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天色才剛蒙蒙亮,陸辰正在似睡未醒的迷糊之中,就听到營外傳來一陣響亮的呼喊聲,緊接著就是整齊一致的腳步聲,聲聲入耳。他頓時睡意全消,急忙跳了起來,隨意的收拾一番,配上一身青衣和凝霜劍,這才大搖大擺的走出營門去。
抬起頭來,只見遠處天空剛剛破曉,天光無限,血紅色的雲彩飄渺如幻,自由自在蕩漾在無窮無盡的蒼穹之上,似是有了靈性一般,生出無數的變化來,有的形似猛虎悍然而起,有的狀若巨龍直沖天際,更有甚者像是一座龐大巍峨的宮殿一般,佇立在蒼穹深處,像極了那傳說中的飄渺仙宮。
陸辰長長的噓了一聲,頓時感覺神清氣爽,一夜的困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輕松。
偌大的校場之中此時早已站滿了人影——那百名新兵早早的就被林淒影叫了起來,又進行起一天的艱苦訓練。此時正是清幽的早晨,雄雞未鳴,大營中其余的兵將還未起床,偏偏這隊愣頭愣腦的新兵起了個大早,開始了晨練,倒也算是奇葩。
林淒影身著玄色將甲,頭上綁了個干淨的白頭巾,令他看上去英氣逼人,生出一股英杰氣質來。原本他就英俊儒雅,文武雙全,此時穿上了一身戰鎧,更是像極了一個手掌一方的大將軍。
赤追風也照樣配備了一身赤色鎧甲,肩上背負著一桿方天大戟,肉眼看上去質地厚重,像是精鋼打造而成,戟刃寒光閃閃,鋒芒畢露。
這種武器,是當仁不讓的殺人利器!
陸辰遠遠的掃了這兩人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而看了一眼自己︰一如既往的一襲青衣,似是淡雅文弱,但卻少了一份凌厲的氣勢,著實不像個統領人物。
無奈的搖了搖頭,陸辰苦笑了一聲,心中卻不怎麼在乎。他雖然創建了「乾坤軍」,但對于行軍打仗和練兵之事的確是所知甚少,雖然他也讀了不少兵書,但卻只是稍微涉獵而已,並不善于運用自如,就連紙上談兵都難得很,更別說真正的打仗了。再說了,林淒影本就是兵家出身,擅長的就是這一道,索性練兵之事就全部托付給他,自己也樂得悠哉,正好趁著這些時日鞏固一下修為。
校場喊聲連天,震蕩百里,在清晨的天空下顯得格外嘹亮。
這一百名新兵被林淒影用了短短的一天時間就教的十分听話,也或許是陸辰的練心計取得了效果,盡管這些新兵臉上還是有些不滿之色,但卻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對林淒影的話言听計從。這種情況,還是十分良好的,假以時日,等雙方相處的熟識之後,這些芥蒂也將會全部打消。
用了一個早上的時間,林淒影帶著這隊剛剛萌芽的乾坤軍圍著校場足足跑了十幾圈,陸辰見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早飯的時間,便放了隊伍,讓這些士兵各自吃飯去了。隨後,陸辰又到軍庫領了一百桿最粗制的鐵戟,準備讓赤追風帶著新兵開始練習戟法。
赤追風的戟法並不是跟著赤如龍學習的家傳武功,而是跟著長安營鐵戟堂的統領學習的一套《絕地冰焰戟》。事實上,赤如龍出身貧寒,也並沒有什麼流傳下的秘籍。
這套戟法大開大合,威力驚人,並且修煉起來十分的簡單,不是什麼高深的武功,可以速成。
現在陸辰需要的就是盡量的減少時間,他最多也只有不到六個月的時間,這六個月听起來多,事實上卻少得可憐。要想打造出一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精兵,起碼都需要不下五年的歷練,而且,他手下的這隊新兵修為又是最差的,底蘊不足,訓練起來,更是有些棘手。
吃過早飯,林淒影大發慈悲的讓這些新兵多休息了半個時辰,隨後就讓赤追風帶著這些士兵學習戟法,他的要求不高,只是讓這些新兵在三日之內,模清這套《絕地冰焰戟》的套路和架勢,如果沒有研習透徹的,就要被逐出軍營!
