不懷好意的味道,性質類似于帶小妹妹看金魚。

幸好她只是個任嘛事都不懂的小女孩,而蕭凡,他是正人君子。

他對小乞女很不放心,既然有緣與她相識,而且等于是將她從饑餓瀕死的邊緣救了回來,那麼好人要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她的一切,蕭凡都覺得有義務幫她承擔起來。

清洗了骯髒的小臉和滿是枯草泥塊的頭發,換上蕭凡給她買的新衣之後,小乞女整個人都變了,變得精致月兌俗,俏然生姿,小小的臉蛋兒雖然還帶著幾分長期營養不良而造成的蠟黃干瘦,但總算有了些血色,明顯比初見她時顯得精神多了,長長的睫毛下,兩只靈動鮮活的大眼楮烏溜溜的轉動,筆挺的小鼻子下,略微有些薄的紅唇不時緊緊抿起,從外貌輪廓上可以看得出,幾年之後,她必然出落成一個絕色艷麗的美人。

只是她淡漠的神情依舊沒有改變,眼波流轉間,依然泛出令人望而生怯的冷光,仿佛一頭隨時可能會發動攻擊的野獸,那是一種漠視一切生命的眼神,包括她自己的。

也只有在面對蕭凡時,她才略微表現出同齡小女孩嬌俏可愛的神色,平板如同死人的小臉上,才有了些許生氣。

蕭凡心間微微抽疼,小乞女不愛說話,蕭凡也無從知道她的來歷,更不知道她孤苦伶仃的在外面流浪了多少年,受了多少罪。

這是個讓人心疼的女孩……

蕭凡越來越感覺到,照顧她已成了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既然有緣相識,那麼他有責任照顧這個女孩長大,讓她衣食無憂,讓她健康成長,更重要的是,讓她那種不屬于她年齡的冷漠表情漸漸淡去,他要讓她快樂起來。

這是他自穿越以來,甘願背負的第一份責任,這份責任來得莫名其妙,但值得。

抬頭四顧這座山神廟,這是小乞女暫住的地方,它很破爛,不知荒蕪廢棄了多少年,四處結著蛛網,殘垣斷壁的四周落滿了灰塵,寒風吹進,整個廟里充滿了一股冷森的寒意,它的房頂是破的,牆壁是破的,總而言之,它絕對不是個適合人住的地方。

