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楚國邊境傳來消息,兩座城池在大戰中被毀滅,城中無一人生還。次日,又有消息傳來。小林寺被滅。玄奘重傷,生死不知。杜家玄界,源源不斷的涌來第五界的高手。
過了幾天,又又消息傳來,楚國附屬國家,被滅了三個。皆是在大戰中被毀。‘
人間一片哀號,凡人,仙神,隕落無數。第五界的怒火燃燒了過來。到處都有傷亡。楚皇眉宇一陣憂慮,鬢角白發更深。後花園中。燕臻緊握著拳頭,怒道︰「法祖這是何意,難道在他眼里,凡人真的是不堪理睬的螻蟻嗎。」
楚月坐在一旁,悠然地喝著茶水,放下茶杯,嘆了口氣,又帶著幾分冷笑︰「楚國人都說,倘若他們的天才能夠出現,定然力挽狂瀾,殺來犯者一個片甲不留。卻不知某人正在皇宮中苟且偷生,偷歡享樂。」
燕臻沉默。仰頭喝光茶水,自顧自倒了一杯。卻見楚月伸過茶杯。很沒脾氣的幫她斟滿。順勢模了模楚月的小手。
他道︰「有心無力啊。」郁悶的喝了口茶,只覺得寡淡無味。對楚月道︰「有酒嗎!」
楚月道︰「酒沒有,人倒是有一個!」
燕臻道︰「誰?難道你終于大發善心,幫我找了個暖床的美女。」
楚月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對。只要你願意的話。」隨即拍了拍手。
梅花初綻,點點如紅斑。一個白衣俏麗的女子,娉娉婷婷,裊裊娜娜,款款而來。
「砰!」
茶杯摔碎在地上。燕臻仿佛被施了定身術。愣住了。
那女子,身材高挑,容顏絕色。梅花下,衣袂翻飛,笑靨淒婉。眉宇間,總有化不開的憂郁。赫然是多年不見的楚縴。
「姑姑!」
楚月笑道。
楚縴微微一笑。眼波盈盈轉動,落在燕臻身上。低低笑道︰「燕公子,別來無恙!」
她依然如此美麗,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仿佛增添了幾分成熟嫵媚。燕臻如鯁在喉,想要灑月兌一笑,但是胸口翻騰的悲傷,卻讓他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道︰「縴公主」
楚縴幽幽一嘆,「我不是什麼公主,我只是一個被人欺騙的可憐女子。」
她眼波嫵媚,似是在看玩笑,但是那種撲面而來的憂傷,卻讓燕臻再次緘默。
楚月輕輕一咳嗽︰「前幾日,天陽國被覆滅。姑姑剛好在外游歷,便徑直回楚國來了。月兒還有事,姑姑,就不打擾你們了。」
楚月一走,燕臻更加尷尬了。他心有愧疚。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這個女子。
「你還好嗎!」
兩人同時開口。
楚縴撲哧一笑。直勾勾地凝視著燕臻,道︰「你長大了,也英俊了。」伸手忍不住想要撫模燕臻,卻又有些顧慮,停住了。
燕臻苦澀道︰「你嫁到那邊,還好嗎!」
楚縴突然咯咯大笑,前俯後仰。花枝亂顫。眼中卻淚光盈盈,說不出的淒婉。
燕臻心中難受︰「對不起,你,你受委屈了。」
楚縴冷冷地看著他,「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我」燕臻沉默。
「傻瓜,逗你玩呢。」楚縴忽然嬌聲一笑。伸手撫模著他俊秀的臉龐︰「我的小男人長大啦。也有媳婦了。好好待鈺兒。」
轉身離開了後花園。
燕臻凝視著她的背影,恍惚間,覺得兩人如今,隔著一道永遠也跨越不了的天河。
他低低一嘆,轉身回了住所。之後過了數天,燕臻在沒有見到楚縴。而他的功力,也徹底消散,成為了一個普通人。
這天夜里,朦朦朧朧,他做了個夢。在萬里碧天之下,是萬頃湖泊。荷花成片蔓延。遠處群山連綿至遠方。一個白衣女子,風華絕代,素手握著一支蓮花。笑容淒婉而美麗。
