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扮豬吃虎
錢塘縣的老百姓們在看見一隊衣甲鮮明的禁軍出現之後，都有些忍不住好奇起來，站在道路兩遍指指點點、議論不止。這些星斗小民當然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喜歡胡思亂想、亂猜瞎猜。
「是不是陳知縣相公出事了，朝廷派人來拿人呀？」
「怎麼會呢？前幾天我還看見陳知縣相公去西鳳樓有吃有笑呢？」
「你看看，騎在馬上的那人是不是杭州吳王府的小王爺呀？」
「有點像………」
「我听說杭州城出大事了，似乎有什麼狂妄之徒意圖對一位郡主不軌，杭州城里到處都是禁軍呢！這禁軍跑到錢塘縣來，十之**是與這件事有關呀。」
「是嗎？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一時間，道听途說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錢塘縣的大街小巷。
秦允明和小郡王引著一百名進軍衛士沒有先去秦府落腳，直接就來到了位于鏡湖的湖仙書社。在湖仙書社前面的街道上稍微休整了片刻，秦允明向小郡王點了點頭示意，小郡王立刻端坐在馬上挺起胸膛來，大聲的吩咐了道︰「給我包圍這里，沒我的命令，不許任何出入。快。」
禁軍士兵們大眼瞪小眼，他們接到的命令不過是保護小郡王來一趟錢塘縣，怎麼會突然要包圍一家書社呢？領隊的一個小將連連湊上前來，壓低聲音向小郡王問了道︰「王爺，您是不是與這家書社有仇呀？」
「許將軍，你盡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事。我可是有秘密任務在身，在這里搜查襲擊永和郡主的那賊廝鳥的證據，你听我的命令，事後保準你立大功。」小郡王搖頭晃腦的說了道。當然這番話是早先秦允明教過的，要不然他可未必能應答出來。
「這……可是末將沒有接到這個命令呀？」許將軍有些為難。
軍隊是不能肆意騷擾民宅的，他知道像小郡王這樣整天游手好閑的紈褲子弟，一時興起要找這個書社的晦氣也說不定，到時候上面怪責下來了，自然不會去找小王爺的麻煩，這苦還不得自己吃呀？
「你到底干不干？你不干的話，我們現在就回杭州，我去找你的都統說話。只是讓你包圍這里，又沒有讓你燒殺掠搶，你怕個什麼？到時候有人怪責你，你盡管推到我身上，我保證不拖累你就是。」小郡王立刻板起臉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哼哼的說道。
許將軍听到小郡王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自然不好再推辭什麼。他嘆了一口氣，向小郡王拱了拱手之後，對手下一揮手，命令道︰「兄弟們，包圍這里，不許任何人出入。」
「是！」
一百名禁軍立刻蜂擁上前，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將湖仙書社圍了起來。
禁軍在街道上休整的時候，湖仙書社里面早就有客人看到了這一幕。起初這些客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並沒想到會牽扯到湖仙書社這邊來，所以還悠閑的坐在書社里面，等待著看熱鬧。可是現在一見，原來這禁軍是沖著湖仙書社來了，頓時就叫苦不迭了。
客人們和湖仙書社的女眷們亂成一團，甚至連尖叫聲都有了。
很多人為了不讓禍事惹上身，匆匆忙忙的要奪路而逃，不過全部被守在出入口處的禁軍呵斥了回去。
小郡王和秦允明翻身落馬，在許將軍的陪護下，浩浩蕩蕩的就走進了湖仙書社。
剛一進湖仙書社的大門，湖仙書社許多人都認得這兩位，頓時就更疑惑不解了起來。
秦允明環顧了一下書社的大廳，一眼就看見了幾個熟人，自己的好朋友唐觀禮、薛文斌兩個人正蒼白的臉色坐在角落的桌子後面，與他們在一起的還有程韻寒。
唐觀禮和薛文斌也看到了秦允明，正迫不及待的想要開口求救，可是秦允明卻向他們試了一個顏色，讓他們不要說話。兩個人只好又閉口，把到嘴邊的話又吞下去了。
這時，從後堂傳來了一個妖媚的聲音︰「出什麼事了？」
很快門簾子一掀，穿著一襲白衣的沈心茹帶著應承的笑容走了出來。
一直在大廳招呼客人的黃管事，趕緊哭著臉跑到了沈心茹面前，說道︰「老板娘喲，也不知道怎麼的，這群官爺就沖了進來，把整個書社都給圍了。哎喲喲………造得什麼孽呀這是！」
沈心茹臉色依然是一片鎮定自若，她是大風大雨過來的人，什麼樣的場面都經歷過，自然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嚇住。她看了一眼秦允明，又看了一眼站在秦允明身旁穿著郡王官袍的小胖墩，眼眉一轉，笑盈盈的走了上來。
「這不是秦三盞秦公子嗎？這位相公是………？」她先行了一禮，軟綿綿的問了道。
這聲音倒是讓陪護在一旁的許將軍身子骨軟了一下，不過對于小郡王和秦允明倒是絲毫沒有殺傷力。