蕭凡皺起了眉︰「你晚上睡哪?」

小乞女揚起小臉,指了指廟里正中供奉山神的供桌,桌上稀稀疏疏鋪著幾根干枯的稻草。

蕭凡眉頭越皺越深,很難想象小乞女瑟縮在這破廟的供桌上度過了好些個寒冷的夜晚。

「不行,你不能再住這里了。這不是人睡的地方。」蕭凡下了結論,斬釘截鐵。

小乞女抬頭,小臉布滿疑惑,很是可愛。

蕭凡朝她笑︰「跟我一起住好嗎?我很干淨的,每天堅持洗腳,而且隔三五天還洗個澡,我身上不臭。」

小乞女也笑了一下,笑容如曇花一現,隨即又很快斂住,然後她搖了搖頭。

蕭凡奇道︰「為什麼?你不願意嗎?」

小乞女低頭,囁嚅著嘴唇,半晌才斷斷續續道︰「……你,添了麻煩。」

蕭凡心中一酸,如此困境還為他著想,她像個落難的聖潔天使。

蕭凡笑道︰「我不怕麻煩,我也不覺得你是麻煩。就這麼決定了,你不許再拒絕,要知道,拒絕帥哥是很不禮貌的。」

小乞女像個大人般皺眉思考了一下,然後便綻出了笑容,這次的笑容維持了很久,最後她使勁點了點頭。

在這個寒冷的冬日下午,蕭凡與小乞女的命運因為這個決定而走到了一起,一生起落,不離不棄,無怨無悔。

沒什麼東西好收拾,小乞女本來便是孑然一身。

蕭凡與她離開了那座荒蕪的山神廟,帶著她往陳府走去。

蕭凡決定讓她暫時住在陳府。沒辦法,他自己如今也是寄人籬下,好在陳府不小,給她安排一間能夠遮風避雨的屋子卻非難事。

路上,蕭凡很自然的牽起了小乞女的手,小乞女很意外,下意識把手往後縮了一下,隨即又頓住,最後任由他牽著,小小的臉上忽然露出羞澀而開心的甜笑,笑容如同往常一般,一閃而逝,很快便恢復了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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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蒙蒙的,隱隱有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蕭凡和小乞女牽著手,像一對感情親密的兄妹,更像一對相濡以沫,互相攙扶多年的伴侶,二人臉上洋溢著一種名叫快樂的微笑。

陳府仍如往常般,下人們在府里來回穿梭忙碌,熱鬧但又透著冷清,像個上班的地方,找不出一絲屬于家的溫情。

至少蕭凡從未將陳府當作家,在這里他找不到家的歸屬感,陳府對他來說,充其量是個睡覺的地方。

下人們神態恭謹的向蕭凡躬身問好,人人都知道,陳家出了個了不起的姑爺,他有本事,而且並不張揚,沒有小人得志那般狂妄,他仍如從前一般,低調而踏實的過著屬于自己的日子。

穿過前院的花園,再繞過院側雅致層疊的回廊,蕭凡和小乞女很快邊來到了前堂。

一路上下人們對蕭凡投以好奇驚訝的目光,這些目光更多的投注在蕭凡和小乞女牽得緊緊的手上。

姑爺回府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姑爺今日竟帶回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而且他們的神態還如此親密,這個小女孩是姑爺什麼人?

這個疑惑下人們當然沒資格問,有資格問的只有陳家的主人,陳四六。

陳四六最近很煩,他煩很多事。家業大了,身為家主,不可避免的要操心很多事。

不過他最煩的還是蕭凡和自己女兒的親事。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陳四六從蕭凡的態度中敏銳的察覺到,蕭凡不想與陳家結這門親事。

上門女婿對岳家這種態度,換了以前,陳四六會大大松一口氣,然後毫不客氣的將蕭凡逐出陳家,再向他投去非常鄙夷的目光,如果肺活量足夠的話,最好遠遠的朝他吐一口濃稠的口水,借以表達自己的不屑和憤怒,最後心安理得的為女兒再覓一位良婿……

很可惜,如此大快人心的想法,現在也只能在他的腦海里yy一下而已,面對蕭凡時,他甚至不得不擺出一副阿諛的笑臉。

如今的蕭凡,已不是他這個小小的商人說趕便能趕出去的了。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無比殘酷的事實,短短兩個多月,蕭凡不顯山不露水,卻憑他自己的本事,縱橫江浦上下。他暗中布置,操控大局,一手導演了縣丞奪知縣之權的好戲,與新任曹縣丞結成八拜之交,這倒罷了,偏偏鬼使神差的讓他結識了當朝皇太孫殿下,听說他與太孫殿下的交情亦非同尋常……

陳四六有時候真想把自己肥大的腦袋使勁往牆上撞兩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為什麼,為什麼兩個多月前還是個任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窩囊贅婿,如今已成了江浦縣炙手可熱的大牌人物?這世道到底怎麼了?是老天爺吃錯了藥,還是他蕭凡吃錯了藥?

陳四六感到很慚愧,商人向來以銳利的眼光和閱歷來賺取利益,卻不曾想竟對自己的女婿看走了眼,明明是騰雲萬里的蛟龍,自己卻將他當成了井底的蛤蟆,女兒終究無福啊!

