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旅館的配置就像它的名字一樣簡單,暖氣的溫度也可想而知,冉欣的身上還穿著毛衣。
來到了西藏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了回家,大概這兒有一種家的味道吧,只不過是百年之後的家。如此的沉靜,如此的安寧,讓人一下子忘卻了很多。
房子的溫度低,冉欣就把腳深深地埋在了被子里。就像很多很多可愛的小女孩兒冬天時愛做的一樣。
記得去張家界的時候還是夏天,轉眼一季就這樣過去了,突然想起有首詩這樣寫過
日子過得多麼舒暢.晨霧早早消散,我在院中勞動.
成群蜂鳥流連在金銀花叢中.
人世間我不需要任何事物,沒有任何人值得我嫉羨,
遇到什麼逆運,我都會把它忘在一邊,
想起往日的自己,也不覺得羞慚,
我一身輕快,毫無痛苦,
昂首遠望,惟見湛藍的大海上點點白帆.
現在的冉欣心中能像這首詩里寫的,那樣的看開嗎?
王東對于冉欣的喜愛多半是來自于心中的幻想,在心中,那個短發的女孩兒是那樣的迷人,在旁人看起來所有的平凡都是那樣的吸引人,像是一陣微風無數次的從心底吹過,一直到達想象的盡頭。這是一種極致,極致到忘記了缺點,忘記了現實,只剩下心中的期待。
很多年後,再次遇到冉欣的時候,王東心中的那份幻想再也無法安奈,可事實是他還是必須繼續的忍耐。因為期許越高,就越害怕拒絕……
王東的父親自然沒有通天的關系網,更沒有金主,油主們的錢囊,所以王東新的學校跟鐘寒的貴族學校相比顯得是那樣的寒酸。
作為一個只有幾年歷史的新學校,無論是教學資源還是人力配置,都不及X中的萬一,這說的或許有些夸張,但要是看一下歷年來這座學校的光榮榜的話,你就會明白原來有一種無奈也是可以用大紅布寫出來的,並且可以宣傳的理直氣壯。
「熱烈祝賀我校錢XX同學達到一本分數線,文科四班全體同學達到本科上線率。」
真實的情況是,這個文科四班是年級的重點班,這個班里只有一個同學考上了一本大學,其他的都在二三本線徘徊。
這跟市里的頂尖牛校的宣傳語實在是沒辦法比——「我校高考再傳捷報,共有五十余人考入被清華北大」。
這就是氣魄,五十余人,連詳細人數都懶得說,似乎清華北大對他們學校的考生來說,不是能與不能的問題,而是想與不想的問題。
「哇,老爸,這就是你,千辛萬苦給我找的學校,你咋不把我辦到山區里去呢,這兒地方這麼平坦的,我再崩潰了想找個懸崖都找不到。」
學校的門口用金黃色的字體標注著「成才高中」,雖然名字很響,但是在王東看來,只不過是一座坐落在城市郊區的「希望中學」。
「同學們,我非常的高興和激動,昨天你們的學長錢XX回到了咱們學校,我們進行了友好而漫長的談話,這是我們學校走出的第一位一本大學生,創建這個學校的時候我還和你們的肖主任,奧,也就是我的愛人都研究過,我們的學校在未來十年里肯定會有像錢同學這樣的好同學產生,我們萬分沒有想到,不到五年就有這樣的學生誕生了,我,我的心情就指數函數一樣,HIGH爆了,對吧,是這麼用的吧,HIGH是吧?」
底下出席學校的大會的王東徹底驚呆了,這麼潮的老師還是第一次見到,最搞笑的是居然還是用方言發言,這地方到底有人會說普通話嗎?
