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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中體西用
正是在譚鐘麟這種思想的主導下,譚延的大哥、二哥都在湖南經營家族產業,而佷子一輩發蒙入學的則跟在他的身邊,來看看有什麼可造之才,被淘汰下來的當然也要繼續念書,不過他們走的是另外一條道路——成為當地的富紳名流,如果能夠在學問上有所建樹的話,那就走王運的道路,在家鄉辦學成就名望,至于官場就和他們絕緣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事」,對于官場上的事情他只對兒子們進行教,妻妾是沒有這個權力的,而更深一步的評點朝中大臣的時候,也只是在面對譚延的時候——有些事情只能夠在他們父子之間進行討論,純屬功利得失評價,以譚延對譚鐘麟的認識,老頭子頗有點像春秋戰國時代的縱橫派,別看老頭子對他的人身限制非常嚴格,但是老頭子自己卻看得非常清楚,一些算得上「違逆」的話在他們父子之間評價討論的時候也算正常。
待到所有人都離開後,譚鐘麟問道︰「組安,你知道此文一出誰最高興麼?!」
譚延回答道︰「《勸學篇》十二篇中,除了《去毒》一篇講鴉片之害以外,其余各篇都與洋務或多或少的有些關系。孩兒以為當今中國疲弱不堪,若使之富強則離不開洋務,只有洋務能夠給中國帶來財富;也只有通過興辦洋務才可使中國有西洋堅船利炮……縱觀曾、左、彭、胡四位作為,皆是與洋務有著很深的聯系,就是當今的李鴻章和張之洞亦不過如此。可嘆朝中始終都有些迂腐之輩,從中阻撓,孩兒寫著《勸學篇》雖然沒有明為洋務派官員叫好,但是也是為他們話了。想來這最高興的人還是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等人!」
譚鐘麟听後點點頭道︰「《勸學篇》十二篇,篇篇切中時務要害,同樣的文章為父也見過不少,不過只是嗤之以鼻而已,原因無他,唯鋒芒太『露』耳!為父之所以能夠對你的文章叫好,重要的還在于‘內斂’二字,‘中體西用’從馮桂芬那個時候提起到現在已經三十年了,不過這也僅僅是一個提法而已,雖然這三十年中包括張之洞等人都有文章提到,但是卻沒有你的《勸學篇》這麼清晰明了,更為難得的是這篇文章也會頗得朝中‘清流’好感……」
譚延站在一邊耐心的听譚鐘麟教,中間並沒有打斷話頭,現在他對老頭子的談話非常重視,不僅僅在于譚鐘麟掌握自己的一切,而是因為老頭子的談話飽含了他為官數十年的經驗和教訓。雖然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時局一旦變得非常糟糕的時候,便準備居家遷到國外去,但是不到最後時刻他還是願意為這片土地的百姓多做些好事。做好事也需要講究策略的,這不時僅憑著良心正直就可以的,有的時候為了做好事也不得不做一些違心的事情來達成目的,這個道理譚延心中非常清楚。不管譚鐘麟教給他這些知識的目的在于什麼,但是他心中很清楚,老頭子的話對他的將來將會有著很深刻的影響,自己可以用之規劃未來,審時度勢來做更多有益的實事。
「‘中體西用’!‘中體西用’!組安,為父之所以不想讓你的文章刊發出來,最重要的原因是還想讓你繼續完善這篇書稿,就以‘中體西用’這個要點進行更深一步的闡述,話題可以的更加廣泛一些!為父遍觀此稿,覺得一些主旨上你把握的非常好,再寫新的內容的時候,要繼續把握好主旨——這個主旨是題外的,你明白了麼?!」譚鐘麟非常有深意的問道。
「兩不得罪!孩兒謹記父親教導!」譚延非常敏銳的回答道。
譚鐘麟听後非常滿意的點點頭,笑著道︰「為官之道在于一個‘混’字,做學問也是如此,想要讓自己的影響更加深遠廣泛,就必須懂得‘和光同塵’,只有這樣才可以讓自己走的更遠,讓自己的主張能夠被更多的人所接受!組安,你這幾天要加緊些,等完稿的時候交給為父審閱,為父可將此書稿推薦給朝廷和其他重要的官員,以此來征求他們的意見,然後再復交刊行,那個時候對你來才是最好的選擇!」
譚延經過這次和譚鐘麟的談話後明白,老頭子之所以暫不刊發,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于《勸學篇》的內容上還不夠充實。‘中體西用’三十年前便有人開始提,洋務派也曾有人以此來明確自己的政治主張,可惜到現在依然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老頭子的想法讓他感到非常吃驚——要麼不做,要麼就一直做到盡頭,以一本《勸學篇》來奠定譚延在這個理論體系中的權威宗師地位,盡管他還年少,但是既然他寫了《勸學篇》就必須把「中體西用」來闡述的非常詳盡,不要去做馮桂芬,開創了一個新的概念卻沒有執行到底,平白為人做嫁衣。