陳四六沉沉嘆息。

看見蕭凡和小乞女手牽著手走進前堂時,陳四六的反應與外面的下人們一般無二。

「這……這是什麼人?」陳四六瞪大了眼楮盯著小乞女。

小乞女不習慣的扭過臉,悄然退後兩步,躲到了蕭凡身後,但她的手一直不曾與他分開。

蕭凡彬彬有禮的笑道︰「岳父大人,這個小姑娘很可憐,孤苦伶仃的獨自在外乞討,您知道的,小婿是個善良上進而且熱情正直的年輕人,所以……」

陳四六眼楮直了,傻傻的道︰「……所以?」

「所以小婿就把她帶回來了,既是一家人,同進一家門,岳父大人宅心仁厚,陳府又空房甚多,不知可否為她安排一間小小的屋子,遮風避雨便足夠……」

陳四六看著二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怎麼看怎麼刺眼。你蕭凡拿我陳家當什麼了?收容乞丐的和尚廟嗎?還是廣結善緣的慈善堂?

想是這樣想,但這種想法陳四六是死活不敢說出來的。

「哈哈,既是賢婿大發善心,當然沒問題,我這就叫下人去安排。」陳四六違心的大笑。

蕭凡感動極了,表情誠摯的道︰「岳父大人,小婿今日才發現,原來您是個好人……」

陳四六的笑聲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嘎然而止,肥腫的老臉漲得通紅,習慣性的捂住了胸口……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前堂後的山水屏風倩影一閃,陳鶯兒那張滿是哀怨的俏臉出現在蕭凡眼前。

名義上的未婚夫竟帶著一個美麗的小姑娘進了陳家的門,這麼大的事她怎會不知道?她又怎能不親自來看看?

美眸痴痴的停留在蕭凡俊臉上許久,她的目光幽怨中帶著恨意,又如春雨般纏綿。

就是這張俊臉,讓她終夜哭濕了香枕,讓她怨恨得咬碎了銀牙,更讓她在夢中幾番掙扎叫喊哀求,卻始終抓不住他那顆漸行漸遠的心。在這個以夫為天的時代,留不住丈夫的女人,是恥辱的女人。

父母之言定下的親事都靠不住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相信的?陳鶯兒恨他的同時,也恨透了自己。同住一片屋檐下四年,為何自己沒有早日發現他的珍貴?為何要等到現在他光芒四射之時,才猛然察覺這塊瑰寶的耀眼之處?為何自己的父親這些年對他那般勢利?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哀怨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到他和小女孩緊緊牽著的手上,陳鶯兒哀怨的眼神頓時消逝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深的嫉妒。

他應該牽著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這個干瘦幼小的小姑娘!對一個女人來說,男人當著自己的面牽著另一個姑娘,哪怕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那也是對她最嚴重的挑釁!畢竟,她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啊!

前堂內,四人分成四個角,相對而立,誰也沒說話,但陳鶯兒胸腔中的一股怨氣沖天而起,將整個前堂充斥得滿是陰冷之意。

前堂外,好奇而圍觀過來的陳府下人們越來越多,眾人圍得遠遠的,但都或羨或嫉的看著蕭凡。陳四六一臉無奈之色,看看蕭凡,又看看女兒,然後急得跺腳,又重重嘆氣。

小乞女仿佛什麼也沒察覺到似的,猶自牽著蕭凡的手,好奇的四下張望。蕭凡卻仿佛沒看到陳鶯兒,只是扭過頭,對小乞女暖暖的笑,笑容滿是安慰。

沉默,像一柄殺人的鈍刀,反復切割著怨尤的心,不但難受,而且難捱。

良久,陳鶯兒開口,語氣如同寒天里的冰珠,又如身處地獄般陰森,令人顫栗。久積的矛盾,像一顆微小的火星濺到了火藥桶上,終于爆發了。

「蕭凡!你……好!你縱是拒婚,又何必用如此手段來羞辱我?你把我陳鶯兒當成了什麼?你把我陳家當成了什麼?」陳鶯兒盯著蕭凡,嬌軀微微顫抖。

蕭凡愕然道︰「陳姑娘何出此言?我怎麼羞辱你了?」

用力的指著小乞女,陳鶯兒晶瑩的淚珠兒緩緩滴落,但目光中的怨憤之色愈盛。

「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公然帶著這個女子進我陳家的門,這不是羞辱是什麼?蕭凡,你縱不願與陳家結親,也不必如此過分的抽陳家的耳光吧?好好歹歹,陳家對你也有幾年養育之恩,你便是如此報答陳家的恩情麼?」

