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靖所布的局就是這樣簡單。是一個幾乎人人都可以想到的局。但是正如同最初說的那樣,所謂的智者並不在于布下如何如何復雜的局,而是如何取得最有效的成功。
所謂的局,不過是將硬幣來回翻轉然後決定正反的過程。
這個定義,司馬靖相信可以應用在任何時候。無論是何等復雜的布局,即使是傳說中的極智之人的布局,也無法跳出這之外。因為這就是對局的一個形象形容啊。
「我原本的打算是,先將你和雲夢進行一次交換,然後在一個合適的時機,進行第二次交換。這第二次交換即使沒有那個家伙的幫助,我也會進行的。」司馬靖正在向白輕舞解釋自己所布之局的意義,「首先,如果他是稍微有點頭腦智者的話,勢必會猜測到我的所布之局。如果他真的是對殺死你有著一種執著的話,無論我如何布局都只是白費功夫,因為身為智者的他沒有知者的完全的自信,他只會根據情報利用智來推測出你的所在,醫院里有那麼多人,看到你和雲夢交換房間的人,恐怕不下十人,只要他多問幾個人,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你的所在。而知者不同,知者對自己有著無來由的自信,他可以無需進行情報搜集就能夠知道你的所在。」
「喂!照你這麼說,那麼那個家伙應該會來到我所在的房間才對,為什麼會走錯地方,去了雲夢呆的病房呢?」白輕舞自然是不肯放過司馬靖話里的漏洞了,她對司馬靖並不是沒有感激,只是他對司馬靖的感激永遠只會深埋在她的內心深處,絕對不會表露出來。
「你以為知者是萬能的麼?」司馬靖用問題回答道,他也不等白輕舞思考,便給了她答案,「因為知者並不是完美的啊。我並不相信一個人可以什麼代價都不付出,就得到無限的絕對正確的知。所以,我就想知者會不會存在什麼限制。一般來說,限制可能是使用知者的能力會消耗些什麼,或者知者的能力存在一些觀察的死角以及缺點……我就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布下了這個局,然後果然被我猜中,知者的缺陷就是對知的獲取的範圍性以及知更新的速度。」
在這些可能中,我認為最有可能的是知者的能力存在缺點。就在白輕舞被知者襲擊的時候,我曾經和他對峙過一次,當時他說過「我的心靈很有趣」。很奇怪呢,因為就在之前,我曾經在凌晨飄雪的街道上看見過他,他那時為何沒有發現我?我可不認為我的心靈會在一天內產生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他恐怕只能夠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所以會忽視當時和他沒有任何交集的我。可是這樣的話就無法解釋為什麼他來到了醫院,他想要知道的是白輕舞的所在,知道的卻是十幾分鐘前的情況……是知的更新速度麼?目前也只能夠這樣子解釋了吧……
不過總有些在意啊……那個名叫凌晉楚的家伙和這個知者還有那個雲欣突然收到短信……
告訴給白輕舞的與司馬靖在心中思考的還是有著很大的差別,司馬靖之所以不把話說完整是因為他不想白輕舞因此而徒添煩惱。知者什麼的麻煩的事情還是交給他吧。
這段未完成的分析暫且擱置下來,對白輕舞說的已經能夠讓她相信這一切都盡在自己的預料之中了。
「原來如此……」白輕舞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她是贊許司馬靖還是在考慮什麼別的事情。
「那麼……我能否離開呢?」司馬靖見對方的神色緩和,立刻提出了離開的請求,白輕舞也不阻攔,擺了擺手示意讓他離開。
看見對方態度如此干脆,司馬靖不禁想到,不僅是自己躲著她,她也十分不願意看見自己呢。
白輕舞……這個自己曾經有愧于她的女人……不管怎麼樣,總算是保護了這一次……
司馬靖先到了雲夢所在的病房門前,門是虛掩著的,司馬靖從門縫偷偷地望了一眼,看到雲夢還在被雲欣戲弄,他也不敢出面阻止,于是便裝作什麼沒有看到的樣子從門口走過。
在此不得不稱贊一下雲夢的眼力,居然能夠通過從門縫里看到一個人快速走過的側影判斷出對方是誰。她看出是司馬靖,立刻嚷嚷著想要司馬靖來幫她解圍︰
「小靖同學!小靖同學!」
听見雲夢在喊自己,司馬靖立刻加快腳步,直到耳中再也听不到雲夢那由期盼轉為怨恨的叫喊聲,司馬靖停了下來,喃喃道︰
「啊……今天還真是一個好日子呢,我剛才什麼也沒有听見,同樣的,關于知者什麼的,我也一點也不知道。」撒著可以讓自己心安理得的同時又能夠悠閑輕松的小謊,司馬靖走出了醫院。
……
……
「可惡……就連那家伙也要阻止‘他’麼?該死的!嘴上說得好听,說什麼‘他’是一個因為無法承受無限的知而崩潰了的人格,無法稱作真正的知者,事實上,那家伙卻比‘他’崩壞得更加嚴重。明明對這個存在只能夠稱作‘他’,那家伙卻偏偏稱作‘我’,真是崩壞得可以……」
男子依舊在喃喃自語,他的話,相信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他是知者,他是超越了常識的存在。
……
……
如果真要說司馬靖最大的罪的話,那就是曾經因為陷入過對自身的智的迷茫而強迫自己放下感情,單純地依靠智在這個社會立足,與他人相處,導致傷害過幾個重要的朋友的心……白輕舞,雲欣都是其中之一。而雲欣原諒了他,白輕舞卻一直都不,因為他傷害白輕舞比起傷害雲欣更深。
那是……自己的罪。
自己從未想過去遺忘或者拋棄自己曾經犯過的罪。
司馬靖離開醫院後,立刻回到了事務所,他疲軟地倒在原本給客人坐的沙發上。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需要動用他真正的智慧思考的事情也太多太多,他竟然也感覺到了疲憊。