譚鐘麟在1856年會試中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在翰林院認識的馮桂芬,而馮桂芬的《校芬廬抗議》就是數年後在上海完成的,後來馮桂芬就進入了曾國藩的幕府,也曾進入李鴻章的幕府當幕僚。因為在那一時期譚鐘麟也恰巧任江南道監察御史、杭州知府等職,馮桂芬的作為他倒是非常清楚。根據譚鐘麟的回憶,曾國藩和李鴻章引進蒸汽機和後來的西式武器彈『藥』生產計劃都受到了馮桂芬的影響,而李鴻章在上海和廣東最早建立的外語學校也是出自馮桂芬的手筆。
馮桂芬沒有像譚鐘麟這樣走上非常顯赫的官場之路,但是他的才智給譚鐘麟留下了深刻的影響。看到兒子現在所寫的《勸學篇》,這倒是讓老頭子回憶起了三十年前的同僚,可惜依附于人也要看主子的作為,無論是曾國藩還是李鴻章,他們的氣魄和才干都已經是那個時代的最頂端了,但是對于馮桂芬的一些建議他們也是非常有取舍『性』的。
譚鐘麟把他所知道的關于馮桂芬的事情都給譚延介紹了一遍,同時也明了去年他支持譚延建立翻譯科的最初動機便是因為馮桂芬也從事過這種嘗試,借助李鴻章和曾國藩來開設外語學院,並且還試圖量翻譯外國科技書籍。這還是譚延第一次听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看到老頭子這麼推崇馮桂芬,他心中對這個人物也是頗為好,不過可惜的是在二十多年前他們之間就已經失去了聯系,至于馮桂芬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不過譚鐘麟也非常坦言︰既然他要想重新樹立「中體西用」這桿大旗,就必須現在學術上站穩腳跟,但是若想在這個領域真正立足的話,那道路將會更加漫長——不要重走馮桂芬的老路,在學術上有建樹之外,也必須努力去實現它,不要弄得到現在還有幾個人能夠知道這「中體西用」是馮桂芬最先提出來的?!(對于「中體西用」的最先起源,戒念也曾翻閱了很多資料,早先在林則徐時代的魏源也曾提出過類似的主張,不過相對于馮桂芬來,顯然差了很多,所以在本書中這一思想的起源便安在了馮桂芬的頭上,不要太過計較,謝謝!)
經過和譚鐘麟這番長談,譚延才知道「中體西用」這個詞居然有這麼復雜的淵源,想到後世的教科書上于此有關的不過是張之洞一人。來到這個時代後才知道「中體西用」居然已經被叫了三十多年了,而張之洞才是集大成者。想到譚鐘麟最後的建議,他也不得不佩服老頭子的遠見——張之洞正是有了這個學術上的功底,並且在執政上也是以此為目標而去奮斗,因而在百年以後的後世依然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完善《勸學篇》對于譚延來並不是什麼難事,事實上他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有寫出來,只是這本書稿原計劃便是打擦邊球,這個技術難度較高,特別敏感的話題他也不敢太過深入。歷史上張之洞的《勸學篇》是在維新變法的大背景下刊印發行的,那個時候張之洞雖然作為一名開明的高級官吏,但是對于維新派的主張不是很感冒,《勸學篇》在某種意義上是在攻擊維新派的政治主張,要不然對張之洞頗有好感的梁啟超也不會攻擊《勸學篇》了。
對于那段歷史,譚延也只知道這麼多,放在現在的背景下,只要他對書中的言論謹慎些也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譚鐘麟要求他完善《勸學篇》這個較好辦,老頭子也非常配合他,他需要知道的一些掌故只要是老頭子知道的都無不細清楚,並且聯帶就近幾十年來的一些歷史事件闡述了官場上斗爭的背景,就連譚延非常熟知的「楊乃武與白菜」案件的背後官僚勢力傾軋也的非常詳盡,這給了譚延以大量的資料支持,也使得他在完善《勸學篇》的時候有了更加明晰的準繩界限。
譚延集中精力來完善《勸學篇》,在短時間內幾度修改書稿,並且讓譚鐘麟就書稿中的問題進行修正,忙活了半個多月,總算在新年到來之前整理完畢最終定稿。《勸學篇》還是譚延頭一次傾注了幾乎全部的精力來完成的書稿,雖然耗費時間較短,但是卻讓他非常辛苦,待到譚鐘麟最終敲定後,他渾身上下幾乎被抽干了最後一絲力氣,身體都有些發飄了。
