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後世有個笑話;在北京如果從天上掉下一塊磚頭砸到三個人,最起碼會有一個處長。而在廣州,如果從天上掉下一塊磚頭砸到三個人,那麼肯定有兩個老板。
這個笑話,很好概述了九十年代經商熱興起之後,私營小公司在廣州泛濫成災這個實事。毫不夸張的講,那個時候在廣州小型公司聚焦的地方,站在街口一眼望去道路兩邊全是密密麻麻公司招牌。
一間五坪米辦公室內,經常只坐著一個專門負責接听電話的女文員,辦公桌上整齊擺放著五六部電話機,每部電話分屬于同的皮包公司。
而在八十年代初期,想申請辦理一家公司則絕對是一件十分浩大的工程,光是各權力部門之間繁雜的審批程序就能讓人吐血。
自己這個便宜舅舅,之所以能把貿易公司牌照順利辦下來,估計還是佔了身為港、奧、台胞的優勢。(實際上,所謂港、奧、台胞基本上都是出口轉內銷)
做為一家專營服裝加工出口的小型公司,大華貿易辦公地點在廣州市區一幢十多層寫字樓之內,五十平米左右辦公區域被劃成幾塊供五六名員工使用。
至于加工車間,則設在深圳蛇口工業區之內。
簡單來講,就是利用內地低廉用工成本為香港服飾品牌代工,從中掙取加工費。
並不寬敞總經理辦公室內,胡德凱與陳小初分別坐在辦公桌兩端,而劉正德則一動不動站在門口。
這情景,不太象是舅舅與外甥之間的閑聊,到比較象不同公司代表之間的商業談判。
從貿易公司租用辦公室,陳小初就能大概猜出蛇口工業園那邊加工車間的規模,不由有點奇怪對方為什麼不擴大經營規模。
要知道,這個時候在內地為香港品牌做代工,在利潤方面跟十年之後相比較,絕對可以稱之為豐厚。
于是,在跟對方天南海北聊了一會之後,這才張嘴詢問了一句,「現在來內地投資外資還比較少,像舅舅這樣為香港品牌服飾做代工企業利潤應該相當可觀,難道沒想過擴大生產規模?」
自從上次春節時,被對方在北京「友誼商店」雷過一次之後,胡德凱就對自己這個小外甥另眼相看,不再將對方當成什麼都不懂小孩來看待,也不會再在這小子跟前吹什麼大氣。
「大陸方面的政策就如同初一到十五月亮,每天都在不停生著變化,在政局大方向徹底明朗之前,估計不會有財團敢在這邊大規模投資,最多就是建個辦事處為將來做準備」
搖搖頭,他又接著說道︰「如果不是在香港那邊混得不如意,我也不會有這個勇氣重新跑到大陸這邊來投資辦廠。」
注視著一臉感慨的舅舅,陳小初不由微微笑了笑。
自己這個便宜舅舅的想法,應該可以代表現在絕大多數想進入中國市場商人的心態。
盡管,大伙十分清楚大陸地區孕育著巨大商機,卻害怕剛從十年浩劫中走出來的中國會再來一次運動,讓自己投下鈔票血本無歸!
雖然不太喜歡對方,不過看在這家伙是自己母親大哥這層關系上,他還是準備給對方一點提示,微笑著詢問道︰「資本論中有一句經典語錄,不知道舅舅有沒有听過?」
胡德凱不明白,對方怎麼突然之間跟自己聊起了資本論,于是一臉好奇反問,「什麼語錄?」
馬克思教導我們︰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家就會大膽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第258頁)。
八十年代初,蘇聯依然是與美國一樣強大的存在,馬列主義在世界範圍之內仍然大有市場,而馬克思這段話也是人盡皆知,甚至連胡德凱這種雙眼之中只有方孔兄的勢利商人,也明白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
沉默片刻,他抬頭注視著辦公桌對方少年老成的小外甥,過了幾秒鐘才嘀咕一句,「你認為大陸在改革開放這方面,不會再變了?」
臉上掛著淡然笑容,陳小初回了一句,「你認為,撥出去的水還能再重新收回來嗎?」
胡德凱整個身體猛然一陣,接下來就一言不陷入沉思之中。
中午吃過飯,陳小初主動提出想去深圳那邊的蛇口工業園轉轉,胡德凱也正好要去蛇口那邊的加工車間辦事,于是驅車拉著自己這位天才外甥就朝深圳方向駛去。
可沒想,汽車剛駛出停車場來到一個三叉路口,一輛香港牌照豐田轎車突然從另一個方向快沖了出來,嚇得胡德凱立即一腳狠狠踩下了剎車
「吱……」橡膠輪胎與水泥地面劇烈摩擦出刺耳聲響還在空中飄蕩,北京牌小轎車還是一頭撞在豐田尾部上。
胡德凱急忙下車察看,現自己的車似乎沒什麼大礙只是車頭燈被撞碎,反到那輛豐田小轎車整個車尾廂都已經被撞得完全變形。
這時,一名西裝革履年輕人從汽車內走了出來,目光在那輛白色北京牌小轎車上掃過心中似乎立即就有了底氣,指著胡得凱就大聲罵道︰「你這個大陸人知不知道開車,瞎了你的狗眼。」
這一下,胡德凱可有點傻眼了,
明明是對方突然沖出來引了這一起交通事故,現在卻如同一只怒公雞對自己大呼小叫,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好欺負的軟腳蟹!
于是,指著對方就大聲吼了一句,「你小子,才***瞎了狗眼,知不知道怎麼開車?」
話音未落,一只拳頭已經打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