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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邀請
不過現在的琉璃廠還沒有到那種程度,譚延挨家走過去也踫到不少贗品,但是真貨居多,不僅數量多而且精品也很多,一眼望去有很多店鋪中都有宮里面流出來的東西,那規格款式一看就知道出自宮里。
譚延也收了不少東西,大多都是便宜貨,正規店鋪中他沒有進去,那里的東西只要一張嘴就是千百兩白銀,自己雖然有錢但絕對不會這麼燒包,與其硬拼銀子還不如學後世那些購物達人,在貨攤上淘些東西,只要你的眼力準,這里並不乏一夜暴富的例子,但是前提必須是你有足夠的眼力和魄力。
這兩三天別還真讓他踫上了不少好東西,地攤貨有地攤貨的好處,價格便宜,攤主的眼力不夠看漏的很多,這年頭雖然不上是兵荒馬『亂』,但是連年災荒加上苛捐雜稅,以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中也有些能耐的去發掘古墓,這也是地攤貨的重要來源之一。別的不敢,譚延估計要是把自己這兩天收的東西往那些正規古玩店中一擺,買個六七萬兩銀子還是沒有問題的,而成本不過是一千來兩銀子。
「若是以後混不下去了,自己也可以仗著這項本事來討個生活……」譚延一邊淘寶一邊暗自自嘲,他所收獲的主要是玉器和青銅器。
其實這些天譚延收獲最大的並不是在琉璃廠收購古董,而是在中『藥』房中看到了一樣非常珍貴的東西。那還是他去同仁堂的時候,想要看看這里的戒毒丸銷量如何,但是在門口踫到了同仁堂伙計從板車上卸下半車的骨片——「甲骨文!」譚延心中突然意識到這些骨片的價值,這年頭幾乎手里面有幾個閑錢的文人第一嗜好肯定是收藏,江浙一帶藏書風氣非常鼎盛,就是兩廣總督府中也有不少幕僚閑時也愛談論古董,但是譚延卻從來沒有听他們談論過甲骨文,倒是青銅器的銘文得更多些。
譚延並不知道,在後世鼎鼎大名的甲骨文在這個時代還沒有被發現。其實譚延也並不能肯定這些伙計裝卸的便是甲骨文,這個念頭不過是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逝,不過這個念頭卻讓他走過去仔細看看這些大骨片到底是不是甲骨文骨片。
經過搭訕之後,譚延非常順利的接觸到這些骨片,看到骨片上的泥土他的心髒就忍不住狂跳了——這些骨片從模樣上看便知道在地底下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很可能便是自己想要找的甲骨文。耳邊這時傳來了一句︰「這些都是從彰德府收購過來的,當地的農民從地底下挖出了不少大骨片,都稱為‘龍骨’,入『藥』後可以治風濕……」
譚延听後從心底泛出了呻『吟』︰「餓滴神!今天我是得到哪路神仙的保佑了,居然讓我踫上這種事?!彰德府,我靠,那不是殷墟的遺址麼?!」
四書五經中《盤庚》三篇開頭第一句話便是‘盤庚遷于殷’,這‘殷’指的就是彰德府附近地區了,譚延能夠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這個典故是再清楚不過了。二話沒他便掏出銀子將這車骨片全部買下,在打听到這是同仁堂第一次購進這種骨片,回去後又詳加詢問一些古董店的老板有沒有知道甲骨文的,結果發現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這個法,至于骨頭上刻字只是有典籍上提過,但是誰也沒有見過!
在得到這樣的結果後,譚延覺得自己防佛被幸福給砸蒙了——這可是一筆天大的無形財富,要知道考據學是這個時代正流行的學派,這甲骨文可是殷商時代才有的東西,因為出土的地方在彰德府,他直接就將商代無視了。只要是甲骨文,那年代絕對不會低于三千年,這東西才是十足的「古物」吶!