「你好,新來的,我是咱班的生活委員,你叫啥來著,我叫韓澤林。」
早操的時候能跟同學這樣的搭訕在X中絕對是被禁止的,但是在成才高中實在是司空見慣,三個年級只有三個班,高一那個班人數居然還沒招夠。
「王東,還請生活委員多提攜啊。」
「恩,大學校來的吧,說話真是很有涵養,跟班里那幫子農村的就是不一樣,我總算是在咱們學校找到一個普通話像我一樣標準的人了。」
韓澤林,這就是生活,無巧不成書,更巧的是鐘寒的學校離這兒更近,坐汽車還不到五站路。
第一節課,王東有些忐忑,對于學校的概況大概有個了解了,但是進到班里還是被嚇了一跳。六十多個桌椅板凳,只坐了四十個人,而且隨著課程次數的遞進,班里的人數居然是不定的,第一天到了上最後一節課的時候,班里的同學才勉強坐齊。
有一個老師一天都沒有離開過,他就是這些寄宿生的生活老師,一個年近花甲的老頭,他的任務大多數時候是在課堂睡覺。
上課五分鐘,老師還沒有到。
「李老頭,下課了,我們出去了。」那個生活老師連眼楮都沒張開,似乎還陶醉在自己的夢中。
「奧,那出去玩吧,上課鈴響了就回來,別讓我又出去……,」話還沒說完李老頭的精神又迷離了。
「我累個去,澤林咱們班的這個氣氛。」
「和諧吧,你慢慢就習慣了,我早說過咱倆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來到這兒以後也是巨不適應,不過慢慢就習慣了,你就當是上大學了。」
澤林擺弄著手機,王東分進來的時候還問澤林自己應該坐在哪兒,澤林給他的答復是「想坐哪兒坐哪兒,隨便。」
「哎,對了,你是怎麼被發配到這麼個鬼地方的。」澤林停下手中的游戲,突然問道。
「奧,打架被學校開除了。」
「緣分吶,我就說咱倆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也是,我是為了女生打架,你呢?」
「好吧,我,我比較復雜,哎,咱班的人不會都是因為打架才被轉到這兒來的吧?」
「沒那麼多,有幾個而已,靠窗戶那個,人稱虎哥,听說進過局子,一般他都在睡覺,千萬別吵醒他啊,還有那個女的。」
「那是女的嗎,大哥那是個光頭啊。」
「噓,小點聲沒人當你是啞巴,那個姑娘是咱學校最大的贊助商,邊上村子村長家的大小姐,最近跟男朋友分手了,打擊太大了,削發為尼了。」
「好吧,真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對了,你有之前記得筆記沒,我之前的課都沒上,能讓我抄一下不?」
「筆記,奧,呵呵,反正我沒有,哎,你慢慢就習慣了,咱這兒不需要筆記。」
遲到的數學老師終于趕到了,說真的跟海哥比差遠了,海哥至少是個地中海,而這個老師,絕對是個地中海洋。
「不好意思奧,送孩子去了,咱上節課講哪兒了。」
「不知道。」班里的同學幾乎是齊聲回答的。
「奧,沒事兒,我這兒有教案,我給你們查查,講哪兒了,哎,我教案呢?你看我這記性,拉家里了,要不,我給你們抄幾道題吧,我回家取個教案去。」說完在黑板上出了幾道作圖題,這個忘性很大的老師就又不知道消失到哪兒去了,這就算是上過了一節課。
王東嘴里開始嘟囔著朱老師的那句名言「這便又溜走了一日!」
此時此刻王東的心很平靜,沒有五味陳雜,也沒有苦澀悲痛,因為對于一個絕望的人來說,這些詞的表現力簡直弱爆了。
「澤林,我想。」
「怎麼了,什麼啊。」
「你手機借我玩一下不介意吧。」
「奧,你玩吧,這個游戲不錯,QQ平台的俄羅斯方塊,我都干了兩萬分了,上手了以後賊爽,可以跟成千上萬的玩家對戰。」
「你平時玩求生嗎?我挺喜歡那個游戲的。」
「求生2嗎?前兩張圖我玩了,暴風驟雨那關,過不去,哎,要不下午咱出去玩兩把。」
「昂,你沒開玩笑吧?咱這是寄宿學校啊。」
「寄宿而已,又不是寄生,想出去又沒人攔你,你當坐監獄啊。哎,你慢慢就習慣了,我開始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