秦允明冷冷的說了道︰「這位是吳王府和義郡王、武信君節度使。」
沈心茹依然不動聲色，笑著問道︰「原來是小王爺，奴家這廂有禮了。不知道王爺與秦公子今日興師動眾到訪寒第，可有什麼貴干嗎？」
秦允明朗聲的說了道︰「本月十六，杭州知州的佷子黃裕隆在吳王府公然調戲永和郡主，並且在揭穿之後意欲行凶滅口。此案案情重大，甚至還有內幕，已經發到京城受理，黃裕隆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大廳里頓時一片嘩然，看來最近城中所風傳的消息是真的呀！
沈心茹微微一笑，問了道︰「敢問這與寒第有什麼瓜葛嗎？」
秦允明「哼」了一聲，臉上的笑容更加寒冷了，他再次大聲的說了道︰「經過審問黃裕隆，黃裕隆對所犯案情供認不韙。不過這廝是一個草包，為了減輕罪責，已經供出了另外一條官員貪贓枉法的線索。今日和義郡王親自帶領臨安府禁軍到此，就是要對黃裕隆供認的線索進行取證。」
他之所以說這麼大聲音，目的就是要讓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事情。
起初要圍住湖仙書社，不妨任何人出入，也是為了讓身在湖仙書社的賓客們知道這個消息。到時候不管進展順利不順利，這些客人們都是會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如果進展順利，再加上輿論的影響，黃潛善那一窩人必定死得飛快；就算沒有調查出什麼結果，甚至最後扳倒黃潛善的行動失敗了，但是全杭州都知道黃潛善的內幕，如此強大的輿論態勢，也足以逼迫黃潛善引咎辭職了。
秦允明一言既出，在場只要是湖仙書社的成員都臉色大變了起來。
尤其是黃管事，肥胖的臉上冷汗涔涔，因為他前幾天是听杭州來人說過，黃潛善現在面臨正面臨著革職查辦，看來這件事十之**不會有假了。
沈心茹卻依然保持著一副氣定神閑，她問了道︰「秦公子，這奴家就不明白了，黃知州佷子供認貪贓枉法的線索，又與寒第有什麼瓜葛？」
秦允明冷冷一笑，說道︰「沈老板，你就別跟我裝蒜了。湖仙書社與黃潛善是什麼關系，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這件事已經曝光了，你再隱瞞也無濟于事。黃潛善昨天就已經被關進了大牢，他的手下杭州州衙判官劉文正，已經供認了幾處地下賭場，也已經被刑部司和提刑按察司的人查封了。」
沈心茹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不過隨即又如同水面一般恢復平定。
「奴家想不明白，堂堂知州大人有必要去摻和什麼地下賭場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嘛？」她淡然的說了道，「縱然是有，也無非是暗箱操作、入股分紅罷了，這個罪名最多就是降職三級，有什麼大不了的？」
「是，但是若涉及到殺人滅口、欺瞞拐賣、私吞稅款、逼良為娼等等罪行呢？這種罪大惡極的事情，我看別說是知州了，就是皇親國戚也是要掉腦袋的！」秦允明冷笑道。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他編造出來故意恐嚇沈心茹的，反正沈心茹一直都在錢塘縣，對于杭州昨天發生的什麼事情誰都不知道。更何況現在整個湖仙書社都被禁軍包圍，外面人進不來，里面的人出不去，更不會得到什麼消息。
沈心茹的臉色再次大變，她自然是知道黃潛善到底做過什麼勾當，而秦允明所說的這些罪名，基本上都是黃潛善做過的事情了。她現在不敢確定黃潛善是不是揭發了，可是眼下禁軍都來到湖仙書社門口了，自己能不相信嗎？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是困擾著她心思的。因為這次黃潛善是由永和郡主遭到黃裕隆強jian未遂的案件引起，這個導火索還是很嚇人的。如此說來，事情倒真是有幾分懸了。
「既然如此，那秦公子和王爺可有調查的令書？」她依然不肯輕易的放棄，企圖做出負隅頑抗。
「什麼令書？」小郡王疑惑不解。
秦允明嘿嘿冷笑了起來，走到了沈心茹面前，說道︰「沈老板，你別再給我耍花樣了。這個案子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要什麼令書？你以為是衙門發一張逮捕令還是傳票？你別想糊弄人，今天我們就是搜查證據，看看黃潛善還有沒有其他罪惡深重的案情。你們這些幫凶，如果好好合作，我會向王爺求情，反正這次只打老虎，不拍蒼蠅。」
沈心茹喉頭哽咽了一下，她這次倒真有幾分絕望了。她先前所要「令書」，只不過是看著小郡王和秦允明年輕，想故意套一套話，看看事情是否有轉機。就算沒有轉機，也好爭取時間自己跑路。
本來官府追查最大的案子，尤其還是京城、路治和杭州三處一同聯合辦理的大案，因為是三個不同級別的機構主持，所以下面的官員通常都不可能有統一的令書。因此但凡這個時候，只需要派一位大人物出面說明事情來由就可以了。
小郡王身為皇親國戚，自然算得上大人物了。
