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明連忙起身行禮,可是還沒有開口,小郡王已經湊了上來,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笑嘻嘻的說道︰「秦大郎,你可算來了,皇叔走了之後我一個人真無趣,父王整天嘮嘮叨叨讓我好好讀書。嘿嘿,現在你來了,我就可以找理由陪你一起去玩,今晚我帶你去杭州城最大的畫舫耍耍。」
原本初五那天端王果然啟程返京了,蘇小詩自然也趁此機會向王府告辭,隨同自己的畫舫返回江寧府去。因此原本熱熱鬧鬧的王府,頓時就冷清下來,再加上吳王見過秦允明年少有為之後,對小郡王管教愈發嚴厲,這些時日險些就快把這小胖子委屈死了。
秦允明見小郡王稱呼自己「大郎」而不是「公子」,而且自稱「我」也不用「本王」、「小王」之類的,立刻就知道小郡王把自己當作自己人了。
雖然宋朝稱呼男子都是用「郎君」或者「官人」,但對方若是少年而且又是不認識的情況,不知道其在家中的排行,只能直呼「小郎君」。當然,像小郡王這樣年齡與秦允明相當的,稱呼秦允明「小郎君」那肯定是很別扭,因此在秦允明第一次來王府的時候,眾人都是稱呼其為「秦公子」。
今天秦允明再次到訪,小郡王就熱情洋溢的稱呼自己「秦大郎」,可見是專門查問過自己在家中的排行了,這讓自己心中不由自主高興起來。吳王畢竟是成年人,不必小郡王這樣的孩子好糊弄,若能與小郡王打得火熱,有時候要比請動吳王更方便呢!
「小王爺真是太客氣了,在下能與小王爺一同出玩,也算是一件幸事呀。」他呵呵的笑著應承了下來,同時心里去嘀咕,明明是自己陪小郡王出去玩,反倒讓小郡王說成是陪自己出去玩了!
「你別在說什麼‘在下’、‘草民’了,你與我同輩論交,咱們又不是不熟悉?」小郡王胖乎乎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嚴肅。
「這……呵呵,那就多謝小郡王了,我遵命便是。」秦允明應道。
他知道在小郡王這小孩子面前是無所謂的,不過見了吳王該遵守的禮節一個都不能少,吳王雖然年輕卻是一個十足刻板的人,萬萬不可造次。
這時,跟著小郡王一同來的一位屬官走上前來,笑盈盈的向秦允明請了道︰「秦公子,吳王正在榮穆堂等候,還請秦公子隨下官移步過去吧。」
于是秦允明就跟著屬官和小郡王一起,向榮穆堂去了。
在剛剛出了側院時,一行人路過了一處偏廂房,廂房院子里正傳來一陣歌聲。
秦允明本來沒注意听,哪知道一旁小郡王听到了,竟跟著哼唱了起來,這下子就讓他感到驚奇不已了。因為這歌聲怎麼听都是那麼熟悉,雖然小郡王前前後後沒唱出幾句詞來,可是還是能斷定正是他前日在湖仙書社作出來的《好了歌》!
他不由有些納悶︰這才兩天時間,歌曲竟然傳到了杭州城來了,湖仙書社還真是一個輿論傳播的捷徑。
「小王爺,你這唱的是什麼曲子呀?」猶豫了一陣之後,他還是試探的問了道。
「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午府上的戲子們開始練這支曲子,還真是好听。尤其是歌詞最有意思了,唱的是什麼‘陋室公堂,當年妾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還有什麼‘豬崽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麼汁正濃,湯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哎呀,後面就記不住了。」小郡王稀里糊涂的說了道。
雖然大概詞是說出來了,可是不少關鍵字卻錯了,也不知道是听錯了,還是壓根沒記住信口胡說的。
走在前面的兩位屬官是知道這首歌的正詞,因此听完了小郡王的詞之後,都忍不住掩嘴偷笑起來。
秦允明也險些忍俊不禁,若是小郡王真的把剩下的詞都念出來,自己肯定會把持不住將笑聲從嘴里噴出來了!