此令一出,諸多新兵立刻肝腦涂地,一絲不苟的跟著赤追風練了起來。
頓時間,校場上鴉雀無聲,百名新兵列成方陣,手持鐵戟,定定的站立著。
而赤追風則身居最前頭,手中一桿精鋼方天戟被他舞的虎虎生風,每一揮擊,都帶起強烈的罡風,橫掃一方。
而後那一百名新兵也跟著一筆一劃的學了起來,幾趟下來,倒還真有了幾分火候。
如今的赤追風雖然依舊是活血境界,距離淬體境界還差得很遠,但一手戟法卻高深莫測,原本簡單的《絕地冰焰戟》在他手中生出了無窮的變化和威力,出手時如風斬蒼雲,十分凌厲。看樣子,這些日子里,他也下了苦功夫,比起在密林之中時,要強上許多。
這樣麼一來,陸辰和林淒影便清閑了下來,二人雙雙坐在一旁的巨石上,靜靜的觀望著赤追風練兵。
「怎麼樣?這隊新兵如何?」陸辰問道。
林淒影沉著臉,點點頭又搖搖頭,聲音冷漠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差,整體素質還算過關,缺的就是時間而已。等他們把戟法練好,我就開始教他們學習陣法。我已經想好了,天地六合陣很適合他們,攻防兼備,來去自如,到時候練成之後,就有了氣候。」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還要靠你多多擔待了。」
「無妨,我到這里來就是來幫你的,其實我算是在還涯無際的人情,而且你這個人很不錯,起碼不做作。」
陸辰並不在乎林淒影的話語,因為他本來就是這麼一個人,有時候瘋瘋癲癲的,有時候又精明的很,脾氣十分古怪。想來這大概是當初受到了打擊,被自己的同門師兄弟算計,又遭到自己的師父妒忌,換了誰都會留下難以抹去的心病。
二人正在閑談,就只听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抬望眼去,便見到校場遠處一陣硝煙彌漫,從煙霧中跑出一隊騎馬之人,各個身披鐵甲,威風凜凜。
當首之人,卻正是辣手小白臉燕青雲!以他的軍職和地位,在這營中根本就是一手遮天,即便是騎馬行走,也不敢有人說些什麼。
陸辰見到他到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立刻又堆上滿臉的笑容,沖著燕青雲行禮道︰「屬下陸辰,參見折沖將軍!不知將軍前來,所為何事?」
「哈哈!陸統領真是好雅興!我可是早早的就听到校場傳來的訓練聲了!看來陸統領很是上心,令我等羞愧啊!」
燕青雲今日身穿銀甲白袍,背後披著錦色披風,隨風飄揚,比起往日來,憑空多出了幾分威風來。
「將軍謬贊了,如今大敵當前,我等又怎能掉以輕心?若是誤了戰事,那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燕青雲哈哈一笑,繼而躍身下馬,邁著步子走了過來,望著正在校場上正在練習戟法的士兵,眼神之中忍不住閃過一絲錯愕。
陸辰見狀,心中也沒底,暗道︰「難不成這小子還是心有怨氣?來找我麻煩,恁地偏偏跟我過不去?人家都說將軍肩上能跑馬,我不過說了他一句,怎麼招來這麼大的怨氣?」
他總覺得這事蹊蹺的很,怎會無緣無故招來這麼大的禍端?要知道,不論是官場還是軍中,得罪了這樣的心胸狹窄的上級,將會是很大的阻力,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找自己的麻煩。
果不其然,陸辰心里剛剛自忖完,就只見浩蕩無際的天空中一時間飛起無數的林鳥,一排排大雁結成隊伍,向著南方飛去。
燕青雲見到此幕,道︰「鳥不知人心,南方就是出雲國境地,這般明目張膽的飛去,豈不是做了那逃兵?膽敢亂我軍心,必殺無赦!來人啊,取我弓來!」
跟隨到來的偏將立刻從馬上取下來一把大弓,弓身長度足有五尺有余,大開大合,而那弓弦則精煉堅韌,質地厚重,陸辰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用犀牛筋制成的。想要將這種大弓拉開,起碼需要幾百斤的臂力!而且,要想射入長空之中,則至少需要千斤的臂力!
