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著右前方。
已經下課了,只剩下幾個自習的人。他已經在這兒坐了好久。
陽光從窗外緩緩的灑進,很柔和。
「或許是我錯了,誰知道呢?」王東自言自語的說著。
教學樓下,冉欣特意把相機從宿舍拿了出來。經過簡單的拍照普及,她現在終于可以站在專業的視角捕捉記憶的畫面了。這個世界不光需要文字的記錄者,同樣也需要影像的記錄者。
端著相機對女孩兒來說並不太容易,雖然這款索尼的機子比較輕便,但那個長長的大鼻子多少還是會讓人的手腕緊繃,充血不足。
沒過多久冉欣就拍累了。
照了那麼多的景物,一點美感都沒有。從相冊里看到的景色都是那樣的美麗,可為什麼自己就是捕捉不到呢?
冉欣把相機掛在了脖子上,拿出了耳機听著收藏的曲子,全都是林辰的。她背著太陽,溫熱的能量貫穿了薄薄的單衣。正午時分,尤其是在這個季節,太陽開始變得很溫柔。
听林辰的歌,會讓人感覺到很輕松,這是對大多數沒有共鳴的人來說的。其中的韻律,怕是要經歷過一些事的人才能融入其中。
每一個簡單的文字背後懷揣的都是笑而不語的秘密,歌曲就是一本密電碼,真正懂音樂的人才是最好的破譯員。
冉欣似乎找到了那種感覺,音樂給了她啟示。她端起相機,準備再次把眼前的花朵拍下。這時她才驚訝的發現,她自己也像眼前的小花一樣被別人的廣角鏡頭鎖定了。
周暢杰很自然的坐在了冉欣的身旁,向她展示著剛剛拍下的美景。
「恩,算了,我還是別在你面前獻丑了,你為什麼能拍的那麼迷人呢。」冉欣端著周暢杰的尼康機子,這個機子掂在手上感覺好沉,鏡頭也比自己的要長。
「最專業的攝影師絕對不是個旁觀者。」周暢杰又舉起了相機,這次他把對冉欣的焦距調成了特寫。
「旁觀者,什麼意思啊?」冉欣不太明白。
「你看,我現在把鏡頭對準了你,我就成了旁觀者,旁觀者永遠都是在用自己的視角看景物,可真正的美卻是由內而外散發的,就好像你給人一種睿智的感覺,這種感覺更多的是來自于內心,然後再映射到表情上。你現在沒有笑,但我感覺你笑了,因為我在試圖把你當成自己,真的找到這樣的感覺了,我就能捕捉到你的美了,諾,拍完了,你看看。」
周暢杰說的話讓冉欣很受用,那張照片里的自己跟平時真的很不一樣。以前自己不喜歡自拍,因為覺得自己的長相太普通了,可是從來沒有去尋找自己美的一面。對自己如此,對別人也一樣。可能自己平時真的有些先入為主了,一旦有拒絕的意識,那麼所有的友善,關切在自己的眼里會一點都看不到。
找到美,把景物當成自己。
呵呵,現在想想其實王東長的也蠻可愛的,上高中的時候雖然臉上有些小肉,但是他的眼楮真的很亮。他視力應該很不錯,沒有見他帶過眼鏡。他也很樸實,雖然有時說話很不正經,但是那種穩重和堅持的感覺卻能真真切切的投射到冉欣自己的心上,只是自己以前都不太會注意這些,把很多王東的美都忽略了,因為從一開始那種感覺就不平等,是自己故意和他拉開了距離,又能怪誰呢?
