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訣 風起寧安 第二章 賦詩

作者 ︰ 不語繁華

時光如白駒過隙,留人不住,總在不經意之間流逝。

轉眼間數月已過,但對于陸辰來說卻只像是一瞬間而已,每日重復著講學和教課,已經佔據了他生命的一大部分。在大元王朝,十六歲的男子經過成人禮之後,就會有兩個選擇,其一是應征入伍,修煉武功,報效家國。其二就是苦讀聖賢書,參加科舉,謀個一官半職的,這樣至少也能過上好的日子。

陸辰打小就喜歡讀書,不說破萬卷,也有千百之多。這全都要歸功于已逝的涯無際,作為雪羽書院的主人,生前的志願就是教化世人,一生都致力于開門立派,傳誦聖人之德。而陸辰作為他的大弟子,自然就是標榜,不僅讀書多,而且生性好學,底子扎實。早在當年,雪羽書院還未沒落的時候,陸辰在一干學子之中就月兌穎而出。所以,即便是到了現在,雪羽書院沒落的不像樣子,陸辰仍能勉強的維系著書院,至少沒有完全湮滅在歷史之中。

每日渾渾噩噩的度過,除了教導寧安城中貧民子女,就是讀書。平日里陸辰甚至從不踏出書院半步,他把所有的時間都致力于讀書和教書。

說是教書,其實更多地是陸辰給自己的心理慰藉。不論如何,至少書院還有學生,也還有自己這個教書先生,這樣的話書院就不算是完全沒落。只要書院還在,那麼希望就在。

讀書,則是為了參加科舉。

正所謂讀聖賢書,行萬里路。參加科舉,拔得頭籌,謀求個功名是每一個讀書人的願望。就算是沒有名列三甲,但只要過了殿試,都能成為當朝進士,就有資格在朝中謀求個文職。也就意味著下半輩子不愁吃穿,更有可能在朝堂之上更進一步,成為權力滔天的高官。

陸辰不是聖人,只是個讀書人,他此生只有兩個夙願,而其中一個就是為了自己的師父涯無際。涯無際一生的心血就是這個雪羽書院,而現在書院已經破敗的不像個樣子,再也沒有了從前的鼎鼎大名,所以,陸辰想要靠自己讓雪羽書院再現輝煌。而唯一的辦法就是科舉!

為了能夠在科舉之中一鳴驚人,月兌穎而出,陸辰已經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

今日,又是一個艷陽天,初春的天氣令人著迷。

講完早課,學生們便一哄而散,吵鬧著各自回家去了。

陸辰守候在書院門口翹首以盼,靜靜的等待凌雲的歸來。

凌雲便是陸辰的師弟,也就是當年涯無際收養的另一個孩子,比陸辰只小一個多月,性格卻跟陸辰背道而馳,截然相反。陸辰好學,而凌雲好動,也不怎麼喜歡讀書,小的時候就總受涯無際詰責。涯無際去世之後,凌雲便離開了雪羽書院,獨自一人出去闖蕩。說是闖蕩,其實就是在寧安城中打轉,最終不知怎麼回事,就被當今皇帝的二皇子——玄親王給看中,收做了貼身侍衛,並且開始習武。

凌雲也算是天資非凡,讀書不怎麼樣,但學武還是很有天賦。在王府待了沒幾個月,據說就已經修練出了真氣,步入了高手的行列。在大元王朝,文人和武者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身份。因此,凌雲也算是徹底的得到了玄親王的信任和賞識,有了鐵飯碗,在王府安了家。

每個月凌雲都會有兩天時間,可以離開王府出來游玩。

而今日,也正是凌雲回雪羽書院的日子。自從涯無際離世之後,陸辰和凌雲兄弟二人就相依為命,他們本來就都是孤兒,因此更加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兄弟情感。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凌雲都會回書院看看陸辰。

「咦?小雲怎麼還不回來?都已經過了正午時分,還見不著人影,難不成是路上發生了什麼事?以往每每清晨就能趕回來,怎麼唯獨今日慢了許多。」陸辰守在門口,嘴里嘟囔起來。

不知不覺間,已然悄然到了正午時分。一輪大日懸在天際,灑下一片金光,溫暖無比。

「嗯!來了!」

只見遠處的官道上行來一名身穿黑色勁裝的少年,年紀與陸辰相仿,不過此人卻是滿臉的銳氣,面色堅毅,雙眼也炯炯有神,兩條劍眉橫在臉上,平添了幾分英氣。

來者正是陸辰的師弟,涯無際另一個弟子——凌雲!