沈心茹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露出了疲憊的樣子，轉身緩緩走到了一邊，一言不發了。
黃管事看到這里，知道事情要完蛋了，連忙跑到沈心茹面前催促道︰「老板娘啊，現在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啊？黃知州可是我舅舅，我是逃不了的呀！」
他這一句話一出，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黃潛善是真的有貓膩了。
沈心茹只是微妙的笑了笑，沒有理會黃管事的憂心。
秦允明和小郡王對視了一眼，都暗自大喜了起來。小郡王當即說道︰「這次案件只關乎湖仙書社，其余閑雜人等速速離去。許將軍，將湖仙書社的人全部集中起來，男的在這邊，女眷在這邊。我們要單獨審問。」
許將軍拱了拱手，道︰「是！」然後帶著幾個手下開始清場。
這時，薛文斌和唐觀禮兩個人匆匆的湊到了秦允明身邊。薛文斌知道秦允明現在的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帶著幾分敬畏的態度問了道︰「大郎，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秦允明微微一笑，說道︰「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這湖仙書社就是黃潛善幕後操作的一個斂財地，至于這里的姑娘，全部都拐賣來的女子，根本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大家閨秀。當然，沈老板或許真是一位名門閨秀哦。」
他最後一番話故意很大聲，讓頹廢在一旁的沈心茹听到。
沈心茹只是無可奈何並帶著幾分自嘲的笑了笑，沒有任何回應。
唐觀禮支支吾吾了一陣，顯然有話要說，但是又不好意思開口。
秦允明看到這里，問了道︰「唐三郎，你有什麼話但凡只說嘛，你我都是好朋友，我能幫上忙的地方自然不會推辭的。」
唐觀禮這才說了道︰「大郎，你剛才說湖仙書社的所有人都要受到牽連，是不是？」
秦允明點了點頭，說道︰「是的，畢竟這里也有協從犯。」
唐觀禮臉上露出了憂色，連連說道︰「可是，程家娘子她應該是受害者才是，對不對？大郎，你能不能……網開一面，放過程家娘子呀？」
秦允明看出了唐觀禮對程韻寒是真的有意思了，他微微笑了笑，說道︰「唐三郎，你放心吧，這次小王爺來此只為了搜集黃潛善的罪證，不會傷及無辜的。當然，前提是程姑娘必須盡力配合我們才是。」
唐觀禮松了一口氣，說道︰「這我就放心了。」
秦允明想了想，忽然又說道︰「唐三郎，你且在這里稍等片刻吧，等我們問完了程姑娘話，你可以與她一起走。」他說完，向唐三郎頗有深意的眨了眨眼楮。
唐觀禮當然明白秦允明的意思，一旦湖仙書社被查封了之後，這里所有女眷要麼是被造冊入官，要麼是任由其自生自滅。想來這些女孩子都是無家可歸的人，等詢問過後，他倒是有機會直接將程家娘子接到自己家去安置了。
他連連點了點頭，笑嘻嘻的應承了下來，道︰「好，好。多謝大郎了，這份恩情我一定記在心里。」
秦允明笑了笑，說道︰「到時候等著喝你們喜酒就是了。」
唐觀禮和薛文斌先回到現在桌位那邊。唐觀禮還特意囑咐了程韻寒一番，將秦允明網開一面的事情說了一遍。程韻寒此時神色有些呆滯，顯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很快，那些無關緊要的客人們都跑掉了，而湖仙書社的人則也被分成了兩部分。
秦允明和小郡王讓許將軍守在大廳，然後他們就開始單獨帶到湖仙書社的後堂，對這些女子一一審問。最開始自然是先將程韻寒帶去審問了。
「程姑娘，許久不見了。」秦允明在落座之後，淡然的對程韻寒笑了笑。
程韻寒站在小郡王和秦允明面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低著頭，神色有些迷惘，沒有任何回應。
小郡王見程韻寒還有幾分姿色，笑嘻嘻的說了道︰「你坐嘛。我們又不是拷問，只是詢問一下情況嘛。這事又不關你的事情，不要怕哦。」
程韻寒還是沒有坐下來，只是呆呆的站在哪里。
秦允明緩緩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程姑娘，事到如今，你只要肯將你知道的事情告訴小郡王，這件事便與你沒有關系了。黃潛善已經完蛋了，你也不用擔心他會打擊報復你。事後官府還會給你保護的。」
小郡王有些詫異︰官府有這項服務嗎？
程韻寒嘆了一口氣，弱著聲音說了道︰「秦公子，既然你們已經抓捕了黃潛善，那自然就不必………不必再詢問奴家了。」
秦允明認真的說道︰「我們必須將黃潛善所有的罪行一一陳列出來，才能給他定罪。程姑娘，事到如今你難道還抱有什麼希望嗎？」
程韻寒搖了搖頭，說道︰「奴家知道的，曾經都告訴秦公子了……」
秦允明說道︰「那你肯站出來擔任人證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