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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同樣的選擇
林翼從那片球場走開後,他的全部心思就已經是趕快回教堂後邊的浴室去洗個熱水澡。至于他和門德斯對未來的考慮,他現在還沒有時間去想。
最近這幾天已經有太多的人來問這個問題。一場青年隊之間的球賽可以帶來這麼大的改變,林翼是沒有想到的,看來那場賽真的給里斯本競技隊打疼了,也給不少人提了個醒,塞巴圖爾還有一個他們沒發掘到的家伙,可能沒有人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從林翼進入到塞圖巴爾青年隊開始,這是他打的第一場正式賽,不過就是這樣的一場賽讓他成了很多球探的目標。包括剛剛那個在場邊嘮叨個不休的經紀人,這已經是第十幾個找上門來的人了。
林翼一邊任憑水流沖刷著自己的身體,一邊在想那個家伙過的話,真的要當一個職業球員嗎?
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個好主意,但自己已經必須要考慮未來了,自己馬上就要十五歲了,不可能一直待在這教堂里,雖然這里的人都很和善,但自己畢竟是在一天天的長大,遲早要離開這里。
在整個福利院里已經沒有幾個人自己的年齡還要大了,那些經常來這里領養孩子的家庭,早就已經把林翼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排除在外,那些只會啼哭的孩子才是他們的最愛。也許現在等待林翼的未來就是他必須在18歲以後就要獨自去面對這個紛擾的社會,是生存還是死亡完全憑他自己的運氣。
從林翼進入這家福利機構開始,他就明白未來的路完全要靠自己走,沒有人能伸把手幫助他。
從母親離開人世的那天起,他就不可能再有像其他孩子一樣有被攙扶前行的待遇,路就在自己腳下,想活著,就要硬著頭皮走下去。
生下來容易,活下去也容易,但生活真的不容易。
所以林翼從能在這個城市里找到第一份工作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養活自己。也許這個福利機構可以提供給他足夠的食物,也可以有一個看起來還算溫暖而且能遮風擋雨的住所,但這里沒有未來。
在葡萄牙想要活下去並不難,但想要過的很好,那些在社會底層掙扎的孩子們一般只有兩條路能走。
要麼選擇上學,你只要保證自己的成績一直非常優秀,然後考上一個知名的大學,也許畢業後你就可以當一個受人尊敬的律師或者出『色』的醫生。
要麼那些男孩子就會選擇另外一條路,那就是在足球場上拼一次,如果他們可以從幾十萬人里月兌穎而出,那麼一份薪水豐厚的職業合同就會擺在他們面前,那是一份誘『惑』,很難有人可以抵擋。
林翼也不例外,上大學那高昂的費用讓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光靠打工賺錢會非常吃力,來自塞巴圖爾青年隊的那一份學徒合同也就成了他的另外一個選擇。
一份學徒合同並不能給林翼帶來太多的薪水,何況塞巴圖爾這樣一個經常在葡超聯賽里面墊底的球隊,他們能給予的就更少一些。
不過這里有相對寬松的訓練時間,起碼還能算得上是專業的訓練水平,可以讓林翼在這里安心的踢球。像林翼這種不滿十五歲的鬼,也不用每天都準時出現在訓練場上,這給了林翼太多的自由,畢竟他還要打工養活自己。
塞巴圖爾青年隊的教練甚至在林翼加盟三個月後,才第一次看到這個子在自己球隊里完整的踢一場訓練賽,也就是這樣的一場訓練賽讓他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金礦。
僅僅用了三個月就直接晉升到塞巴圖爾的u17,林翼用超乎尋常的速度完成了自己從u15到u17的三級跳。只不過因為世界杯的關系,葡萄牙青年聯賽的延後還沒來得及讓他在賽場上綻放,但和里斯本競技隊的那場賽已經讓他的光芒無法再被掩蓋住了。