比之凌雲,陸辰就顯得柔弱多了,不僅衣著素樸,而且臉色十分的蒼白,有些病怏怏的。這大抵是因為陸辰平時總是饑一頓飽一段,很少吃過一頓飽飯。

但他臉上還是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小雲,你回來了……今日怎麼回來的比往日都要晚上許多?難道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情?」

「嗯……王府里出了些岔子,所以今天回來的晚。」凌雲臉色有些難看,聲音十分的渾厚,說起話來也干脆有力。

「怎麼會這樣?堂堂的玄親王府,能出什麼岔子?難道還有人敢親自上門挑釁不成?」陸辰撇撇嘴,有些疑惑。他已經從凌雲臉上的表情看出來了一些端倪,王府中發生的事情絕不是什麼小事。打小就廝混在一起,凌雲就算是一個小動作,自己都能看出個道道來。

被陸辰這麼一問,凌雲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開口斷斷續續道︰「沒……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就是除了一些麻煩而已。」

「嗯哼?怎麼會是小麻煩呢,看你臉色那麼難看,難不成有什麼事瞞著我?」

陸辰目光緊盯著凌雲,想要問出個答案。事實上他並非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在小小的書院里待得久了,生活的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陸辰也只能靠自己找一些樂子來令自己放松心情。

而凌雲卻像是吞了個石頭一樣,愣是憋紅了臉,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了?咱倆誰跟誰,難道還真瞞著我不成?你放心,我絕不會跟別人隨便說的。」劍凌雲不回答,陸辰急忙催促道。

「好、好吧,你先答應我,別告訴別人。」

「放心吧,你還放心不過我麼,難道還會害你不成?快說吧。」

見到陸辰答應,凌雲才松了一口氣,四下張望一番,在確定沒有別人在附近之後,才附耳對陸辰說道︰「你可曾听說過懷寧郡主?」

「你說的可是建安王之女,那個調皮搗蛋的懷寧郡主?」陸辰不覺訝然一驚。「難道王府的事情跟這小丫頭有關系?」

凌雲認真的點了點頭,沒有否認,開口說道︰「今日一大早,懷寧郡主帶了幾名書生打扮的人來王府,說是要和王爺探討一下詩文經綸,但誰都知道,著小丫頭滿肚子的鬼點子,絕不可能如此單純的找王爺探討詩文。只是這小丫頭打著如此花哨名頭,王爺也不好拒絕,只好把這丫頭請進府中,怎知這小丫頭一進門就翻臉不認人,讓他手下的書生各自寫了一首詩,指明讓王爺講解詩意……」

說到這里,陸辰忍不住接茬道︰「這……難道玄親王沒有解出來詩意?」

凌雲搖搖頭道︰「不是,王爺不僅全都解出來了,而且解釋的很恰當。」

「那這算什麼大事?」

「那當然不算什麼大事,但後來,懷寧郡主又提出兩府之士互作交流,讓王爺請出門下的可用之士來互相比試詩文,試想?誰會閑的沒事在府中招攬一些書生當做門客?王爺門下也只有一票武夫,沒有任何一個文人。懷寧郡主就嘲笑王爺門下竟無一可用之士,然後把她門下書生寫的詩全都留在了王府,說是讓王爺好好教導一下自己的手下,免得最後養出一些目不識丁的無腦蠻士。你說說,這不是明擺著打王爺的臉面麼!王爺怎麼說也是一方之主,竟然被如此侮辱,卻不能反擊,你說這氣不氣人!」

凌雲說著說著,自己滿臉也都是忿怒之色,漲紅了臉。說來也是,他也是玄親王手下之人,懷寧郡主一言也就是說他也是個無用的蠻士,他自然夜宴不下這口惡氣。

「不過王爺也不知為何,居然忍了下來,等到那懷寧郡主走了之後,居然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但我想,王爺絕對是強忍下來的,表面上不動神色,心里絕對難以抑制怒火。」

