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漁溝,名字叫得甚是好听,偏偏沒花也沒魚,蜿蜒曲折的山谷里,只一條細細的清澈溪流,繞谷流淌。打听了半天,蘇灕與挽心才找到谷中最深處一座簡陋木屋。
竹門低矮,木屋數間,園內種植著幾十株不常見的藥草,未見半條人影。讓人不禁疑惑,既然這江元是名醫,為何這里卻如此清靜?仿佛無人問津。
挽心看出她的疑惑,附耳低聲道︰「小姐有所不知,江元此人雖醫術高明,卻脾氣古怪,為人看病,不收診金,只提要求,他的要求時難時易,讓人模不準規律。且還有一條奇怪的規矩,凡是來找他看病之人,不論身份尊卑,需得他看順眼了才給醫治,否則,刀架上脖子,他也不予理會!而十之**,他都看不順眼,久而久之,此處便少有人來,因為大家都認為,來了也是白來。」
原來如此,古往今來,但凡有些本領的,多半恃才傲物,養成古怪脾性。並不足為奇。
「請問江元大夫在不在?」挽心站在門外,高聲叫道。
里面半天沒有回應。
蘇灕推開竹門,二人步入院中。院牆一角,濃密樹蔭下,一名二十開外的年輕男子,不規矩地躺在竹椅中,面容干淨,雙目微合,似乎睡著了。此人雖身著布衣,靜躺不動,卻莫明的散發著一股懾人的冷意,讓人不敢小覷。
挽心目光微閃,就要上前叫他,卻被蘇灕制止。
「請問這位公子,此處可是鬼醫聖手江元江大夫的府上?」蘇灕緩步上前,有禮笑問,聲音清雅,听得那位年輕公子眉心一動,睜開眼來看她。
因無故被擾了休息,他臉色頗為不悅。雙眸微睜,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遍,這才漫不經心地問道︰「找我有事?」
蘇灕與挽心對視一眼,均是心有驚詫,名動江湖的鬼醫聖手,竟然如此年輕?而他聲音清冷,語調低沉,睜開的雙目,精光內斂,起身的動作,無聲而利落,一看便知也是習武之人。
「原來閣下,便是江大夫?!小女子失禮了!」蘇灕客氣地笑道。
男子卻沒答話,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捆草藥,似乎不屑與她多說一句話,傲然轉身,徑直回屋去了。
挽心微微皺眉,這江元好生無禮,轉眼見蘇灕淡淡一笑,也不生氣,跟著他踏進門去。
屋內窗明幾淨,布置簡潔,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草藥香氣。江元在一張大木桌上細細撿看他的藥草,飛快掃了眼跟在蘇灕身後的挽心,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神態傲慢道︰「若是問診,你們當知道我的規矩。」
蘇灕笑道︰「自然。只是不知江大夫看什麼樣的人才會順眼,因此無從準備,只好來踫踫運氣。不料,竟打擾了江大夫休息,實在抱歉得很!」她坦誠而笑,容色淡淡,似乎此行真的只是踫運氣,不在意結果如何。
江元微詫,終于抬頭用正眼看她,數年來,來此求醫者,哪個不是三拜四請,恨不能將他當成神一般的供著,何曾有人如她這般,遠道而來,卻是一副無所謂之態。
眉梢微挑,江元眼中慢慢泛起一絲興趣,但沒接話。
蘇灕漸漸收了笑容,嘆息著又道︰「既然沒辦法令江大夫看得順眼,小女子也不便多擾,告辭了!」說罷轉身欲走。
江元看著她的背影,眼底的興趣濃厚幾分,卻仍舊沒有出聲,似乎在等著看她,是否會真的就這麼走掉。
挽心皺眉,疑惑地看著她,蘇灕略略偏了偏頭,微風拂來,將鬢邊的發絲吹開幾分,露出了紅色的胎記。蘇灕連忙伸手捂住,臉色立時尷尬起來,低頭輕聲道︰「姐姐,我們走吧。反正這個……與生俱來,怎麼可能治得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既傷感又無奈,那胎記仿佛一道魔咒,硬生生地將江元的視線吸了過去。
江元微怔,抿在嘴角的一絲傲然淡笑,逐漸消失了。
蘇灕這時已經走到門口,身後仍無動靜,她也不急,仍舊大步往外走。走到院子中央時,屋內才傳來江元不緊不慢的聲音︰「小姐留步!在下還有個規矩,想必小姐也知道!」
蘇灕微微一笑,回頭道︰「越是治不好的疑難雜癥,江大夫便越是要治!只是從小到大,我這胎記看了無數大夫,從來沒有人說能治。江大夫……」
江元嘴角一撇,冷冷道︰「除了死人,沒有我江元治不了的病!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種疑難雜癥,能難得住我鬼醫聖手!小姐請進。」
蘇灕心頭一喜,立刻回身進屋。撩起發絲,露出左側臉頰上的殷紅胎記。原本清麗的面容,因這胎記而多了幾分妖異。「請問江大夫,這胎記可有法祛除?」
江元目光一怔,盯著那個奇怪的胎記,臉色慢慢變得凝重,直看得蘇灕心里生出不安來,他才示意她伸腕探脈。半晌後方緩緩道︰「小姐體質弱于常人,就算是得個普通傷寒,也要一月有余方能痊癒?」
蘇灕訝然道︰「正是。」
江元凝眸沉思,片刻後方道︰「膚質如常,唯色積于膚內,並不隨血脈走動。然體質卻差到如斯地步,這癥狀確不是普通胎記,而是一種很特別的毒。」
雖然心中已有準備,蘇灕听了仍是心頭一沉。
挽心沉聲道︰「敢問江大夫,可知是什麼毒?」
將脈探了又探,他仔細地看了看蘇灕,眼光中有一絲冷光,輕聲問道︰「恕江某冒昧,令堂可與汴國皇族有關?」
蘇灕聞言一怔,略略思索,搖頭否認。
江元沉聲道︰「小姐此毒應是從娘胎里帶來,這毒來自汴國皇室飼養的一種珍稀植物喚做情花,提取出的花睫之液所制之毒,名曰問情。非常人所能覓得。」
情花!蘇灕心中大驚!黎蘇也是自幼便身染奇毒,年年發作,無藥可解。母親憂心忡忡,說她的情花之毒不能根除,怕是不能得享天壽。這蘇灕,怎麼也會染上這樣的毒?唯一不同的是,黎蘇是體內帶毒,而蘇灕,則是毒素集于臉膚表面,形成胎記,而于身體無礙。
挽心憂心道︰「江大夫既已知道是何種毒,可有解毒之法?」
「這方法……有是有的,可惜機會很渺茫。」江元皺眉,忽然又笑了,「也許令堂有解毒之藥。」
蘇灕微怔,「我娘……已經過世了。她在世時也不曾有法為我解毒。」柳氏恐怕根本不知道這是毒,只是其中內情,如今已無從探究。
挽心心頭一震,面色沉著道︰「還望江大夫賜教解毒之法。」
江元目光微沉,半晌方道︰「這毒有兩種解決辦法。其一,情花花冠與花睫相生亦相克,若能取得花冠之毒,便有機會制成解藥,只是情花乃是汴國皇室所特有,能取得此物者絕非常人。其二,便是萬金難求的靈丹聖藥——天香豆蔻。據江某所知,天香豆蔻存世僅有三枚,為江湖組織沉門供奉之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