「我終于自由了。」
「我終于自由了。」
「我終于自由了」
清脆的聲音一遍遍回蕩,漸漸變得傷心淒厲,夢靨似的再燕臻腦中回蕩。
他豁然驚醒,伸手想擦汗水,卻發現手背上冰涼冰涼,濕漉漉的一片。
燕臻穿上衣服,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寒風凜冽,吹的他一陣寒顫。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凝視著漆黑冰冷的夜色,心亂如麻。不知為何,腦海中全是楚縴的身影。這個一生悲苦的女子,總是讓他難以忘懷。
是愧疚嗎!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自嘲一笑。
當初同情姐弟,如今卻已經形同陌路。
人生,總有人是彼此的過客,不管多麼難以忘懷,終究是錯過了。他望著星空,神色平靜,良久,深深一嘆。轉身回了屋中。燭光豆,確實一宿未睡。
兩個月後,梅花綻放,空氣中漂浮著陣陣幽香。燕臻終于再次見到了楚縴。在梅花盛開的季節,他仍然是一聲素白的長裙。襯著白皙的皮膚,光滑動人。
梅花‘簌簌’落下,從她的發絲,鬢角飄過,落在素白的長裙上。
「燕臻,我們出去走走吧。」她笑容奪目。
「啊,好啊!」
兩人出了皇宮,出了城郊。最後,還是楚縴出口了。「听說你受了重傷,修為近乎被廢,是嗎!」
「恩。」
「我相信你一定會振作的。」她微微一笑。眼中從未有過的鎮定。一如當初。燕臻的心仿佛被什麼刺了一下。
腦海中,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個風雪交加的午後。他信誓旦旦的保證︰「好姐姐,你放心,等我以後長大了,一定讓你獲得自由。一定!」
她笑容就像初雪後的陽光,燦爛奪目。眼神便是如今這般堅定︰「恩,我相信。」
眼眶一熱,差點流下淚來。
兩人從都城到邊境,走了大半了中土。除了兩人外,只有寒風伴隨在他們身旁。一路上,殘垣斷壁,房屋倒塌。路邊尸骨浸寒。大雪紛紛揚揚。說不出的淒涼荒蕪。
百里良田荒廢,樹木傾塌、隨處可見尸骨,哀鴻遍野。兩人的心情說不出的沉重。他們還是避開了哪些修士。沒有見到大戰的場面,不然只怕更加慘烈。
這天,消息傳來。維持了三個多月的拉鋸戰,終于迎來了改變。又有君王跨界殺來了。這是噩耗。
第五界大全傾巢而出。這一戰中,法祖、德猛、辰南也出現了。三人據是天階高手。但卻被對方兩人打得險死還生。大戰接連展開了三天三夜。戰斗之慘烈,無法想象。
第五界號稱要血殺萬里。開始了瘋狂的殺戮。
燕臻皺眉道︰「我們回去吧。這里不妙。」
他本能的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氣息,席卷這方。
楚縴搖了搖頭,在一塊石墩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燕臻坐下。
「不需要了。已經不用了。」
「你說什麼?」
狂風撩起她鬢角的發絲,輕輕的拂過燕臻臉龐,混合著沁人的幽香,令人迷醉。她手指輕輕將秀發束到耳後,風情萬種。
燕臻無奈,輕輕道︰「他們要來了」
突然被楚縴捂住了嘴。她靜靜地凝視著他。微笑道︰「從小,父皇就對我說,我是楚國的公主,注定不能自己決定命運。如果想要掙月兌,你必須要拿出價值來。」
她嘆了口氣,說不出的淒婉悲傷。「我資質平庸,偏偏又生的漂亮。每年都有絡繹不絕的人來提親。原本我絕望了,可是,可是為什麼你又偏偏出現了。」
她睫毛一顫,淚水無聲滑落。她緊緊抱著燕臻。哭道︰「為什麼你給我希望,又要讓我絕望。為什麼,為什麼」她嬌軀顫抖。終于不再掩飾,淚珠嘩啦啦的滾落。