蕭凡聞言一楞,然後苦笑道︰「陳姑娘,你誤會了,陳家待我不薄,我怎麼可能羞辱你們?實在是因為……」

話未說完,陳鶯兒便粗暴的打斷了,她滿面淚痕的尖聲怒吼︰「蕭凡,我今日算是看清你了,你是忘恩負義的小人,一朝得志便猖狂!你是恩將仇報的惡人,棲上高枝便不顧往日情分!蕭凡!蕭凡!你這負心絕情的混蛋,終有一日你會有報應的!」

蕭凡仍舊耐心的解釋︰「陳姑娘,你能不能冷靜一下,听我解釋?」

陳鶯兒狀若瘋狂,歇斯底里尖聲道︰「你不必解釋!我只相信我眼楮看到的,蕭凡,嫌我年老貌丑你盡可直說,犯不著領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娃來炫耀!十載春啼變鶯舌,三嫌老丑換蛾眉,你蕭凡今日已辱我陳鶯兒,何不效法白樂天,拿我去換新女敕蛾眉?如此亦可成全你蕭公子風流美名,千古流芳!」

陳鶯兒情緒越來越激動,話也越說越難听,蕭凡終于失去了耐性,他俊臉陰沉,語氣冰冷道︰「陳姑娘,你過分了!」

陳四六見狀心知不妙,急忙站出來打圓場︰「賢婿莫動氣,事情可以解釋的,這樣吧,賢婿啊,你若不嫌我陳家粗鄙,不如今日便定個黃道吉日,與鶯兒成親,如此既消了鶯兒的誤會,也了了我與你父多年前約定的心願,更平添了一樁喜事,如何?你們這樁親事定了十幾年,按說也早該完婚了……」

轉頭看了一眼怯怯又帶著幾分戒意的小乞女,陳四六小心翼翼的瞟了瞟女兒的臉色,又道︰「賢婿啊,世間的可憐人太多,我們無法一一顧及,這樣吧,你跟鶯兒成親,我給這個小姑娘十兩銀子,請她自謀生路,十兩銀子可是不少,足夠對得起你這番善心了,今日之事,就此過去,如何?」

嚶嚶悲泣的陳鶯兒哭聲一頓,立馬斂聲屏氣,她想親耳听到蕭凡的答案。

小乞女聞言眼神一黯,她知道,她還是給蕭凡帶來了麻煩,小手微微一掙,便欲掙開蕭凡的手,她眸中泛起淡淡的淚光,但卻緊緊抿著嘴唇,堅強的不讓眼淚掉下。

誰知她怎麼掙也掙不開蕭凡的手,于是抬頭望向他,蕭凡正一臉溫和的朝她笑,笑容比陽光更溫暖,比磐石更堅定。

小乞女怔了怔,也回他一個微笑,她現在已知道,蕭凡不會拋下她,這就夠了。

抬起頭,蕭凡坦然迎向陳四六和陳鶯兒期盼的眼神,微微笑道︰「陳世伯不必費心了,這個小姑娘從今以後便是我的責任,何處有我,何處便有她!」

輕輕的話語,卻如同重鼓一般,狠狠敲擊在陳家父女心頭。

陳四六緊緊閉嘴,滿面無奈。

陳鶯兒嬌軀一陣搖晃,俏臉漸漸變得慘白,絕望的情緒蔓延全身,她感到某種刻骨銘心的東西,正在悄悄抽離她的身體,掏空她的靈魂,她整個人似乎變成了一副空洞的軀殼。

努力硬撐著即將倒下的身軀,陳鶯兒死死維持著最後一絲尊嚴︰「爹爹不必再說什麼成親的話了,我陳鶯兒……不配嫁給這位前程遠大的蕭公子,我陳家留不住蕭公子,也留不起蕭公子,蕭凡,鵬程似錦,富貴榮華,世間一切尊榮華貴在等著你去追逐,莫要在陳家浪費光陰了,請便吧!」