「呵呵,沒有想到這個時代居然還沒有發現甲骨文,開創這一新學派的名頭可就落到我的頭上了!」譚延一想到這些,高興的連睡覺都在笑。
僅有這一車甲骨文是絕對不能令譚延滿足的,這個時代只有他才最清楚這些骨頭意味著什麼,他立刻去了電報房,直接向湖南舅舅那里發報,讓他立刻派人帶上銀子在彰德府蹲點,只要有什麼稀物事出土就立刻收購,尤其是「龍骨」更是不能放過,有多少就收多少,價錢可以放松些。
不僅如此,譚延還向同仁堂繼續訂購「彰德龍骨」,有多少就要多少,弄得同仁堂掌櫃一愣一愣的。只有譚延知道自己這次可是撿到了天大的寶,這甲骨文一旦問世,什麼翁同龢、張之洞,越是像他們這樣的人越對甲骨文感興趣,那自己就可以不動聲『色』的提高自己在人心目中的地位,這可費神寫《勸學篇》收益大多了——「嗯,名利大豐收!」
「翁同龢就算了,這家伙心胸狹隘,況且這家伙也沒有幾年好蹦嗒了,還不如拿著這些甲骨文去討好張之洞,這家伙骨子里面讀書人都要酸……」
在第四次拜訪恭王無果,借著溜了一次琉璃廠之後,譚延心滿意足的帶著自己的「戰利品」回到了在京師的住處,不想剛剛進門管家就來通報天津有位唐先生來拜訪,結果等了半天沒來人便先走了,走時已經留下了自己的帖子,希望譚延回來後能夠趕快尋去。
「天津的唐先生?!除了唐伯文還能夠有誰?!」譚延听後心中很快的便想到肯定是唐伯文來了,天津一別還不到十天這麼快就上門,折讓他感到其中似乎有了什麼變故,尤其是想到濟遠艦護航兵船去增援朝鮮,這讓他心中更是充滿了不好的感覺。
譚延也顧不上欣賞自己今天從琉璃廠地攤上繳獲的戰利品,讓管家代為安置好東西之後他就立刻乘馬車按照唐伯文留下的名帖上的地址走了。
「什麼?朝鮮真的打起來了?!」看到譚延到來,唐伯文也沒有多客套立刻把他請到書房,告訴了他中日戰爭已經爆發的消息。
「那濟遠艦護航艦隊怎麼樣?他們平安回來了麼?」譚延對于濟遠的命運並不看好,不過他沒有想到濟遠居然是打不死的強,即便傷的那麼重,還是回到了天津。
「已經回來了,只不過受到了重創,甲板以上艙室幾乎全毀,前後兩座主炮塔也被打壞了,要想修好至少要三個月不可,而且後主炮必須更換才行……不過濟遠艦抗住了日本艦隊的突襲,廣乙和威遠艦都平安返回,不僅如此濟遠還擊沉了日本嚴島艦,重傷了吉野艦!」唐伯文道。
「擊沉嚴島,擊傷吉野?!」譚延被唐伯文這句話給弄蒙了,這種變化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中日海軍甲午大東溝決戰,北洋水師傾其全力甚至致遠不顧一切都沒有擊沉哪怕一艘日本戰艦,沒有想到這決戰還沒有開始,日本主力戰艦就是一沉一傷。
「歷史發生改變了!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才會產生這樣的變化,難道是因為唐伯文?!」譚延心中細細思量著。
歷史有著太多的選擇,任何一個人都有撬動歷史改變原有軌跡的可能,不過這個難度系數高的讓人難以想象。就如同同樣是看到秦始皇出游,劉邦的答案是︰「大丈夫生當如此。」而項羽的回答便是︰「吾當取而代之!」還有更多的人同樣看到秦始皇出游的景象,但是這兩個人就為此而付出努力。
不過這個努力是幾十年的積累,譚延並不認為他區區幾年辦文摘寫文章便可以改變的。當然他不排除自己的所作所為深刻的影響到了別人,就他看來自己的幕友堂和護衛隊都有可能會成為改變中國近代史的進程,尤其是自己的護衛隊,若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發展下去,不出二十年絕對是一支在中國不可視的力量,但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中堂大人對這次戰爭是何想法?有沒有需要在下去做的事情?」譚延問道。
「我這次來京師就是來找你,中堂大人認為組安你辦的《強學文摘》對日本了解頗深,對國際事務也很清楚,所以想請你入幕來幫助中堂大人渡過這次危機……還有一個問題便是組安你發明的無線電電報機要加快進度了,這種不用靠電線便可以發電報的技術,北洋水師很需要——這次本來中堂大人召見各國駐華公使的時候,朝鮮海戰的消息是廣乙和威遠帶回來的,所有人都認為濟遠非沉即降,但是濟遠卻于當天夜間被英國貨輪拖回到了天津港。若是你發明的無線電電報機能夠投入使用的話,那中堂大人那里將會以最快的時間得到準確的消息,這樣也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唐伯文道。
「加入中堂大人幕府?!」譚延輕聲反問道,實際上他更多的是自言自語。
「不錯,中堂大人認為人才難得,組安就是中堂大人所需要的人才,你在日本問題上判斷非常準確,現在戰事一起,中堂大人依舊在做努力,這個時候就更需要你了!」唐伯文道。
