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八荒**唯我獨尊功」每日需飲鮮血,但若逆氣斷脈,反嘔鮮血,只須吐出小半杯,立時便會氣絕身亡。李秋水自然懂得這個道理,眼見石階上一灘灘鮮血不下數大碗,知道這個自己痛恨了幾十年的師姐終于死了,心中不禁歡喜,卻又有些寂寞愴然之感。
她看了一眼小寶,淒然道︰「原來那日在雪峰上師姐說的是真的,無崖子師哥真的已將畢生功力傳了給你……」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哽咽,想是終于確認無崖子已不在世間,心中十分感傷。
過了好一會兒,李秋水才手持火折,慢慢走下石階。她這火折子不知是何物所制,燃得很是長久。只听李秋水幽幽道︰「姐姐,你當真死了嗎?我可不大放心。」走到距離童姥五尺之處,見她滿臉皺紋,沾滿鮮血,神情甚是可怖。李秋水輕聲又道︰「師姐,我這一生在你手上吃了太多苦頭,你可別裝死來騙我。」突然間左手一揮,發掌往童姥胸口凌空擊落,只听喀喇喇幾聲,童姥已斷了幾根肋骨。
小寶本就關心則亂,忘記了一些關鍵的事情,此刻更是勃然大怒,眼看李秋水第二掌又要拍落,大吼一聲,挺身揮掌擋住。李秋水連出四招,小寶均以「天山六陽掌」擋開,擋架之中,還蘊有堅實渾厚的反擊之力,顯然已得掌法精義。
李秋水忽道︰「咦!你背後是誰?」
小寶冷哼一聲,心道這等分敵注意力的小手段,豈能迷惑小爺?當下目不轉楮,心無旁騖,凝神注視李秋水,腦袋偏都沒偏一下。
李秋水見小寶沒有上當,不禁一怔,隨即微微一笑,左掌輕拍,右掌一帶,小寶一驚,以為李秋水又使出「白虹掌力」這門奇功繞過自己襲擊童姥遺體,想都沒想轉身撲向童姥,想要用身體守護。忽覺後心一痛,緊跟著雙肩一麻,已給李秋水點中穴道。李秋水隨即手掌輕拂,又點了小寶兩腿的穴道,這貨登時全身麻軟,倒在童姥身邊。
原來李秋水一計不成,立時又生一計,佯裝使出「白虹掌力」,小寶關心童姥,果然上當轉身,這下後背空門大露,李秋水瞬間得手,忍不住得意微笑。小寶心中大悔,自忖當此情境,早該「逆轉經脈」暗自防備,橫躺在石階上,怒目而視,叫道︰「你是長輩,卻使詐騙人,枉為高手!」
李秋水輕撫發絲,咯咯一笑道︰「兵不厭詐,今日教訓教訓你小子!」
突然之間,啪的一聲,李秋水長聲慘呼,後心「至陽穴」上挨了一掌重手,正是童姥所擊。緊跟著童姥左拳猛擊而出,正中李秋水胸口「羶中」要穴,這一掌一拳,貼身施為,李秋水別說出手抵擋,斜身閃避,倉促間連運氣護穴也是不及。只見她被一拳震飛,手中火折子也月兌手飛出,身子重重落在了石階上。
這幾下風雲突變,小寶躺在地上,只看得目瞪口呆。瞬間想起書中所寫,這才猛然醒悟天山童姥根本就是假死,拼著身受重傷,硬生生受了李秋水一掌,裝作氣絕身亡,至于石階上和她胸口嘴邊的大灘鮮血,是她預先備下的鹿血。小寶想通此節,不禁搖頭苦笑,訥訥無語,過了片刻,才怔怔說道︰「師伯,原來你沒死,真是好極了。」
童姥先後被李秋水打了三掌,尤其是最後裝死時,活生生硬挨的那一掌,不但肋骨被打斷了七八根,髒腑也已遭受重創。再加上她偷襲李秋水的一拳一掌,幾乎耗盡了全身氣力,此時趴在地上,大口喘息,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李秋水得意之下,失了提防,前心後背,均受重傷,內力突然間失去控制,猶如洪水泛濫,立刻便要潰堤而出。「逍遙派」的武功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但若內力失制,在周身百骸,經脈髒腑游走沖突,卻又宣泄不出,這散功時的痛苦絕非言語所能形容。
頃刻間,李秋水只覺全身各處穴道同時麻癢,驚惶之余,心知自己已然無法救治,嘶聲叫道︰「小和尚,你行行好,快在我‘百會穴’上用力打上一掌!」
這時冰窖上面忽然隱隱有微光照射下來,童姥冷笑道︰「你點了他的穴道,卻又叫他助你了解痛苦,這便叫作自作自受!」說罷嘿嘿冷笑,甚是快意。
李秋水支撐著想要爬過去解開小寶的穴道,卻連小指頭也無法動上一下。童姥伏在石階之下,也是申吟出聲,顯然受傷極重,萬分痛苦。小寶斜眼左瞧右看,忽覺眼前漸亮,側頭一望,見上面第一層冰窖中竟有一團火光,剎那間他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顆心突然怦怦亂跳起來。