燕臻鼻尖一酸,心痛如刀鉸。這個一心想要主宰自己命運的女子,他僅僅只是想得到在普通人眼里最普通的東西,自由。然後,她的命運,注定她只能能為別人交易的犧牲品。
對于她,燕臻只有深深的愧疚。
「你知道嗎,你知道嗎。當年,我被嫁到天陽的時候,我,我多麼希望你能出現,就像,就像對納蘭若水那樣。可是,可是你沒有出現。我恨你,我恨你。」她渾身顫抖,嚶嚶哭泣。
燕臻仰起頭,淚水還是洶洶滾落。
「從此,我就知道,我自己再也不可能改變命運了。我成了天陽的皇妃。看似風光,但是,我一直惦記著你。每天都听到你的消息,听著你睥睨同輩,絕代風姿。很多次,我都忍不住想去找你。但又恐懼的不敢挪動半步。你是青年一輩的第一高人,而我,而我是什麼。我不過是殘花敗柳,不過是你隨手可丟人而已。你身邊美女如雲,又怎麼會在意我這個不潔之人。」她長長的睫毛一顫,便有淚水滾落。傷心欲絕。
燕臻柔聲道︰「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她梨花帶雨,神色淒傷。繼續道︰「記得小時候,你說,折一千只千紙鶴,就能完成一個夢想。對嗎!」
「可是,為什麼我每天折這麼多千紙鶴,就是沒法辦完成我的心願。以前,我每天都會折一千個,希望能夠獲得自由。到了天陽國之後,我依然每天都折一千個。願望是,能夠在見到你。幸好這次,上天完成了我的願望,死也無憾了。」
燕臻心底刀尖剮刺,痛的難以呼吸。
天空中,爆射來十幾道身影。身高數丈。皆是第五界的強者。
「這里有兩個人。」
「走吧,小螻蟻而已。何必理會。」
「等等,那人有些熟悉。」其中一人見到燕臻,忽然渾身一震,失聲道︰「是他,殺了松贊德布的人。」
燕臻的身影,在前幾日被傳送到第五界,所有人都認識了他。
幾人沖落到地上,緊張的捏著書中的兵器,汗水不斷滴落。卻沒有人敢逾越一步,人的皮樹的影。
「小時候,我最愛調笑你,你卻不生氣,臉皮厚的我平生僅見。你給我的感覺,與其他孩子完全不一樣,好像,好像跟你在一起,你才是大人。這,可能也是我愛上你的原因吧。但是,我知道,我終究是要嫁人的。」
她捧著他的臉,眼眸中有些濃郁而化不開的憂郁。「可惜,有緣無分總是讓人無奈的。愛情是什麼滋味,我只有下輩子品嘗了。」
低下頭,輕輕吻著燕臻的嘴唇。卻又很快月兌離。雙手在燕臻胸間一點,封住了穴道。
她轉頭凝視著慢慢靠近的第五界之人,淒然笑道︰「是不是這樣,才行?」
燕臻心中大凜,突然明白她要干什麼了。
他想大聲呼喊,奈何穴道被封,聲音發不出來。一顆心,慢慢沉入谷底。
楚縴撫模著他的臉,似乎要將他刻在心里。「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都不快樂,沒有了自由,沒有了你。我活著也不過是行尸走肉。倘若有來生的話,我寧願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自由自在,希望那時,還能再見到你。我的英雄,希望你再次找到振作。天空才是你展翅的地方,忘了我這個永遠也沒有自由的蝴蝶吧」
她說著,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燕臻胸口劇烈起伏。憋悶如爆。他不想再次遺憾。他不想她在離開。但是,但是
眼睜睜的看著如一只身姿優美的飛蛾,翩然撲入火種。「噗!」光芒一閃,鮮血飛濺。她跌落在大地上,白衣被血水浸染。胸口擦著一柄長刀。無力的倒在地上,眼眸淚光盈盈,凝視著他。
燕臻瞳孔中,一抹猩紅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