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驚世亡妃 第七章 殺了我,或者跟我走!

作者 ︰ 莫言殤

聖女的寢殿名為聖心殿,位于總壇的東北側,四周環境頗為清靜。教中總壇管事,是一名年輕男子,約莫二十來歲,相貌平庸,一眼望過去平淡至極。

「小人夏伏安,乃總壇管事,拜見聖女。」

蘇灕微微抬手示意,平靜道︰「不必多禮。你在此當差多久了?」

「回聖女,小人出任管事已經十年有余。」夏伏安低眉斂目,恭敬道,「此前教中沒有聖女,殿中雜事一慣由小人打理,聖女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小人。」

蘇灕淡淡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會喚你。」

「是。」夏伏安立刻躬身退下了。

挽心上前來輕聲道︰「我已遵照小姐吩咐,將那三人分別關押,派了人看守。小姐……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如何處置……她也不知道。真的很頭痛,放也不能放,殺也不能殺!還不能關得太久,否則,兩位長老將今日之事稟報汴皇,難免質疑他的身份,萬一……到時麻煩可就大了!蘇灕思前想後,還是……及早把東方澤送出聖女教為妙!

「說來也怪,他心思一向細密,怎麼會毫無準備,就帶著兩個侍衛冒然沖進聖女教總壇,還這樣輕易被玄境制住?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完全不像他的行事風格!」項離模著下巴,到現在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秦恆卻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上一次他夜探敵營,不比今天更危險?」

項離瞥眼看蘇灕,一雙桃花媚眼電光一閃,狀做思考道︰「難道愛情真的能讓人失去理智,把一個冷靜理智的男人變成一個瘋子?!」

蘇灕望著窗外,對他的話似乎置若罔聞,心卻暗暗沉了下去。

秦恆挖苦他道︰「別以為你有一堆美妾多有心得,整天做出一副情聖的模樣!」

「啊!別提那些美人兒了,當初突然決定離開晟國,我急急忙忙處理手頭上的生意。損失的錢財就不說了,連那些美人兒一個都沒帶走,現在想想還覺得心痛!」他捂著胸口,好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卻仍不時地拿眼瞥蘇灕,看不見半分難過。

見蘇灕根本不理他,項離又大聲哀嘆道︰「不管怎麼說,人都是有感情的嘛,如果沒了感情,那跟行尸走肉有何分別?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啊喲!」話沒說完,腳上忽然一痛。他轉頭瞪著踩了他一腳的挽心,「你干什麼?」

挽心冷冷地瞪著他︰「閉上你的嘴。」

「我說的是實話……」

「你還說!」

自從離開晟國,一路上這兩人似乎有些不對盤。蘇灕心煩意亂,沒心情听他們爭吵,冷冷道︰「好了!」

一時眾人都不自覺地住了嘴。

「秦恆,項離,你們密切留意兩位長老的動向,最好多籠絡一些可靠的人收為己用。這二人雖然奉了皇命尊我為聖女,心里卻未見得服氣。他們在聖女教數十年,根基很深,不怕他們公然對抗,就怕他們暗中使詐。聖女教十幾年來如一盤散沙,各自為政,想要整頓好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恆、項離立刻收了嬉笑之色,忙應了一聲是。

蘇灕轉眼看著挽心又道︰「你多留意關押那三人的地方,不能……有任何閃失。」

挽心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她輕輕揮手,示意秦、項二人退下,這才抬眼去看江元,「我有一件特別的事,要你幫忙。」

江元微怔︰「門主有事盡管吩咐,屬下義不容辭。」

「據聖女教從前的分工,前門主玄機,應該主管研毒。對于衍生這種毒定然有記載。我許你去查閱所有教中記札,找到這種毒的解法。」蘇灕表情淡淡,卻分明透著認真。

江元動了動唇,一時竟覺得喉頭微緊,沒能說出話來。

「你體內的衍生雖然被我壓制,但久不解除,對你的內力損耗會非常大。我們既然已經入教,就要及時找到解毒之法,早除後患。」

江元眼中一熱,低身一拜︰「是。」

「去吧。若有人阻攔你,便說是我的旨令,他們若是不服,你只管處置。」

江元再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易過容的臉上,雖然毫無表情,可是眼中的情感,卻是那樣清晰。這真的是服了絕情丹的人嗎?他心頭微沉,轉身退了出去。