只听細微的嘀嗒之聲隱隱傳來,似有水滴從石階落下。童姥和李秋水也听到了水滴之聲,一齊轉頭望去,果然見到石階上有水滴落。不一會兒,冰窖中越來越亮,水聲淙淙,一道道水流流下石階,只見第一層上有一團火光越燒越旺,卻不見有人進來。李秋水掙扎道︰「燒著了……麻袋里的……棉花……」
原來冰庫進門處堆滿麻袋,裝滿了棉花,使外面的熱氣不能滲入,以保冰塊不融。適才李秋水月兌手飛出的火折子,恰好落在了麻袋上,登時燒著了棉花。火勢越燒越旺,冰塊融化,化為水流,潺潺而下,淙淙有聲,過不多時,第三層冰窖內的積水已有尺余。
小寶的心跳越來越快,那水漸漸漫上石階,又慢慢浸到了三人腰間。童姥雙手掙扎使力,慢慢往石階上爬去,她只須爬高數階,便可親眼看著李秋水在水中淹死。李秋水見她一階階的爬了上去,而寒氣徹骨的冰水也已漲到自己胸口,體內真氣鼓蕩,無比痛苦,反而盼望冰水越早漲到口邊越好,溺死于水比之如同萬蟲咬噬,千針鑽刺的散功之苦可舒服了百倍不止。
李秋水臉上的面紗早被她自己扯掉,臉皮也被她抓出道道血痕。忽然看到小寶還直直的靠在石階上,李秋水叫道︰「師姐,你我兩敗俱傷,誰也不能活了,你……你解開小和尚的穴道,讓……讓他……出去吧!」
她這一叫,童姥猛然醒起小寶還在後面,不禁回頭望去。她重傷之下,手足無力,爬上石階已是極其勉強,此刻心神一分,轉頭一望,雙手力道微偏,加之冰水濕滑,雜以冰塊,左手恰巧撐到了一小塊碎冰上,身子一歪,登時從石階上滾了下來,正好踫到小寶身上,彈向李秋水右側,積水之中,三人竟是擠作一團。
童姥嘔出兩口鮮血,體內真氣頓時鼓蕩沸騰,竟也開始散功。她身材矮小,冰水尚未浸到李秋水胸口,卻已浸到了她的脖子。童姥一心只要李秋水比她先死,但要出手傷人,中間隔著小寶,手臂想要移動半寸也是萬萬不能。童姥眼見小寶的肩頭和李秋水的肩頭靠在一起,心念一動,喝道︰「小和尚,你千萬不可運力抵抗,否則便是自尋死路!」說罷催動內力,便向小寶體內攻去。
李秋水身子一震,察覺到童姥以內力相攻,想也不想,立刻運聚真氣反攻。小寶身處二人之間,感覺到左右肩膀先後有兩股熱氣入侵,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悲傷。
歡喜的是,此刻情形一如書中所寫,過不多時便可得到兩大絕世高手的畢生功力;悲傷的是,天山童姥和李秋水這兩位武林奇人終究不免一死。
他心有所感,任由兩股真氣在他體內激蕩沖突,猛烈相撞。童姥和李秋水功力相若,各受重傷之後,仍是半斤八兩,難分高下。她二人各運內力做最後一搏,真氣每流出一分,便是加速一份死亡,但同時卻也減輕了一分散功時的痛苦。小寶內力深厚,倒也絕不會在兩大高手的夾擊下送了性命,只需咬牙忍住身體的痛楚,靜靜等待童姥和李秋水內力耗盡的那一刻。
冰水率先淹到童姥下頜,她這斷腿之人此時反佔便宜,一驚之下,身子向上一抬,登時浮起,索性仰臥水面,後腦枕在水面,露出口鼻呼吸,內力仍是源源不斷的送出。
又過片刻,冰水漲到李秋水口邊,她不識水性,當即停閉呼吸,以「龜息功」與童姥相拼。此時二人大半內力已注入小寶體內,而冰水也是慢慢上漲,漸漸沒過了小寶的脖頸。
這貨拼命仰頭,暗暗祈禱冰水一定要像書中所寫那般只差一線沒過他的鼻孔,便即停止。忽覺口中一涼,咕嘟咕嘟喝了兩口冰水,趕緊閉緊嘴巴。過了一會兒,又覺人中有些刺痛,跟著刺痛傳到下頜,再到頭頸,不住向下延伸。就在此刻,猛然間丹田一動,自身真氣洶涌而出,竟和童姥、李秋水的兩股真氣自行踫撞糾纏到了一處。
小寶自身內力主動迸發護體,但他功力不如兩大高手渾厚,這般貿然沖撞甚是凶險。然而奇怪的是,童姥和李秋水注入他體內的兩道真氣好似突然間失去了控制,左沖右突,不再互拼,仿佛沒有了主人的戰馬,只知道在疆場上胡亂奔跑。
原來冰庫密不透風,棉花燒了半天,外面沒有新鮮空氣注入,火頭早已熄滅,只是流水尚未斷絕,因此仍在上漲。這第三層冰窖堆滿冰塊,極度寒冷,冰水流下,火頭熄滅,便又逐漸凝結成冰,竟將他們三人都凍在了冰中。堅冰凝結,童姥和李秋水的內力就此隔斷,不能再傳到小寶體內,所以好似失去了控制。
但此刻二人十分之九的真氣內力也因此而盡數封在小寶體內,鼓蕩沖突,越來越猛烈。
小寶只覺渾身皮膚似要炸裂開來,雖在堅冰之內,仍是燥熱不堪。也許過了很長時間,也許過了只是片刻,小寶忽覺身體劇震,兩股外來的真氣竟與他體內原有的真氣合而為一,不經引導,自行在各處經脈穴道中奔流起來!