話音甫落,陳鶯兒已泣不成聲。

听到陳鶯兒這句話,蕭凡淡淡的笑了,此刻他心中萬分寧靜,靈台一片空明,這種感覺就如同卸去了積壓心頭多年的一副重擔,輕松得只想倒頭好好睡一覺,消弭這許久以來心頭壓抑的沉重感。

松開小乞女牽著的手,蕭凡鄭重的整了整衣衫,然後朝陳四六長長一揖到地,道︰「多謝陳世伯四年來衣食養育之恩,蕭凡真心謝過。陳家守業不易,我為陳家解過一次危厄,盤活了醉仙樓,知縣和縣丞之爭時為陳家爭取了利益,蕭凡不敢邀功,僅以此三件事,聊報陳家予我之恩情,陳世伯,我蕭凡來得干淨,走也走得干淨,恩怨就此扯平了吧。蕭陳兩家婚事就此作罷,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蕭凡別過,世伯保重!」

一番話鏗鏘得力,擲地有聲,前堂內外眾人被他不凡的氣度深深震撼,半晌無人出聲。

蕭凡向陳家父女露出最後一抹微笑,然後牽起小乞女的手,轉身便向陳府大門外走去,步伐堅定,神態從容。

陳鶯兒淚如雨下,她死死咬住下唇,一絲艷紅奪目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下,雙目中哀怨絕望飛快閃動交替,泉涌般的淚水模糊了美眸,肝腸寸斷的盯著蕭凡漸漸遠去的背影,目光最後又化作極度的怨毒嫉恨。

死死攥緊了拳頭,尖利的指甲劃破掌心,仍不能稍解心頭痛楚于萬一,失去他了麼?以後便永遠失去他了麼?「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絕情的話音猶在耳邊回蕩,如一根尖刺,一下又一下,捅著她那顆流血的心。

蕭凡的身影消失在大門的前一刻,陳鶯兒流著淚,朝著他的背影忽然嘶聲尖叫︰「蕭凡,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大門處光線一閃,已不見了蕭凡的身影,遠遠的,豪邁的笑聲飄蕩而來︰「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嵩人……」

桎梏盡去,天高海闊,大明的錦繡畫卷,今日起便在蕭凡眼前徐徐展開!

人已遠,聲已遠,陳府前堂外,眾人仍舊呆呆站立,良久無言。

沉默許久,陳四六迷茫問道︰「他最後說了句什麼話?」

陳鶯兒目光仍怨毒的盯著大門處,但語氣卻平靜得可怕︰「唐朝天寶元年,玄宗下詔,召詩仙李白入京,李白意氣風發,遂作此詩,以暢生平之志。」

陳四六恍然點頭,神色間卻悵然若失,隨即又浮上深深的愁色,蕭凡走了,陳家怎麼辦?

前堂山水屏風後,抱琴柔弱的嬌軀怯怯探出頭來,依戀的望著大門,美眸中亦滿是傷痛的淚珠兒。

陳鶯兒咬了咬牙,狠狠一抹淚水,俏臉浮上剛強之色,她面朝陳府下人,淒然厲聲道︰「你們都看見了,今日是蕭凡負我,非我負他!我今日受此大辱,心中之痛,猶如千刀萬剮,此生絕不敢忘!我陳鶯兒對天發誓,今生必雪此辱,以消我心頭之恨!」

怨毒的聲音,如同九幽地府傳出的詛咒,在鴉雀無聲的前堂,悠悠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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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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