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見他一臉悵然之色,以為他終于心中失落,不由輕冷聲笑道︰「情花乃汴國皇室之花,以公子的身份,想必要尋來也不難。」
黑袍男子眸光一沉,皇室之花!眼前的江元精光內斂,恐怕不是個簡單的大夫。他沉默半晌,忽然問道︰「方才那兩位姑娘也來看病?」
江元轉身道︰「無可奉告。」
黑袍公子瞟他一眼,忽而輕笑道︰「她是來問你臉上那塊紅色胎記吧?看樣子她有些失望啊,莫非連江大夫都沒有解決的辦法?」
江元的注意力仿佛被那樣藥草完全吸引了,根本不想再理他。
黑袍公子仿佛自語道︰「那位姑娘……本公子認識,一直都很想幫她,就是不知道怎麼幫才好。藥材我有的是,可惜啊……」
江元手下微微一頓,忽然道︰「那位小姐臉上的胎記,必須要天香豆蔻才能解。公子就算是你有通天的本領,也未必能幫得了她。」
「天香豆蔻?」黑袍公子眼光一閃,沉思道︰「你怎麼知道我幫不了?」
「此物乃是世間極品聖藥,為沉門供奉至寶,公子覺得那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能讓人隨便進去嗎?」江元臉上閃過一絲殺氣,瞬間不見。
沉門!黑袍公子眸光微冷,不再多言,起身向外走去。侍從連忙放下錦盒,大步跟了出去。
江元望著盒中藥材無聲輕笑,沉默的眼眸中,精光一閃。
主僕二人朝著蘇灕來的相反方向走去,黑袍公子沉聲吩咐道︰「盛秦,傳令下去,加快搜尋速度,本王一定要找到那名女子!」
「是!王爺!」盛秦肅然道。
回城的路上,蘇灕靠在馬車的角落里,深思的目光落在一點虛無上,始終沒有說話。
挽心心底卻有些不安,雖說那日與小姐傾心相談,已無芥蒂,但自己畢竟是受了門主所托前來游說,方才江元一句話,再次令兩人陷入沉默,她所求之物,偏是沉門至寶,又怎會不令人心生疑慮?
眼見快要進城,挽心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小姐……」
「嗯?何事?」蘇灕眼光輕閃,似是剛回了神。
「方才,江元提到的聖物……挽心絕非知情不報。」
蘇灕訝然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會如此想你?這毒是十幾年前打娘胎里就帶了,難不成沉門門主未卜先知……那他豈不是神仙?」
挽心眉頭輕蹙,嘆道︰「據我所知,沉門崛起于十四年前,小姐今年剛滿一十六歲,按理說兩者間是不該有任何交集,只是今日之事未免太過湊巧,難不叫人疑心。」
蘇灕淡淡一笑,眼光投向車窗外,神色有一點悵然,口中安慰她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些事玄妙得令人匪夷所思,卻真實存在。不必多想,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她輕聲低語,似是在說給自己听。
「那小姐入宮這事,可有了對策?」挽心思忖片刻,小心地問道,她言外之意十分清楚,若是蘇灕想入宮,最方便快捷的途徑就是答應沉門門主的條件,換取天香豆蔻;反之,便有可能放棄了候選。
蘇灕凝神想了想,坦然直白道︰「門主開出的條件的確不錯,可我還沒想好。入宮……也不一定就這一條路。」
挽心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馬車蕩蕩悠悠,碎步直奔入城,不消片刻便到了相府門前。
回到小院,遠遠見到沫香站在院門口,不時地向這邊張望,突然看到兩人身影,眼光忽地一亮,驚喜的奔了過來,口中連連叫道︰「小姐小姐你可回來了!」
挽心臉色一變,斥道︰「這麼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被多嘴的看到稟告夫人,指定跑不掉一頓責罰。」
沫香吐了吐舌頭,小聲辯解道︰「靜安王來啦!已經在這等了小姐好半天了!」
蘇灕心里一沉,東方濯來做什麼?前幾日在皇陵彼此言語不和,他憤然離去。今天卻又找上門來,這男人的情緒還真是多變無常,想來就來,想走便走!當下眼光一冷,皺眉道︰「他沒說來找我何事?」
「沒有,靜安王來了就問小姐去哪了,別的什麼也沒有說,就一直坐在那等。」沫香搖搖頭道。
蘇灕淡淡道︰「知道了。」
靜謐無聲的小院,東方濯一人獨坐飲茶,那身影清冷寂寥,俊臉上寫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憂傷,神思恍惚,似乎早已陷入綿延無盡的回憶里,竟連蘇灕來到身邊也未曾發現。
「蘇灕見過王爺。」淡無情緒的問候,令東方濯驀然從往事中驚醒。
眼前的人清雅無雙,他有片刻怔忡,盯著她低聲道︰「你回來了?」