林淒影見到這把硬弓,忍不住眼前一亮,也湊了上來。
燕青雲接過長弓,拉成滿月,目光銳利如鷹眼,盯著那長空中的大雁,蓄勢待發。
啪!
砰地一聲,箭矢入流星貫日,飆飛而出,眨眼之間沒入長空之中,一箭射中了那帶隊的大雁!
巨鳥應聲落下,首領已死,隊伍一散,後面跟著的大雁也立刻驚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燕青雲哼然一笑,輕輕的拉起弓弦,虛晃幾下,這些驚鳥听到了弦動之聲,立刻嘰嘰喳喳的四散逃去。
「將軍好武功!」
「燕將軍真是勇武無雙!一箭便造化無窮!意味著我大元將興啊!」
隨從里立刻響起了一片贊嘆之聲,不論到了任何地方,永遠也少不了這些人物。
燕青雲微眯著眼,像是對這幅情況十分滿意,嘴里卻道︰「陸統領覺得剛才一箭如何?」
陸辰不動聲色道︰「將軍好武力,這一箭起碼有千斤臂力。」
「哈哈,我這只不過發了三分力罷了!倘若我施展全力,只怕這把犀牛弓就要折斷嘍!」
此時,天空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鷹鳴,一只蒼鷹翱翔在蒼穹之上,如魚得水般自由自在。
燕青雲順勢一笑︰「剛才我一箭射去大雁,這次就換陸統領來彎弓射大雕吧!這只蒼鷹向南飛去,咱們的職責開始要嚴守後方,就是一只蒼蠅也決不允許通過!」
他雖然笑著說出這番義正言辭,實則用用心險惡!
陸辰心中頓時一沉,知道燕青雲又在為難自己,想讓自己當眾出丑!以自己目前的武道境界,想要拉開這把弓還是勉強可以,但是想要射中空中的蒼鷹就是出奇的難了,別看這老鷹表面上沒什麼出奇之處,但陸辰見多識廣,卻是知道,這是南方特有的雕類,名為影雕,速度飛快,在空中婉轉飛翔,很難捕捉到行動的軌跡!
若是自己當著眾人的面一箭落空,且不說會引為笑柄,恐怕那剛剛有所屈服的新兵也會立刻不服!
想到這里,陸辰就已經忍不住有了冷汗……
接弓,還是不接?
兩面為難。
「怎麼了?難道陸統領怕自己不能射中那影雕麼?沒關系,只要有這份心意便可以了,我也不會為難你,大家都是為了王朝罷了。既然你不行的話,那就讓我來就好了嘛。」
燕青雲冷笑著,就準備收回犀牛硬弓。
這時,一直沉默的林淒影忽然站了出來,厲聲道︰「慢著,讓我來試試!」
燕青雲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弓箭遞了過去,他可不認為陸辰手下的跟班會有多大的實力,可以一箭射下影雕。
林淒影捏著弓箭,來回的試了一試,最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不錯,還行,是把好弓,就是力道差了一些。」
「哦?那你能拉開,並且射下影雕麼?」燕青雲似笑非笑道。
林淒影只不答話,低喝一聲,運起了力道,頃刻間拉成了滿弓!
他的視線焦點盯著那只搖擺不定的影雕,觀察了很久,才猛然松開了弓弦。
一箭破虛空!
箭芒閃爍,一瞬之光閃起!
只見高空中的影雕撲扇了兩下,而後直直的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