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鳳凰王朝都城,某間人滿為患的茶樓內。
「听說了嗎?賢德太後現在是越發的張狂了!」
「她什麼時候不張狂了嗎?」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賢德太後,最近對皇上是越發的不耐煩了啊!」
「她什麼時候對皇上耐煩過嗎?」
「不是啊,我是說……哎!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了。也不知先皇到底是怎麼回事,臨終托孤,竟將病弱的皇上托付給了當時的皇後娘娘!那一年她也才不過及笄之年吧?皇上當時還年長她一歲呢!而且,明明朝中有這麼多忠厚可靠的老臣,他卻都棄之不用,偏偏要把一切交給皇後娘娘,還下令張閣老和李相爺跪地發誓,協同皇後娘娘輔佐新皇治理朝政,一切以皇後娘娘馬首是瞻。她決定的事情,如非萬不得已,不得違抗;她不同意的,誰都不能反對,大家一定都要一起反對到底!」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遇到太後娘娘之後,先帝便跟變了個人似的,一天到晚的圍著她轉,她要什麼便給什麼,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先帝甚至拋下後宮佳麗三千,專寵她一人,數次與她一起夜夜**直至天明。若不是因為如此,他也不會在短短的一年間便精盡人亡,丟下病弱的皇上撒手人寰啊!」
「可不是嗎?也不知道這個妖女會得什麼妖法,竟讓先皇對她如此疼愛,就算臨終也為她安排好萬全的出路,讓天下人奈何她不得。不然,先帝一旦駕崩,眾臣第一個開刀的對象便會是她!她又怎能風風光光的活到現在!」
「是啊!直至今日,每每想起這個妖後,我便恨得牙癢癢,真恨不能拿把菜刀沖進後宮,把她亂刀砍死,讓這個牝雞司晨的妖孽早早消失!」
「噓!你小聲點!」
「我偏不!這個妖女,她有膽子做,難道還沒膽子承認嗎?三年了,皇上的身體一直不見起色,病情反而一日重似一日。她呢?夜夜笙歌,花天酒地,還要將政權牢牢握在掌心,誰敢反對,那便被她排擠出京城。而且,她還在宮外別院蓄養了三百名男寵,每月都要挑出十人,大搖大擺帶回皇宮臨幸,這是置我鳳凰王朝的天子之威于何地啊!」
「哎!那又怎麼樣呢?現在朝中大都是她的黨羽,整個朝堂都是她一個人的天下。她一號令,全天下莫敢不從。我等草民也就只能私下說說。若是給她的人听到了,我們還不知道會怎麼死呢!」
「就算要死,我也一定拉著她一起死!」
「若是可以,我也甘願付出我的性命和她同歸于盡。但是……哎!我只恨老天爺不長眼,為何要讓這個妖女至今殘存于世?早在先帝駕崩之時,她就該含羞自盡才對!」
「就是!這個妖女……」
砰!
就在這段對話發生的酒家一側,一間小巧的雅間內,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隨即,女子的低喝響起——
「月兒,站住!」
「娘娘……夫人!」
立即,都已氣呼呼走到門口的小姑娘不得已停下腳步,不滿的回頭低叫︰「你也听到了,他們在罵你啊!」
「我听到了,可這又怎麼樣呢?他們說得也都是實話啊!而且,他們罵我的這些話已經夠文雅了,你又不是沒听過更粗俗的。」輕輕笑著,四平八穩的坐在雅間內、正手執玉杯閑適品茶的女子不以為意的笑道。
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一張小臉生得分外俏麗,細長的柳葉眉,水靈靈的雙眸,小巧的鼻子,兩瓣紅潤的櫻唇,一切組合在一起,那更是說不出的俏麗。而且,一頭烏發輕巧的挽起,只在頭頂綰了個簡單的發髻,歪歪的梳在一邊,再點綴上幾根長短不一但是質地外觀都如出一轍的發簪,小巧的耳垂上點綴著兩粒長長的流蘇耳墜,顧盼之間,美目流轉,別有一番風情,常常叫人看著便醉了。
「可是……可是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啊!他們為什麼都要撿你的短處說?他們為什麼不說說,當初先帝駕崩之時,朝中大亂,若不是你及時出手,穩定朝綱,並在短短一個月內平定寧王叛亂,他們可能過上今天這麼舒服的日子嗎?還有,皇上體弱,幾乎日日以湯藥維持,要不是你陪同他一起上朝下朝,代他批閱奏折,遇到大事與他一同商討對策,三年來,舉國上下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能這麼輕易便解決嗎?」低聲叫著,聲音愈見哽咽,小姑娘的眼里慢慢浮上一層水霧,眼看著便要哭了。