這兩天蜂擁而至的經紀人和球探,已經讓塞巴圖爾隊非常警惕的準備給林翼提供一份新合同。他們也怕自己的寶貝球員在一夜之間就被人搶走了,那個青年隊的教練甚至有點後悔讓林翼在對里斯本競技隊的時候上場了,跟那些葡萄牙的豪門起來,他們的競爭力簡直太了。
但林翼就算是打完了那場酣暢淋灕的賽,他也從來沒有把自己未來的目標定格在職業球員上。對于他來,足球暫時來只不過是他可以賺錢養活自己的一個工作,而不是生活的全部。
可能連林翼自己也不知道,那個在彪馬訓練學院里看自己踢球的老頭兒已經離開了里斯本競技隊,他只是在回想那場賽時,才能想起那個老頭兒當時在場邊那驚訝模樣,那個表情還真有喜感。
五萬歐元,其實這不是塞巴圖爾給里斯本競技隊開出的條件,這是林翼自己的選擇,這里面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對于那個來自里斯本競技隊的召喚,林翼選擇了放棄。
也許很多人都會認為他已經瘋了,要知道在葡萄牙有多少踢球的人會夢想著進入彪馬訓練學院,那里是實踐足球夢想的天堂,竟然有人會公然放棄這樣的機會,可能沒有人能理解這樣的行為。
太多在葡萄足球界被稱作偉大的人都是從這里走出來的,而這個被里斯本競技隊看中的子卻用金錢給自己設置了一道障礙,恐怕這樣的事情也只有瘋子才能做得出來。
只有林翼自己明白那是為什麼,因為那是里斯本競技隊欠自己的,他只是在這用的方式提醒那些家伙,他會用別的方式來拿回曾經應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可惜那些家伙們早就忘記了,曾經還有過這麼一個孤兒被他們放棄了,也許連那個老頭兒都記不起來自己曾經在少年訓練營里教過這個孩子。
林翼已經快要記不起來十歲以前的生活了,那個曾經給過他生命的男人早就已經在腦海里變得模糊了。
那個從林翼記事起就只會和酒瓶子打交道的家伙,當初他就是從里斯本的彪馬訓練學院里出來的。
那個男人曾經是里斯本那座城市的足球驕傲,甚至在他職業生涯最巔峰的那一兩年,他和富特雷的名字一起被那些瘋狂的人們歡呼過。
他在那里贏過聯賽的錦標,也拿下過杯賽的冠軍,甚至還打進過歐洲冠軍杯,他曾經被太多人所崇拜。
不過一次嚴重的傷病徹底毀了他,沒有任何一支球隊會收留一個廢人,他被無情的拋棄了,足球的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的殘忍,他不會善意的去容留任何一個過客。
從足球界的天之驕子淪落成一個邋遢的卡車司機,恐怕任何人都接受不了這個打擊,那個男人也一樣。
那個家伙開始學著酗酒、賭博,而林翼只不過是他在酒後『亂』來時的一個副帶品,因為那個男人根本沒法負責,他甚至連讓女朋友去醫院生孩子的錢都沒有。
杜蕾斯破產不是悲劇,但杜蕾斯破了就是一個悲劇。林翼曾經詛咒過上帝,為什麼自己的出生會跟一個破掉的套套聯系在一起,但事實就是這樣,他在最不恰當的時候來到了這個世界。
別指望一個醉鬼會照顧別人,除了這個家伙在腦子還算清醒的時候,才會和林翼在足球場上尋找一點快樂外,林翼的記憶力可能只剩下他滿嘴酒氣的樣子。
母親可能是林翼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是一個溫柔漂亮的東方女人,也許沒有愛上那個男人的話,她會在這里有一個溫馨的家。
可那場曾經被別人所羨慕的愛情已經變味兒了,從那個男人受傷起,過去的那些美好都已經變了。
如果不是林翼這個意外到來的家伙,也許這個漂亮的女人已經選擇了離開,但這個家伙的出生打『亂』了一切,母愛可能在很多時候會超越一切。
東方人那特有的堅韌『性』格讓她一直獨自撫養著林翼,這個家伙的一切與那個男人無關,林翼能有一個看起來非常少見的東方名字,也是因為她的緣故,林是隨了她的姓氏。
那個男人在林翼七歲以後就很少出現在這對母子面前,他已經完全把自己泡在了酒吧里還有那些『妓』女床上,直到林翼和母親有一天听那個男人因為酒精中毒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