《勸學篇》的書稿已經完成,剩下來的事情就是老頭子來『操』作了,譚鐘麟之所以對《勸學篇》傾注了這麼大的精力,也是為了譚延的未來好——譚延雖然以十五歲的年紀通過了童子試成為秀才,但是這科舉考試的路還長著呢,譚延不過才是入門而已,有了這《勸學篇》如果經過譚鐘麟的合理策劃後發揮出最大的效用,那譚延在科場上將會別人的起點更高。就算萬一科舉考試不是很順利,譚鐘麟在兒子的身上看到了另外的希望——他想打破自己的規矩,在兒子科場考試不順利的時候,通過捐官在自己手中還有實權的時候,提拔自己的兒子,當然這也是因為譚延的表現非常出『色』才使得譚鐘麟動了這個念頭。
譚延繼續在福州城內的閩浙總督府進行日常的工作,若有閑暇便去校場督促侍衛隊訓練,或是去戒毒所查看戒毒情況……每天的日子都是這麼渡過,基本上不與外人接觸,相對于以前的時候,他還可以會見當地的名士來切磋學術,不過那是馮文郁附身譚延之前的事情,在此以後,譚延則中規中矩的按照譚鐘麟所期待的那樣發展,也最大限度減輕了譚鐘麟對他的擔心。
臘月二十五,譚延見侍衛隊訓練已經非常不錯了,可以拉到台面上來了,便稟報譚鐘麟,開始著手侍衛隊進駐總督府。在突擊學習了幾天的基本禮儀之後,這支對外宣稱是譚家家將的侍衛隊正式在大年三十這一天開始接管總督府防衛,以前的總督府侍衛被替換。為了能夠給外人以一個全新的感覺,譚延專門請裁縫為侍衛隊訂做了專門的軍服——這套軍服有著非常明顯的後世軍服風格,不同于晚清常規軍服,給人的感覺是非常干練、精神,加上侍衛隊經過半年的訓練,伙食營養也跟得上,所以當新的侍衛隊穿過福州的街道進入總督府的時候,福州城內的百姓便被支侍衛隊的風貌給吸引住了。
譚鐘麟站在閩浙總督的大門口,看著侍衛隊肩背新式步槍、腰別盒子炮,身體健壯,邁步整齊劃一,頻頻點頭表示滿意。這支侍衛隊也給譚延在譚鐘麟的心中加上了幾分,僅僅看著外表賣相便譚鐘麟所見過的任何一支軍隊風貌要強上許多,加上他早就知道這支侍衛隊人數雖然並不多,但是人人可以稱得上是神槍手,實際上若是兩軍對壘而戰,就算對方和自己同樣的裝備,再多上幾倍的人也打不過這支全部都是神槍手所組成的侍衛隊,有了這支侍衛隊在閩浙總督府,任何宵都要膽戰心驚,他閩浙總督府將會成為龍潭虎『穴』讓人望而生畏。
中國人過春節,而外國人過聖誕節,兩者之間的節日基本上都差出快兩個月,就在譚延和家人過春節的時候,德國的『毛』瑟武器制造廠的代表又再次來到了福州城,這一次他們是帶著最終的決定來到這里和譚延進行最後的商定的,以此來決定『毛』瑟武器制造廠是否引進九八式步槍。
這一次『毛』瑟武器制造廠所派來的談判代表名叫費德勒,另外一個人還是上次的弗林斯,而施密特這次卻沒有跟來。經過接觸之後,譚延才知道這個費德勒便是發明『毛』瑟手槍的正主費德勒三兄弟的老大,以前他和馬彪相處的時候,這個發明盒子炮的費德勒三兄弟都快要在他的耳朵上磨出繭子了,沒有想到他居然可以見到本人,這真是讓他有些驚喜。(對于『毛』瑟武器制造廠的著名人物資料非常缺乏,戒念在此杜撰,費德勒三兄弟確實是發明了盒子炮,不過他們能不能在『毛』瑟有很高的地位這就很難了,在此表示歉意!)
對于九八式步槍,『毛』瑟武器制造廠是勢在必得的,當保羅『毛』瑟看到九八式步槍設計圖的時候,便在第一時間肯定了這種新型步槍的價值——對方盡管開價較狠,但絕對是物有所值。不過盡管如此,『毛』瑟武器制造廠的老板依然覺得這個價格還是可以再協商的,他們從附加條款中敏銳的察覺到對手也許不是很在乎金錢的多寡,更加在意的是無煙火『藥』和能夠生產九八式步槍的機械設備。
這一次費德勒作為『毛』瑟武器制造廠的全權代表,擁有很大的權限來決定和譚延之間的談判,盡管他的老板給他的自由度非常大,但他依然不會為了得到『毛』瑟步槍而不惜一切代價,盡管他作為一名高級技術人員對這款步槍的設計非常欣賞。
中國人和外國人之間的節日差別在這里顯得費德勒等人來的非常不是時候,不過譚延還是非常熱情的招待了費德勒和弗林斯,讓他們也感受一下中國的傳統節日,並且也順便交換了一下雙方對達成這筆交易的誠意。當然費德勒他們也沒有空手而來,這一次他們帶來了兩百支根據譚延設計圖紙所制造的九八式步槍,還有相當多數量的子彈,這也讓譚延感到驚喜,當即給他的總督侍衛隊進行換裝。
這一次費德勒作為『毛』瑟武器制造廠的全權代表,擁有很大的權限來決定和譚延之間的談判,盡管他的老板給他的自由度非常大,但他依然不會為了得到『毛』瑟步槍而不惜一切代價,盡管他作為一名高級技術人員對這款步槍的設計非常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