蘇灕不禁微微一怔,記憶里她遇到他,似乎永遠在針鋒相對,從未好好說過話。這句尋常的問候,居然叫她有些無所適從。
她本不想搭理他,卻又想起一事,猶疑問道︰「王爺……今日來找蘇灕,可是磷石谷之事查到了眉目?」
東方濯微愣,皺眉道︰「那車夫的尸體,並未查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崖上推石之人,……也沒有抓到。」
蘇灕心中一沉,對方竟如此神秘,連東方濯都抓不到!他們的目的,究竟是黎瑤還是她?她面色頓時冷漠道︰「那王爺來此,所為何事?」
東方濯表情頓時有些不自然,故作無意地別開了眼,緩緩啜了一口茶,方開口道︰「三月之後的選妃宴,汴、定兩國來朝使臣由蘇丞相接待,本王身為督辦,需負責詢查有無遺漏之處,順道……來看看你。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難得他居然還記得她受了傷!蘇灕淡淡道︰「已經好多了,多謝王爺關心。」她句句恭敬有禮,卻分明透著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東方濯眼色一沉,心頭不悅,迅速將她的手握緊。縴細的手指,瑩白似玉,女敕如春蔥,捏在掌中柔若無骨,直叫他心底一軟,不忍放手。執起來細看之下,指尖創面已經愈合,只剩幾條細小的痕跡。
回想起當日觸目驚心的一幕,東方濯心底一陣疼惜,卻又氣恨難平,咬牙道︰「到底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肯听?身子本就弱,到處亂跑,還弄一身傷!你!」話沒說完,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她皓白的手腕,那里空蕩無一物,一片關心,她是真的不在意!他心頭一痛,胸膛隨著漸漸勃發的怒意起伏不定。
蘇灕的手被他無意識地越握越緊,疼得她秀眉緊蹙,眼光止不住冷了下去。
東方濯竭力壓抑著怒氣,沉臉叫道︰「拿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蘇灕心如明鏡,卻暗自著惱,自當沒听見將頭轉到一旁,冷臉不答。挽心看在眼里,連忙進屋取了那拂雲珠,快步走到東方濯身邊奉上。
東方濯臉色和緩幾分,不由分說將拂雲珠戴在蘇灕手上,那樣子無比專注,仿佛要將蘇灕牢牢套住。他手指溫柔地輕撫著她的手,認真嚴肅地道︰「晦光大師乃佛門聖僧,他所開光之物,絕非凡品,可保人一世平安。記住,一定要貼身帶著。」
蘇灕低了頭,心知他不過是借個茬來專程看她,一時心緒繁雜,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悶悶道︰「嗯。」
抽氣聲此起彼伏,抬眼望去,以蘇沁為首的一眾千金小姐正站在院門口,紛紛睜大眼楮捂住嘴,仿佛這一幕令她們極為吃驚。
蘇灕頓時醒悟,自己的手還被東方濯握著,驀地抽了出來,暗暗皺眉,這舉動看在眾人眼里,只怕更會認為她欲蓋彌彰,借機勾引靜安王。
蘇沁眼珠一轉,快步走了過來,假意歉然道︰「我等不知靜安王在此,無意驚擾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東方濯心頭不爽,只是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眾人紛紛上前拜見,蘇灕退至一旁暗自打量,這幾名女子均為此次選妃宴的候選佳麗,朝中重臣之女,身份尊貴,雖稱不上傾城絕色,卻也算生得各有風致。
走在蘇沁身旁的,一身粉裳的女子名叫宋玉,為御史大夫宋無庸的千金,五官尚稱秀麗端莊,顧盼間難掩一股盛氣凌人之勢。太尉粱實秋的千金粱如月體態豐腴,眉眼細致,面帶天真,一身淺紫色衣衫,將她肌膚愈發襯得嬌女敕似玉。落在最後面的綠衫女子名喚水蓉蓉,是兵部侍郎水致遠的獨女,此女五官明媚如春,氣質沉靜似水,倒與名字極為相稱,站在人群中,頗為出色。
宋玉一想到面前這位俊朗逼人的二皇子靜安王,極有可能是自己的未來夫君,頓時滿面喜悅,神色嬌羞,興奮之情溢于言表,不願放棄這難得的機會,圍在東方濯身邊不停地問東問西。
東方濯明顯有些不耐,皺眉問道︰「諸位小姐此刻都應該忙得很,今兒個怎麼有空聚到相國府來了。」
蘇沁忙笑著回道︰「過陣子便是選妃宴了,諸位姐妹都是人中之鳳,沁兒心中仰慕已久,便做主邀請大家過府一聚,也算是……提前認識了。」
蘇灕暗自冷笑,她何時變得這麼有腦子了?早不請晚不請,偏這時候才請,恐怕是蘇夫人給她出的主意,提前請這些人過來打探虛實,以備自己萬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