誰知那三人都沒走遠,看到他出來,不約而同地迎上來,「有什麼事嗎?」

江元輕嘆一聲,「她讓我去找解除衍生的法子。說教中定有記載。」

三人都是一怔,挽心聞言目光一黯,垂眸嘆息道︰「這個時候她想的是你,不是自己身上的毒……」

江元雙眉緊皺,沉聲說道︰「她已經服了絕情丹,以後會如何……難以預料。」

項離濃眉一挑,盯著江元問道︰「你不是鬼醫聖手嗎?等她武功大成,制出解藥解了絕情丹之毒不就行了?」

「你以為絕情丹是普通藥丸,隨便誰都能制出解藥?!」江元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大步離去。

「喂……」項離沒好氣地大叫,秦恆道︰「你又何必置氣?他心里有數。若有法子,你還怕他不用不成?」

挽心連連搖頭,總覺得風雨將來,輕聲嘆息︰「做好自己的事吧,別以為入了教就風平浪靜了。只怕真正的難關,還沒到來。」

夕陽西斜,天色漸黑,聖心殿慢慢籠罩在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中,燦爛生輝。蘇灕剛剛用過晚飯,獨自在寢殿內靜坐出神。

東方澤被關起來已有一個多時辰,到此刻為止,都不見暗房有何動靜,竟然沒人進來救他。難道真如項離所說,他被感情沖昏了頭腦,什麼都沒準備就跑來了?

蘇灕眉心緊蹙,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等來了陽驍、汴皇都是大大的麻煩。她起身出門,喚來挽心,二人朝關押的密牢走去。

靠近山底密道的一處暗房,陰暗潮濕,還沒進門,一股子霉氣撲面而來。蘇灕遣走門外的守衛,吩咐挽心小心守住,緩緩走了進去。

牢房里很暗,很安靜,沒有點燈。東方澤坐在地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听到輕緩地腳步聲傳來,他慢慢地抬起眼來,對于她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

此時,蘇灕臉上又戴上了那個冰冷的面具,走到離他十步遠的距離,停住了腳。記憶里似曾相識的一幕涌上心頭,第二次在這樣糟糕的環境下見他,卻已不復當時相知相惜的心境。

蘇灕看著他,半晌都沒有說話。而東方澤看上去比上次在暗牢里更加平靜坦然,沒有絲毫擔心。

「勞聖女大駕,親自來此探望,在下深感榮幸。」東方澤淡淡開口,語氣透出一分自嘲。

蘇灕刻意忽視掉心底的異樣,冷冷問道︰「帶著兩個人就敢闖我聖女教總壇,閣下是真不怕死嗎?」

「死?」他唇角勾起一絲淡笑,竟帶著莫名的蒼涼,望著她的眼楮突然有了幾分漠然,「你知不知道,有時人活著,比死更痛苦。」

蘇灕心頭一震,他說這話是何意?那麼多年苦心籌謀,傾盡心力,他所求的不就是那個位置?如今他已如願登上皇位,擁有無人可及的權勢地位,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竟然說活著比死更痛苦?!

可他眼底尖銳的痛楚,卻是那樣清晰,仿佛一把利刃迅速刺痛她的心髒,她的心,控制不住微微一顫。他的眸光隨即恢復平靜,仿佛方才那一剎那傾吐心聲的情緒變化,只是她的錯覺。

她淡淡道︰「閣為一國之君,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隨手可翻雲覆雨,就連天下蒼生的生死安寧,都系于你一念之間!你想要什麼便能得到什麼,還會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可笑!」

听出她話語之中淡淡的嘲諷,東方澤目光微微一暗,禁不住苦笑道︰「你覺得可笑?有時我也不敢相信。但我所說,都是真心話。不錯,我是得到了一切,到頭來卻發現心里最無法忘記的,是曾經擁有過,如今卻已經失去的。」

擁有,而又失去……他是在說她嗎?蘇灕呼吸一窒,心間鈍痛傳來,她硬聲道︰「既然已經失去了,又何必再苦苦強求?」

「不試過,如何知道不行?若能輕易放手,又怎麼能算真心愛過?」他緊緊地盯住面具後她的眼楮,漆黑的眼瞳深處閃過復雜的情緒。

他是在暗示她如此輕易的放手,根本不是真心愛過麼?倘若不是真心愛他,又怎麼會無法面對?而分開的這段日子,她何以夜夜夢里有他,痛苦得無法入睡?!蘇灕的心,驟然一痛,她連忙撇開眼去。