「你們笑什麼?這詞多好玩呀,又沒什麼好笑的!」小郡王察覺到兩位屬官的異樣,又瞥見強忍不笑的秦允明,立刻奇怪的問了道。
秦允明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微笑不語。
那兩位屬官相互推搡了一陣,其中一人只好回身告罪道︰「小王爺息怒,小王爺剛才哼唱的歌其實正是秦公子所作,名為《好了歌》,先前小王爺念的詞有幾處是錯誤的。」
小郡王眉毛一揚,馬上看向秦允明,奇道︰「你還會唱歌呀?」
「略懂,略懂,不過不是專長罷了。」秦允明笑著說道。
「那先前我念錯什麼了?」小郡王又向屬官問了道。
屬官回答說道︰「回小王爺,應該是‘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至于後面的詞,下官就不在秦公子面前賣弄了。」
小郡王一時興起,連忙又向秦允明追問歌曲的全詞。秦允明只好將《好了歌》的詞全部念了一遍。
「果然好詞,大郎,等下你幫我將這首詞寫在一柄折扇上,可好?」小郡王听完了之後,搖頭晃腦的贊嘆了道。
「舉手之勞,自然不在話下。不過,小王爺你可知道這首詞的意思嗎?」秦允明故意的笑著問道。
「呃……不懂,不過只要唱起來郎朗順口就好。你看,這‘笏滿床’、‘歌舞場’,‘脂正濃,粉正香’的,多順口呀。」小郡王天真率性,並沒有什麼覺得丟人的地方,笑呵呵誠實的回答了道。
「小王爺果然是性情中人,假以時日一定又是一位風流的秦王殿下了。」秦允明陪著小郡王一起笑著說道。
秦王就是宋太祖第四子趙德芳,也就是電視劇和演義小說里面「八賢王」的原型。秦王趙德芳雖然目前在宋朝名聲不是很響亮,但是知道他的人,都會有一個非常良好的印象,是一個平易近人、豁達豪爽的人物。
小郡王听秦允明這麼說,立刻喜滋滋了起來。
一行人來到了榮穆堂,吳王端坐在首座上,神情一片怡然自得。
經過一番禮節和寒暄之後,屬官退了下去,秦允明與小郡王都落座了。
「秦大郎,小王自那日一別之後,一直都是吩咐院門,但見是大郎你到來,毋須通報先引進府上。這足見小王對秦大郎的盼望了吧。呵呵呵呵。」吳王笑著說了道。
「殿下盛情,在下誠惶誠恐。原本在下四天前就應該送還殿下的寶馬,無奈家中發生了一些瑣事耽誤了,只能一拖再拖,不但辜負了殿下的盛情,又讓殿下的寶馬在寒舍受委屈了。」秦允明收斂起先前與小郡王隨意的姿態,換上一副恭謹拘禮的樣子。
「哦?大郎府上可發生什麼事故了嗎?」吳王問了道。
「其實也並無大事,只是數日之前不知道哪里來了一個窮書生,竟然狀告在下剽竊他的詞作,因此鬧得縣城風風雨雨。在下正因為官司纏身,延誤了行程。」秦允明半推半就的把自己遭遇說了出來。
一旁小郡王听了這話,立刻打抱不平的叫囂了起來︰「什麼?竟有這等事情?哪書生叫什麼名什麼,這擺明了是要誣告訛財嘛!哼,我一定找人好好教訓這廝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造次!」
吳王立刻皺了皺眉頭,冷冷咳嗽了一聲,讓小郡王住口。堂堂王府家的喊打喊殺,跟市井流氓有什麼區別?幫人也不是這樣一個幫法!
小郡王只好泄了氣,不再多說什麼話了。
吳王轉向秦允明,切聲問了道︰「當真有這樣的無賴之輩?此人狀告秦公子剽竊的是哪一篇詞作?」
秦允明回答了道︰「正是在下上次在殿下府夜宴時,即興所作的一首《念奴嬌》。」
吳王臉色一變,也不由動怒了起來,冷冷的道︰「那廝還真是大膽,他狀告大郎你在小王府上所作的詞是剽竊,那豈不也是在影射小王造假嗎?哼,這件事小王一定替你做主,這官司發在何處公審?」
秦允明听了吳王這番話,心中感激不已,同時也更有幾分欣喜。以吳王現在的立場,自己實力大增好幾倍了,倒是要看看一個小小知州如何與堂堂王爺對抗。
他連忙感謝了一番,然後說道︰「其實不勞王爺操心了,那狀告在下的書生,前幾日莫名其妙被人打死了,唯有不巧的地方是他偏偏死在寒舍附近。」
「被人打死了?」吳王有些詫異,「這是怎麼回事?」
秦允明于是就將第一天公審的時候,方世美在公堂上強詞狡辯、拿不出證據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自然也提到了退堂之後這廝被好事者圍毆的一節。他告訴吳王,有可能是那方世美太不得人心,被一些情緒激動的好事者給打死了,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偏偏死在自己家門口。[(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