「恩,我試試,恩,你坐好,別動。」冉欣現學現賣,拿周暢杰開練。
剛才還滔滔不絕的周暢杰,現在的表情倒開始不自然了。冉欣的逆向思維好強大,自己都有點趕不上節奏了。
周暢杰雙手插在了口袋里,做了一個平時自拍時賣萌的動作。他把拳頭攥緊放到了嘴邊,還故意把臉吹大,就像個小氣球。
「冉欣,我這也算是為藝術獻身了,你是不是得請吃午飯啊?」
冉欣的手終于能控制住一點相機了,她目不轉楮的盯著周暢杰的臉,尋找那種感覺。
陽光像水澆灌在心里,偶爾飄過的蒲公英也在調皮的互相撓著癢癢,從柳條邊上劃過得微風輕輕的刮在臉上……
冉欣眼前的景色映射到身上便幻化成了這些生動的景象,仿佛自己有幾秒鐘的時間已經和自然融為一體了。
「冉欣,冉欣。」周暢杰拼命地喊著冉欣。
冉欣臉上滿是微笑,她倒在了花叢中。
「沒事兒,我好累,想這樣歇一會兒。」冉欣睜開了眼楮,剛才拍照的時候心髒好像又重重的顫抖了,最近總是這樣,越是集中精神越會給心髒產生壓力。
她倒在花叢的一瞬間,兩眼徑直的望著頭頂上的太陽,太陽下有個人在關切的注視著她,會是誰呢?他背著光,面孔全是陰影,很溫馨,仿佛那一刻時間都停止了。
她好累,好想讓那個人背著自己,走到哪里都可以,只要能讓時間一直這樣慢慢的就好。那種安逸讓人忘記了好多……
「爸爸,你別走,別離開我和媽媽,別。」小女孩兒狠狠的抓著父親的褲角。
母親走了過來狠狠地拽著她,「你讓她走,他不是你爸,你爸早死了。」
從早上天剛亮,房子里就充斥著火藥味兒。
那時的冉欣很小,只有七歲。她好害怕。緊緊地抱著爸爸給自己買的布女圭女圭,躲在被窩里,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她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怕哭聲讓父母听見。
玻璃碎了,電視碎了,裝著自己相片的鏡框也被扔在了地上。
媽媽的歇斯底里讓冉欣很害怕,那種感覺就像是魔鬼附上了媽媽的身。頭發被拽的散亂,一只腳穿著拖鞋,一只腳光著。
家里的東西能砸的全都毀了。
冉欣好害怕,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羞,羞,羞不羞,沒爸的孩子,羞死了,偶偶。」院子里那幾個小男孩兒在自己身邊來回轉著,趁自己不注意就會狠狠的拽自己的辮子,好疼。
「你們滾,滾開,」鐘寒拿著磚頭嚇唬著那些男孩兒,那些膽小鬼有的都快被嚇哭了,全都跑開了。
「冉欣,你沒事兒吧,冉欣。」鐘寒使勁兒搖著冉欣的胳膊。
冉欣一直低著頭,頭發已經被拽得很亂了,就像家里披頭散發的媽媽。
「你有剪刀嗎?」
「我家有,你現在要嗎。」
「恩,」冉欣點了點頭。
鐘寒找來了剪刀,冉欣一把拿了過來。
兩個可愛的小辮子瞬間落到了地上。冉欣狠狠地踩著剛剛剪掉的頭發。
「你為什麼要把小辮剪掉啊,冉欣,你為什麼啊?」
「這樣男孩兒就再也不能拽我的頭發了!」
爸爸走了,媽媽也從單位辭職了。每天我都和鐘寒泡在一起,她家的燒丸子真好吃,每次我都能吃掉小半盤。我覺得我的身體好了許多,比以前有勁兒了。我可以幫著媽媽收拾家里的東西了。爸爸還會回來嗎?
「欣欣,快啊,叫爸爸,你這丫頭,叫爸爸啊。」
「沒事兒,孩子肯定是覺得我面生,嘿嘿,欣欣,叔叔給你買的小玩具,拿去跟小朋友玩吧,昂。」
這些年,那些場景,那些面孔好久都沒有在眼前出現了。
「小時候,爸爸很喜歡背著我逛公園,看不見了他就把我舉得好高,我倆每次都會買一個大大的棉花糖,粘的滿嘴都是,可就是吃不飽……」
「恩,冉欣的作文寫得很不錯,大家掌聲鼓勵,這篇《我的爸爸》是咱們班里寫的最成熟的一篇,因為她很真實,不造作,不虛假,沒有套話。」……
就這樣過去了好多年,冉欣不愛說話,冉欣愛把自己打扮的像個男孩兒,冉欣喜歡和女生呆在一起,不會主動找男生說話,冉欣喜歡玩魔方,冉欣早已習慣了一個人,一個人真好,想干什麼都好,不會煩惱,不會歇斯底里的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