這股大力沛然不可抵御,剎那間,小寶被封的穴道立時沖開,體內數十處玄關一一沖破,周身穴道經脈無一不通,無不連貫!
頃刻之間,小寶全身舒暢無比,雙手輕輕一振,結在身上的堅冰立時迸裂。伸手一模兩邊,觸手處冰冷堅硬,心知童姥和李秋水已被凍在冰內。當下一手一個將二人連冰提起,縱身上了第一層冰窖,推開大門,一陣清新氣息撲來,他深吸了一口,只覺說不出的受用。
門外明月在天,花影鋪地,正是深夜時分。小寶借著夜色,提著兩大塊堅冰,奔到牆邊,提氣一躍,身子冉冉上升,竟高出牆頭丈余,輕功已然大進。
他雙足落地,發力疾奔,自覺仿佛是在御風而行,腳不沾地,眨眼便已沒入宮牆外的樹林中。這貨來時已默記路線,當下穿房越屋,一路向西奔到城牆下,提氣一縱,輕輕松松便又上了城牆。靈州城雖然不比襄陽城那般堅實高大,也有四五丈高下,這貨此刻的輕功放眼天下已是沒多少人可以比肩了。
牆上巡邏的哨兵只覺眼前一花,似乎看到兩大塊水晶夾著一團灰影飛了過去,再轉頭看時,夜色沉沉,什麼也沒發現。哨兵們疑神疑鬼,爭執不休,有的說是山精,有的說是花妖。
小寶一口氣奔到離城三十余里的荒郊,見四下再無房屋,尋到一處小溪,將兩塊冰浸在溪水之中。此時冬天早過,春風拂面,他三月未曾好好洗過一次澡,當下跳進溪流中,月兌上又舊又破的僧袍,這才發覺當初無崖子留給他的那幅畫像還在。這畫乃是絹布所制,浸濕後並未破損,小寶跳上岸找了一塊大石頭,將絹畫鋪在上面,慢慢晾干,又自跳進小溪,從頭到腳仔細搓洗了一番。然後上岸撿了些枯枝,生起火堆,只穿一條短褲,慢慢將僧袍烘干。
眼見冰塊上的碎冰一片片隨水流開,小寶使出「虎爪功」,幾下便將童姥和李秋水體外的堅冰除去,卻知此時絕不可讓二人靠近篝火,當下將二人分別放在兩棵遠遠相隔的大樹之下,讓她們身上的殘冰寒氣慢慢化開。自己卻坐到二人中間,火堆旁邊,試著運起功來。
這一默運玄功不要緊,「易筋經」和「九陽神功」竟然皆已臻至大圓滿的至高境界!
原來他體內陰陽二氣合一,可容世間諸般內力,童姥和李秋水的內力雖然比他渾厚,但失去控制後自然而然便給他自身的真氣融合,此刻他的內力之渾厚充沛或許還略遜段譽一籌,但真氣之精純淵博卻已是古今獨步,空前絕後!
他得了「逍遙派」三大高手的畢生功力,諸般武技均可隨心所欲使將出來,便是「六脈神劍」亦可六劍齊發,盡數施展。武功到了這個地步,當世武林名人中,除了那個神秘莫測的東方不敗,武學修為深不可測的張三豐之外,能與之並駕齊驅者不過三數人而已。
這一刻,龍小寶才算真正站到了這個世界的武學巔峰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