林翼不清楚為什麼母親會選擇去接他,也許在她的心里還是愛著那個男人吧。
如果不是為了照顧那個男人,也許現在林翼還會和母親相依為命的生活著。但就在接那個男人回到他們住處的路上,一場意外讓林翼變成了孤兒,一場大霧,一場車禍,一切都變了。
林翼從來不怨恨上帝那個老王八蛋,那家伙就是喜歡這樣的捉弄別人,就好像那個非常詭異破掉的杜蕾斯一樣,那老王八蛋好像已經習慣了讓人生充滿變數,然後在看著那些可憐的人在自己眼前掙扎。
這也是為什麼林翼雖然生活在教堂里,但他卻從來就不跟十字架上的那個人祈禱,他明白,那沒用。
從那個大霧天開始,林翼已經明白生活該怎麼去過,那個被釘上在架子上的家伙永遠不可能真正站在身邊幫助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里斯本競技隊在那個應該算是林翼父親的家伙死後,賴掉了本可以付給林翼的保險金,其實那並不多,折合起來只有一萬歐元,但他們就是這樣吝嗇的選擇了漠視。
甚至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們連林翼在里斯本競技隊注冊的會員資格,還有應該可以享受到的,在少年足球訓練營的活動權利都給暫停了,林翼已經記不起那是誰做出的決定,但他清楚那個該死的俱樂部欠他很多。
上帝有時候也挺公平的,五年後,在里斯本競技隊最需要得到幫助的時候,林翼在他們的地盤上,用四次犀利的助攻狠狠的扇了他們的臉,出來混,有些東西總要還的。
林翼學會了用自己的雙腳進行還擊,甚至讓里斯本競技隊的那個青年軍教父,帶著一絲遺憾離開了這個偉大的俱樂部。這個損失也許會讓里斯本人痛上一輩子,都是那該死的一萬歐元惹的禍,有些債總是要還的,只不過那個代價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
如果知道了那個老頭兒因為自己的緣故離開了彪馬訓練學院,也許林翼會有一點內疚,但對于里斯本競技隊來,他只有報復過後的暢快,哪怕這種報復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有點可笑。
躺在屬于自己的那張床上,林翼回憶著這些往事,他不知道現在母親是不是能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是不是會贊成他現在要作出的選擇。
「老媽,不知道你和那個家伙在另外一個世界過的怎麼樣。如果他還會欺負你的話,記得讓他心點,幾十年後我會上去揍扁他。」林翼看著自己胸前掛著的那個項鏈吊墜,那里面有著唯一的一張全家福。
照片已經顯得有點陳舊了,那上面的三個人也有著各自的表情,不過林翼的目光一直看著母親的笑容。還有那個五歲時的自己,包括在腳邊上的一個嶄新足球,那是那個男人這輩子送給他的唯一禮物。
「你曾經過,我太像他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我現在可能又要走上了他以前的那條老路,當一個職業球員,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做和他同樣的選擇。」
「不過放心好了,至少我不會像他一樣放縱自己,我明白自己該做什麼,祝我好運吧,媽媽。」
林翼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輪回,至少他在作出決定的那一刻,他想起來在某個下午和那個男人一起在草坪上踢球的快樂,一樣的選擇並不見得會有一樣的結局,林翼清楚自己會扼住那些壞運氣的喉嚨。
睡吧,也許這不是什麼太壞的決定……一個專業的經紀人?那可能是一個看起來還能信得過的人,至少他在有些時候顯得很誠懇。
帶著對未來的不確定,林翼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