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珧站在梁之澄的房門口,猶豫了很久後伸手放在了門把上,不過一秒的沉默,他便旋開了門。
房間里如她所想象的那樣,已經漆黑一片。
梁之澄應該已經睡著了丫。
俞珧不過一個閃身就進入了房間,而後又輕輕地闔住了門。
對這個房間,俞珧不算陌生媲。
小的時候,梁之澄和梁之澈是住在同一間嬰兒房的,後來大了點,就讓他們分開住了,那時候梁之澄還特別黏著俞珧,總要讓他講睡前故事什麼的,所以總是出入房間。
而梁之澄又不是喜新厭舊的人,房間里的擺設,這麼多年幾乎都沒有變過。
俞珧憑著本能就能輕松地走到床邊。
房間里的溫度有些過低,俞珧不禁皺了皺眉,拿出手機稍稍照明,將溫度調高了一些。
窗簾拉得很緊,外面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只不過在黑暗中呆久了便也就能適應了。
俞珧停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床上的梁之澄。
大概是因為冷了,她整個人都裹上了被子,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在外面,頭發散在枕頭上,仿佛深海中纏繞的水藻,也仿佛是有些年紀的高牆上的藤蔓……
俞珧忍不住就這樣定定地看著她。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單純地看她了。
之前他總是在世界各地巡演,後來她去了維也納,他統共沒去看過她幾次,再後來,兩人的關系便成了現在這樣,冷淡到似乎過去的一切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這樣仔細看去,梁之澄其實是有些變化的,她長大了。
誰說不是呢,他已經好幾年沒仔細看她了,而這幾年,正是她茁壯成長的大好時光。
她好像是變了很多,可細看,又好像是什麼都沒變……
俞珧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他忍不住微微俯身,伸出手去,想要觸模她細女敕的臉龐。
可還沒觸模到,就感覺她身體微動,翻了個身,由朝著他方向的側睡,變成了背對著他。
他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和那一枕柔順的長發。
他停頓在半空中的手,猶豫著放到了她的長發上,然後,輕輕地撫了撫,溫柔而繾綣。
她的頭發細軟滑膩,好像是海水,滑過手指,讓人戀戀不舍。
他只是一遍一遍地輕撫著她的長發。
他以為她沒有感覺的。
可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梁之澄雙手握拳抵在唇邊,緊緊地咬著下牙,眉心皺攏,眼楮微睜,里面滿是淚水。
她是多麼隱忍,才沒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她忽然伸手抹了抹濕透的臉頰,深吸了一口氣,往後一翻,對上了他溫和的眼神。
俞珧一怔,顯然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本來他想待一會兒就離開的。
梁之澄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眼楮,然後低聲說︰「你為什麼在我房間?」
聲音里還有些沙啞,可她盡力掩飾了,而俞珧這會兒正訝異中,沒發現什麼不對勁。
俞珧瞬間收回手,然後站直身體︰「我明天有點事情,不能送你了。」
「哦,這樣啊。」梁之澄垂下眼楮,輕笑了一下,「也不缺你一個。」
俞珧說了句抱歉,轉身匆匆離開。
梁之澄睜著眼楮看他走開,唇角的笑容逐漸收攏,她是什麼?洪水猛獸?
以為她還是以前的梁之澄嗎?
不,不會的。
就算這一秒之前是,那這一秒之後,她也不是了。
她憑什麼要在乎他呢?
既然他都不在乎自己。
她得對自己好一點。
第二天,梁之澄起床的時候就沒再見過俞珧。
據說他一大早就離開了,蘇婉還抱怨了幾句,說就送一下而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哪里就那麼趕了。
梁之澄不在意,她憑什麼在意?