听到凌雲這麼說,陸辰思索起來。

懷寧郡主本是當今建安王之女,生性極為乖張頑劣,仗著自己的父親在朝中的勢力,到處肆意妄為,整個寧安城都听說過關于這人的種種傳聞,不是今天燒了朝中某個大員的房子,就是掀了誰家的瓦片。沒想到這次竟然直接上門侮辱玄親王!即便是陸辰這樣讀了許多書的人,都忍不住大吃一驚,帶著人找上門侮辱自己,這要是換了任何一個人,都要大發雷霆的,這就相當于被人扇了一巴掌,還不能還手。卻沒想到這個玄親王居然還能沉得住氣,不動聲色,這份厚重著實難得。

「等等!你說玄親王門下沒有任何的文士,所以才會受辱對麼?」陸辰稍稍思考一番,心中卻猛然醒悟。

玄親王府沒有文士,而玄親王此時又受人侮辱,那麼現在,玄親王府最缺的豈不是一個書生,一個文人?而自己又恰好博覽群書,幾首詩詞古文還是可以信手拈來,這麼一來,豈不是一個絕妙的機會!

一個可以令自己月兌離目前生活的機會!

陸辰簡直忍不住尖叫起來,自己一生的夙願就是光復雪羽書院,還有就是能夠飛黃騰達、一鳴驚人!說到底,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也向往受人景仰,萬人矚目的無上榮耀。每個人在這個年紀都懷有滿腔熱血,陸辰自然也不例外。

「是啊,我想王爺絕對咽不下這口氣,你想想,這不是把整個王府上下一百幾十口人都嘲笑了,誰又能忍受得了,我們下人嘴上不說,但心里都是怨氣。」凌雲恨恨答道。

陸辰忍不住喜悅道︰「這麼一來就好辦了!玄親王此時最缺的就是一個文士幫助王府支撐門面,駁回余地,而我又正好擅長文辭,這麼一來我只需毛遂自薦一番,正能順著玄親王的心意,說不定就能進入王府謀個一官半職的!也不必整日在書院里這麼渾渾噩噩的過著了!」

言語之中,憧憬之色肆意而出,他已經太過于期望能夠一展宏圖了。

「這……能行麼?」凌雲半信半疑道。

「沒事,听我的沒錯,也算嘗試一下,你說對麼?」

見陸辰決定下來,凌雲也不做作,當即一揮手道︰「事不宜遲,既然師兄你已有了決定,我也不能矯情,這樣吧,你只需給我寫一首詩,我帶給王爺看,趁勢順水推舟,替你美言幾句,便有了七八分機會,你認為呢?」

「好!我也這麼想的!」

陸辰找來紙筆,沉思起來,這詩詞相當于自己的投名狀,必須要寫好,若是差了,便滿盤皆錯,他不由得鄭重起來,提起筆來,在紙上躍躍欲試。

當下,筆鋒如蛇行,揮揮灑灑的在白紙上寫下四行整齊的詩句︰「千載繁華聖賢名,天地一斗與君爭。心懷大義身逝水,魂歸無處舊東風。」

隨後,陸辰收起毛筆,沉沉的呼吸一聲,放松下來,這首詩本是他為了祭奠涯無際而作。如今,再次寫在紙上,感觸良多,但很快他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把白紙遞給凌雲,道︰「好了,你看看吧。」

「嗯。」凌雲接過紙張,審視一番,贊許道︰「的確是好詩,不愧是師兄,果然非同凡響。」

凌雲雖然習武,但畢竟自小也跟隨涯無際讀書,自然也懂得詩的好壞,陸辰這首詩的確算是上等的詩句,即便比不上那些前朝的大詩人,但也是佳作。

他立即卷起了紙張,想了想對陸辰道︰「好了師兄,既然你有了決斷,我也要盡力而為,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回王府,這件事越早辦越好。」

凌雲片刻也不多呆,火急火燎的走,徑直的走出書院,他向陸辰道了聲再見,便揚長而去。

陸辰也不挽留,心思全都放在了對未來的憧憬,凝望著凌雲遠去的方向,喟嘆一聲。

「希望小雲此去,能給我帶來些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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