在譚延的前生記憶中,李鴻章這個名字代表了太多負面的東西,包括馬關條約和辛丑條約都是由這個倒霉蛋簽署的,當然這兩個條約也不能全怪李鴻章,但是這個臭名聲卻是跑不了的。除了歷史上的名聲臭之外,老李同學的用人才是最關鍵的——能夠得到他重用的人,不是老鄉便是往日同僚的子弟,最著名的還是袁大頭,外人是很難在他心中佔據一席之地的。從李鴻章的用人政策,譚延可以看到自己加入李鴻章集團的未來——無疑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搞不好還要背上臭名聲。
北洋的資源是譚延最為眼饞的,有了北洋的資源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沿著袁大頭的路線問鼎中國的最高統治權,這個誘『惑』是誰也不能拒絕的,只是很少有人能夠看清罷了,但是對于譚延來這不是問題。不過話又回來,加入了北洋集團無疑是給自己的身份上貼了個標簽,北洋的背景將會加在他腦袋上很長一段時間,那張之洞的鋼鐵廠問題就會要做出取舍,自己將會和盛宣懷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線上,誰最後得手就要看各自的手腕和財力了,這兩項他都不怎麼自信。
李鴻章樹敵太多,翁同龢就是一個例子,老翁同學多少還能夠堅持幾年,這幾年里足夠給譚氏父子找麻煩了。況且他本身就是總督的公子,完全有能力借著譚鐘麟的大旗來自己干,財力雖然不算充裕但是可以慢慢經營,只要老頭子一天不倒,自己就可以一天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進行發展……
「難道就這麼看李鴻章葬送濟遠所取得的有利開局?難道還要簽那個該死的馬關條約?!」譚延搖搖頭,內心中權衡利弊讓他難以取舍,正如唐伯文所的那樣,若是處于民族考慮,自己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參謀人選,有自己在李鴻章面前施加影響,就算甲午戰爭真的戰敗,在談判桌上也未必會讓馬關條約變得如此損失慘重。
「紀孟兄,我決定入中堂大人的幕府,不過弟我有幾個條件務必要在前面!」譚延道。
「組安請,若是為兄能夠答應的絕不推辭!」唐伯文道。
「第一,我需要給家父去封電報,紀孟兄應該知道朝局變幻莫測,家父身為兩廣總督有很多不便之處,若是他不答應,那弟也沒有什麼辦法了;第二,紀孟兄也知道弟是要遵從家父的決定要考科舉的,明年恩科會試弟是一定要參加的,到時候不要耽誤了在下和中堂大人的大事……;第三,幫助中堂大人自然沒有問題,只是事情過後,弟還是要回到父親身邊的,中堂大人這里要代為清楚……」譚延將自己的條件出來,然後等著唐伯文的回應。
「呵呵,我當是什麼條件呢,原來是這些!組安大可放心,為兄可以為你做主,只要令尊同意你就要成為我的幕友了!」唐伯文笑著道。
「紀孟兄,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連夜返回天津,現在朝鮮局勢開局對我們非常有利,但若想憑這點優勢就想讓日本人屈服那是遠遠不夠的。雖然弟我剛剛得知海戰消息,但是對于這個局面弟心中也多少有些想法,想必對中堂大人有所助益……」譚延笑著道。
雖然是連夜返回天津,但是唐伯文並不介意,因為他身兼天津機器局總辦,現在戰爭已經開打,想要打仗這軍火是必不可少的。北洋水師的彈『藥』供給幾乎全部都由天津機器局來承擔,金陵和江南制造總局雖然也要負擔一部分,但是在距離上非常的不劃算,天津這邊的軍火生產任務將會非常繁重。
譚延到達天津之後,立刻通過電報房給廣州發電報,這里是北洋的天下,電報局的大老板就是李鴻章,譚延在這個問題上可不會給李鴻章省錢,一份長長的電報不惜費用的發送到廣州去了,用電報來發家書這在現在的中國也算是頭一份了。
第二天一早譚延便收到了老頭子的回電,相之下老頭子的回電非常簡單︰「可行!」
譚鐘麟的態度將會直接影響譚延的決定,盡管他有一百個理由,但是現在他的根基實在是太淺離不開老頭子的保護,況且官場上的事情老頭子要清晰明了的多,自己莽撞行事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是往往會釀出禍端,一般老頭子讓他自己進行決斷的時候,基本上不會傷害到根基老頭子才會放任譚延去做,一旦威脅到根基的時候,等老頭子出手的時候那就對譚延非常不利了。
經過幾年的燻陶,譚延對晚清的官場基本上已經有了一個較清晰的認識,這個時代雖然不像春秋戰國一般國家分裂,但是這些大臣們就像那些諸侯國一樣,最頂級的那幾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地盤和派系,同一大派系中還分成幾支不同的派系。這種分布不僅存在于洋務派,清流也不例外,像洋務派中的李鴻章和張之洞隱隱對立一樣,清流中的翁同龢和孫毓汶也是對頭,沒有任何一派是鐵板一塊,否則齊心協力之下對手可能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