「哎!」
低嘆一聲,女子起身走過來,伸手輕輕拂去她眼角的濕跡,一手輕輕在她肩上拍一拍,輕聲道︰「我的傻月兒,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們如此針對我,原因不外有二——第一,我不姓龍;第二,我是個女人。在他們男人看來,我這個人,簡直就讓他們身為這個世界幾千年主導的男人丟盡了顏面,他們自然是不滿在我之下的,日日一心想的就是推翻我。只要到時候換上來的是個男人,不管以後的日子如何,他們都會心滿意足,謳歌不斷。所以,你就接受現實吧,不要再為這種事情傷神了。」
「可是奴婢就是不服啊!娘娘你為了這個天下付出了這麼多,為什麼他們就是看不到,還要這樣罵你?奴婢實在是听不下去!」
「沒關系啦!你再忍忍,讓他們再罵幾個月,等事情辦成了,他們愛怎麼罵怎麼罵,我們听不到了,不就沒事了?」
「可是……」
「別可是了,乖,坐下,喝杯茶,順順氣啊!」連忙拉著小姑娘坐下,把自己之前捧在手中的杯子塞進她手里,女子柔聲道。
小姑娘立即驚恐得跳了起來︰「娘娘,萬萬不可,這可是您的專用器物,奴婢不敢染指!」
女子立即沉下來。「我叫你喝你就喝!」
小姑娘一怔,長長的睫毛上下扇動兩下,馬上又有兩滴晶瑩的淚珠在她的眼角閃現。
我的天!
女子登時頭大。這個丫頭未免感情也太充沛了點吧!
深吸口氣。「好了,月兒……」
叩叩叩
正在此時,門板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扣響。
主僕二人一頓,互看一眼,兩人的眼中都浮現一抹警覺。
小姑娘連忙抹去眼角的淚花,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貼著門板低聲問︰「誰?」
「月兒,是我,紅蓮。」
自己人。熟悉的聲音傳來,小姑娘臉上的防備逝去,連忙輕輕將房門拉開一點縫隙,立馬一個和她打扮的差不多的小姑娘從門縫里鑽了進來。
「太後娘娘,不好了!」
一走進門,見到端坐在那邊的,女子,小姑娘連忙便叫著,快步沖了過來。
女子卻只是淡淡一笑︰「又什麼事?貴妃和淑妃又打架了?還是皇上又暈倒了?」
「這個,是……」略微猶豫一下,小姑娘上前,在她耳邊耳語幾句。
什麼?
立即,雙眼一瞪,女子起身,臉上不經意的神色逝去。「你說的事真的?」
「千真萬確!」小姑娘連忙點頭,「太醫已經趕往那邊了,娘娘你也趕快過去看看吧!」
「看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不過呢……」輕輕一笑,女子起身,拿起桌上帶有紗簾的帽子戴在頭上,「我們還是先去別院吧!忙完正事,再回宮不遲。」
「可是,娘娘,皇上他……」
「放心吧,有太醫在呢,他死不了的。」
不以為意的一笑,女子戴好帽子往門口走去。
兩個小姑娘立即噤聲,一左一右幫她推開房門。
便提起腳,跨過門檻,走進人聲鼎沸的茶館內部,女子的腳步忽的一停,轉向先前聲音傳來的方向,撩起帽子上的紗簾,對著那邊的兩個男人輕輕一笑。
馬上——
當 當!
男人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穩,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這邊,嘴角甚至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口水流出。
然而,只是驚鴻一瞥,女子便放下紗簾,轉身下樓。
在她身後,很快便傳來男人的爭吵聲——
「她在看我!是我!」
「你放屁!她明明是在對我笑!」
「你才放屁!我有如此才貌,美人剛才看得肯定是我!」
「是我是我!她是在對我含笑留情!」
「是我!」
……
在兩個剛才還志同道合、現在卻水火不容的男人的逐漸升級的打斗聲中,女子走出茶樓大門,腳步又是一頓。紅唇輕扯,她的唇縫間輕輕吐出兩個字——
「切,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