到了維也納之後,因為學業相對來說還算輕松,不久星藝的團隊便也到了維也納,開始唱片的錄制。
唐少承自然也過來湊熱鬧了
沈維時自告奮勇說也要參與,因為他的名聲也還算不錯,唐少承自然同意。
為了這張唱片,其實梁之澄自己也譜了曲子,她很喜歡,可不知道能不能用,偏偏她又舍不得不用,便找了唐少承商量。
唐少承也沒有一口回絕,只說讓她拉給整個團隊都听听。
梁之澄果然就演奏給他听了。
事實上,這是一首很棒的曲子,憂傷婉轉,听到後來竟能讓人眼中都有了濕意。
演奏完畢,唐少承問︰「它叫什麼?」
梁之澄笑了笑,笑意並未到達眼底︰「貪歡。」
「貪歡?」唐少承重復了一遍,「一晌貪歡?真是好名字。」
幾乎沒什麼懸念,這個曲子便被錄用了,而且還被作為了主打歌曲,連唱片的名字,都干脆被命名為︰《貪歡》。
這首曲子,是梁之澄為了祭奠她和俞珧的感情寫的。
其間飽含了許多她的真摯情感,所以這首錄的時候幾乎就沒花什麼力氣。
唱片的封面是在街心花園拍攝的,背景是廣袤蔚藍的天空,她披散著她黑色的長發,身著一件白色的長裙,就站在一棵松柏樹下,擺出了演奏的樣子,眼楮微閉,做出她演奏時候最常出現,也是最迷人的表情。
她拍了很久,因為攝影師總覺得不滿意,也換了幾個地方,拍攝讓她覺得累極了,簡直比練一天的琴都累。
她坐在長椅上,正伸手捏著自己的脖子,眼前忽然一閃,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髒好像忽然停頓,一瞬間供血不足,直到跟她一起過來的方白因為叫了她好幾聲都不應而捏了她的胳膊,她這才回過神來,神思依舊恍惚︰「怎麼了?」
「是你怎麼了?跟你說話就跟听不見一樣。」
「啊,沒事,我看錯了。」梁之澄輕笑了一下,臉上滿是自嘲的表情。
她真是夠了!他怎麼可能在這里!
方白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怔了一下之後說︰「」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麼那樣了。
「什麼?」
方白收回眼神,說︰「我剛剛看到一個背影,很像俞珧。末末,」她叫她,聲音里有些不贊成的意味,「你還是那麼在意他嗎?」
梁之澄皺了皺眉頭︰「不會的,不會永遠這樣的,我在學著忘記,阿白,你也知道這是一個過程。」
「真是希望如此。」方白嘆了一口氣,「我還真是不喜歡看到你愁眉不展的樣子,這不是我認識的梁之澄,這不是一向開心愛笑的末末。」
梁之澄便刻意地揚起唇來,嘿嘿地笑︰「現在呢?」
方白捏她的臉︰「假死了。」
梁之澄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又看了過去,已經沒有任何她覺得熟悉的背影了,她訕訕一笑,果然是看錯了。
唐少承听到她們在笑,便也站了過來︰「還有時間笑?不抓緊拍完嗎?」他嘖嘖兩聲,「原本以為可以一次搞定的。」
「我又不是專業的!」梁之澄哼哼。
「你得學著專業起來。」唐少承說。
梁之澄便不說話了。
沈維時靠在樹干上,看到俞珧走近,不由得直起了身體,看他︰「見到了?」他問。
「嗯。」俞珧輕應了一聲就要走。
沈維時追了上去︰「你該不會連聲招呼都沒打吧?俞珧,你不至于吧!」
俞珧轉頭看他,臉色很不好,他好像是要說話,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最後還是移開了眼神,往前走去了。
沈維時訕笑一下,走了上去︰「我可真不想承認你是我的朋友!」
「你不是說喜歡她的嗎?」俞珧忽然說。
沈維時怔了一下,聳肩︰「的確。」
「那為什麼不付諸行動?」
「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從來都不是隨便說說的,我也可以說到了現在我對她也有感覺,但我也很清楚就算沒有你,她也不會喜歡我,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更何況還有唐少承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其實他沒他父親有手段,有魄力,但是這也不能怪他,他順風順水的,哪里能和他父親那時候比,我小時候可是听到關先生這個名字,就會害怕的……」
「唐少承,」俞珧重復了一下這個名字,「唐少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