不管怎麼樣,接下來,有危險的應該就是自己了吧?不管怎麼樣,知者無論有多麼詭異,都是一種擁有意識的個體,他是絕對不會放過妨礙他的自己的。況且他不是說過麼?三天之後就會來找自己。
司馬靖習慣性地把左手按在額頭上,感受著掌心和自己的額頭之間的溫度差異。
手掌有點冷呢,剛才手心全是冷汗,冷是應該的。
罪。自己的罪,自己再清楚不過了。而對方殺人的理由也可以確認了。是因為那些死者背負著罪。雖然不知道他根據罪判斷是否該殺是用怎樣的標準,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罪,絕對會被他列入黑名單。
四名死者,他們會背負著什麼樣的罪呢?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總有一種感覺,如果能夠找出那四個人各自的罪的話,他的動機應該會變得更加明朗……
思考了片刻,司馬靖已經決定好了今天以及未來三天的行動計劃。雖然不知道對方會不會食言,沒有耐心等到三天後,但是自己還是姑且把這三天看做安全時間吧……
首先,必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聯絡陸冰室,自己這個偵探,再怎麼努力,在調查方面,恐怕還是警察比較佔優勢。畢竟那可是一群有著調查的人力優勢以及身份優勢的人們啊。自己一個小小的偵探,又沒有那種什麼情報網或者線人,況且自己想要得到的情報是過去的資料,就算有線人之類的也沒用。
不過沒等司馬靖拿起電話,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正好奇會是誰,一看號碼,正是自己要找的陸冰室。
啊……為什麼要打手機啊,手機打電話多浪費錢啊……
司馬靖內心真實的抱怨,是任何一個不清楚他真實經濟情況的人都難以理解的。(司馬靖是有名的司馬家族的一員,可以說是富家子弟,不過四年前就已經和這個大家族斷絕關系了。)
「阿靖,不好了!」
「嗯,不好了。對了,冰室,我耳朵很好,你沒必要那麼用力大喊。你身邊的家伙也會有怨言吧。」
一接電話就是陸冰室那生怕司馬靖耳朵不靈光而發出的高分貝的喊聲。對此司馬靖早已經習慣,所以在按下接听鍵之前,他就已經把手機扔到了茶幾上,待到陸冰室的喊聲消失,他才拿起手機放到自己的耳邊。
「抱歉……阿靖,我這里可是查到了大事啊。」
大事?一般來說,陸冰室口中的大事都是令人哭笑不得的事——發現了有可能是販賣毒品或者走私國寶等重大案件的蛛絲馬跡,當然,這只不過是捕風捉影罷了,完全是那個熱血警員過分向往電影里的熱血男主,所以才會在現實中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妄想。
司馬靖理所當然地無視了陸冰室的話,他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對了,冰室,我記得你好像古董鑒定的專家證吧,借我一下,我要去仿造一個證件。」
「阿靖……我先在說話誒……」
「好吧……你繼續。」司馬靖並不在乎讓陸冰室訴說他發現的所謂的走私或者販毒的蛛絲馬跡,反正他發現的這些線索,等他冷靜下來以後很快就會發現是自己多心了的。
「你不是在調查那些莫名其妙的自殺麼?我在忙完手頭的工作之後就去專門調查了一下那四個人的過去,你猜我查到了什麼?」
原本只是抱著敷衍的態度听的司馬靖立刻打起了精神,他一改剛才漫不經心的口氣,嚴肅地問道︰「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有過走私或者販毒的過去?」
「不是,是那個北島弘一,那個家伙的真名不是北島弘一,而是櫻井沐。是個殺人犯!」
哦?對此,司馬靖並沒有顯露出多大的吃驚,死者都背負著罪,關于這一點,他早已經知曉,所以即使告訴他那個北島弘一曾經殺過人也並不是什麼可以讓他吃驚的事情。
櫻井沐嗎?有點熟悉呢,自己應該曾經在無意中瞥過的三十六年前的陳年舊報紙的頭條上看見過這個名字……真沒想到呢,居然會是櫻井沐啊。如果當時並不只是瞥了一眼頭條標題的話,現在恐怕已經對他的死的真相感覺到有一點接近了吧……切,當初替別人做整理舊報紙的工作的時候,怎麼就沒有多花一兩秒鐘去記一下大致內容呢……(司馬靖萬能事務所,名義上接受任何委托,最主要是接受偵探類的委托,不過雜七雜八的委托也還是有的,就比如說整理舊報紙……囧啊……)
「冰室,你能找到更加詳細的資料嗎?」
「這個麼……」電話那頭,陸冰室的聲音顯得很為難,這時又听見某中年男子的呵斥聲,「工作時……閑……不……資啦!」
司馬靖雖然听不清楚在說些什麼,但是憑著听見的這幾個字以及陸冰室被那個怒氣沖沖的聲音呵斥卻無動于衷的情況來判斷的話,恐怕是陸冰室的上司吧……
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找到了一點方向呢……櫻井沐嗎?哼,你過去的罪的真相,就讓我來看看吧。
「我先掛了。」司馬靖說著,掛斷了電話。
……
……
接了陸冰室的電話,找到了調查方向的司馬靖立刻結束了休息的時間,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後帶上了自己偽造的警察證,慢悠悠地走出了事務所。
著急嗎?著急也沒用吧。想著。
臉上表現出無來由的自信。
犯罪手法與動機,這二者都是十分重要的,現在既然無法知道他的犯罪手法,就試著找出他的動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