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灕心頭無法遏制地一陣絞痛,往日里百般疼愛的庶出妹妹,在出事之後,卻對害了自己的人,如此示好,怎能不叫人齒冷心寒,這世間除了最敬愛的母妃,還有什麼是值得珍惜的?
看到東方濯與蘇灕緊密貼合的姿態,黎瑤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不由自主地奔來過來,口中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姐,姐姐?」她一把抓住蘇灕,激動的臉色無法控制,東方濯立刻被推擠到一旁。
黎瑤顫抖著伸手,去輕輕撫模蘇灕的臉,似在確認,眼前這人到底是真是假?溫熱觸感傳來的那一瞬,她止不住失聲痛哭。大顆的淚珠滾滾落下,頃刻衣衫便濕,泣不成聲,反復叫道︰「姐姐,你真的是姐姐?為何他們都要對我說姐姐去了?」她一頭撲在蘇灕的懷里,狠狠抱住,「姐姐,瑤兒真的好想你啊!這世上只有姐姐最疼瑤兒,你明明平安無事,為何還要這樣嚇我?」
蘇灕面無表情,伸手將黎瑤慢慢推開,緩緩道︰「這位小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姐姐,我姓蘇,叫蘇灕。只是踫巧與黎蘇小姐……長得有幾分相似而已。」
黎瑤「啊」一聲,玉手輕輕掩住了口,淚眼婆娑反問道︰「你騙人,天底下哪有這樣巧的事情?」
蘇灕靜靜看著她,伸手將刻意遮擋左臉頰的發絲,拂到耳後,露出了那塊嫣紅如血的胎記,她故作平靜道︰「你仔細看看,你姐姐臉上肯定沒有這塊東西。」細膩白淨的肌膚上,猛地露出這塊印記,紅白相間,乍看一下還當真有些可怖。
黎瑤猛抽一口冷氣,伸手便去擦那胎記,見到手中並無任何顏色,不由驚得倒退幾步,正靠在東方濯的身上,顫聲道︰「你,你當真不是姐姐?」
蘇灕眸光犀利,直盯著黎瑤,似要看穿她心底真實所想,半晌方緩緩搖頭。
「為什麼?!姐姐這樣的好人,老天為何會讓她死?!」仿佛難以接受這樣殘酷的打擊,黎瑤驟然爆發,片刻,她神情呆滯地轉身,面向東方濯傻傻道︰「姐姐走了,姐姐真的走了……」她驀地雙手抱頭,痛苦萬分地哀叫一聲,不住搖頭道︰「我不信,我不信……」忽然間,便倒了下去。
東方濯站在一旁,恍若未見。他的眼光,只死死定在蘇灕臉上那塊殷紅胎記上,無法移動半分。
「瑤……黎小姐!」蘇灕大驚,直撲了過去將她扶到軟椅上,連聲叫道︰「黎小姐,你醒醒!」
黎瑤雙眼緊閉,面無人色的躺在她懷中。
連喚幾聲,黎瑤仍然沒有反應,蘇灕心急如焚,猛地抬頭,對東方濯咬牙質問道︰「靜安王,你還愣著做什麼?即將過門的未婚妻子昏迷不醒,你為何能夠如此無動于衷?!難道在你的心里,女人的生死,永遠都是這樣的無所謂嗎?!」她心緒激蕩,字字鏗鏘,擲地有聲,掩飾不住憤恨的目光,直瞪著面前這個毫無反應的男人。
東方濯垂視著她,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將蘇灕扯進懷里,死死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揚起頭來。那雙漂亮眸子中,毫不掩飾地透出憤怒仇恨的目光,恨不得立時化作利刃,將這恨到骨子里的男人刀刀凌遲致死!
東方濯眼眶忍不住有些發紅,恨聲道︰「你看你,還是這樣恨我,竟敢說你不是黎蘇?」
蘇灕死瞪著他,一字一字說道︰「黎蘇小姐乃攝政王府嫡出千金,又是當今陛下欽賜的明玉郡主,身份尊貴,豈是我這等不祥之人能與之相提並論的。」她頓了一頓,繼而又淒然笑道︰「只可惜這樣一個人,卻被人冤枉陷害,一世清名被傳得面目全非,就連死後……尸身既不可葬入皇陵,亦不能進黎家祖墳,最後只埋骨在一處偏僻山溝……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我、如、何!」東方濯半晌方從齒間逼出這一句。
「若非是你誤信讒言,辱她休她趕走她!她又怎麼會死!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王爺你難道都忘了嗎?!」強抑住心頭的恨意,她十指指尖幾乎掐進肉里。
東方濯眼光亮得駭人,手中猛一用力,快要將她下巴捏碎,語聲輕緩,似在自問︰「忘?她給予本王的恥辱,本王怎麼可能會忘?」
蘇灕吃痛,推他不動,內心憤恨,不知如何是好,東方濯只是牢牢盯緊她的臉,厲聲又道︰「倒是你,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黎蘇,倘若你不是她,又以何種身份,在此質問本王?!」
蘇灕憤然回道︰「蘇灕僅為黎蘇小姐的朋友,本是無權過問她的私事,但此等人神共憤之事,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冷眼旁觀!」
「與本王作對只會自取其辱!」
「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
「你!簡直膽大包天!」東方濯停了一瞬,渾身的怒氣,幾欲逼得人不能呼吸。
蘇灕卻昂起頭,傲然地與他對視,眼中毫無懼意。
東方濯盯了她半響,眼光復雜,變幻不斷,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竟邪一笑,低頭湊近她,冷酷的聲音,在她耳旁一字一句,清晰說道︰「好!很好!本王欣賞你的膽量!告訴你,本王不管你到底是誰,你再也逃不掉了!」
這是蘇灕此生听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她便忍不住真的笑了,才數日不見,這個男人的狂傲霸道有增無減,他以為他是誰,掌控這世間一切的神麼?只要他一句話,便可輕輕松松將她握在手心里?可她蘇灕,已經不是從前的黎蘇!以後她的命運,都只會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極力抑制住心頭的怒火,她真想揮出一巴掌狠狠打醒他!而就在這時,有人飛快地將她拉住,不著痕跡地拂袖,那力量恰到好處,令東方濯不由自主地松了手,他連退幾步,喘氣瞪向那人。
東方澤攬住蘇灕縴腰,旋身一轉,將她帶出幾步之遙,淡淡責備道︰「蘇蘇,你僭越了。怎可對皇兄如此無禮!」他面色平靜,繼而又道︰「黎小姐不幸離世,聞者難免傷心,只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二皇兄若想他朝繼承晟國大統,還是先保重身體為好!」
東方濯臉色鐵青,咬牙冷笑道︰「不勞六弟費心!」
「既如此,澤便不擾皇兄雅興,先走一步。」東方澤說罷,拉了蘇灕便走。
「站住!」東方濯聲音里急怒難抑,「蘇灕留下,本王準許你離開了嗎?」
東方澤頭也沒回,淡淡道︰「蘇蘇是本王帶來的,自然由本王帶走。皇兄若有異議,大可以去父皇母後跟前申訴。」他的唇邊閃過淡淡笑意,充滿了諷刺。
蘇灕的心莫明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