「我曾經以為,遇見她,是在最適當的時候。兩情相悅,她未嫁,我未娶。」潮濕的暗房里,陡然彌漫出絲絲傷感。東方澤目光深暗,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居然緩緩說起了他從未對人吐露過的心事。

蘇灕心底微微一震,周圍沒有光線的映照,他的輪廓藏于暗影之中越顯深邃。

他繼續說道︰「可我卻不知道,我與她的相遇,原來已經那樣遲。」

命運從一開始就已顛倒錯誤。本以為須彌山上是初次相遇,卻不料在那之前,他與她早已遇見!大婚之前,竟然還有遇見。屢次錯失,在萬丈紅塵中,他和她就像兩條曲折蜿蜒的道路,相近,相交,卻漸行漸遠!

臨江客棧,他身負重傷,她出手相助,一夜溫情,在他心里埋下了情意初生的種子,那時候他不知道,她已得到父皇的賜婚,即將成為他皇兄的未婚妻。東方濯大婚,他送出鳳血靈玉,看著她握著血玉在陽光下步入死局,他不知她就是那晚救過他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子!

一直在尋找,一直在錯過。懵然不知。等到再次相遇,她已鳳凰涅槃,滿身冤屈,滿心仇恨。如果說,前兩次的遇見是錯過,那麼第三次的相遇,就是過錯。相愛更是錯上加錯,從一開始,注定了這個結果。

「你,後悔了?」她听到自己低沉的聲音幽幽響起,完全沒有考慮就問出了這一句。話一出口,蘇灕立即醒悟,連忙掩飾地轉過身去。

雖然臉上戴著面具,但她總覺得她的一舉一動,在他犀利的注視下,無所遁形。還記得瀾滄江畔,與他決裂之時,她是那樣恨他,卻也不曾後悔愛上他!如今他卻後悔了麼?

「不!我從未後悔。」身後,他的聲音傳來,堅定不容置疑的語氣,令她的心控制不住顫了一下。

縴細的背影,一如記憶中的模樣,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夢到過她,又有多少次在絕望中醒來?想念的人如今就在眼前,他極力控制住想要上前將她擁進懷里的沖動。

「假如沒有那一次相遇,我不會發現暗藏沉門秘藥的發簪,不會出手相救,也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事。」他深深吸了口氣,「我永遠也忘不了,關于她的一切!她外表看起來堅強,冷漠,心里卻是一個重情的人。只是我沒想到,她這樣重情的人,一旦絕情竟會那麼狠心。她,居然毫不猶豫地跳進瀾滄江里棄我而去!」

剎那之間,瀾滄江風起雲涌,驚心動魄的一幕又歷歷在目。

蘇灕喉嚨微哽,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

從互相猜疑試探,到彼此相愛扶持,愛情走過荊棘,卻走不過命運早已為他們劃下的那道鴻溝!她可以狠心地轉身離去,抹殺過往的一切。他卻不能!她是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怎麼能忘記?就算是付出一切,天地傾覆乾坤倒轉,他也依然不會放手!

「從那天起,我才知道失去了最心愛的人,那種滋味……原來比死更痛苦!」他的聲音陡然變得有些微低啞,好像是從壓抑的內心擠出來一般。

蘇灕心頭劇痛,好似有什麼自內心深處層層剝裂,全身的經脈都仿驟然抽緊了,奇異的痛楚,一下傳遍四肢百骸,她不禁臉色大變,身體控制不住晃了一晃。

「你怎麼了?」東方澤敏銳地察覺出她的異樣,飛快起身沖過去扶住了她,緊張之色溢于言表。縴瘦的身子細弱扶柳,柔韌之中卻又蘊含了常人難及的堅韌。記憶中的熟悉感覺就這樣涌上來,他心頭一澀。

她本能地想掙扎,痛楚卻排山倒海般地襲來,全身都使上不力,軟軟地倒下去,他慌忙將她抱進懷里。

他的胸膛依舊結實溫暖,他的臉近在咫尺,氣息將她緊緊包圍,往日溫軟的記憶控制不住又浮上心頭,她不禁渾身一顫,心里的痛楚激蕩得越發猛烈,幾乎難以抵抗。

絕情丹果然如他們所言,一經服下,不得動情。否則情愈烈,則心愈痛,若不能得到及時的控制,最終將會如萬箭穿心,筋脈盡斷!

蘇灕冷汗淋灕,只覺得手腕上筋脈連連抽搐,她想也沒想,用力揮出一掌,直朝他面門拍去。東方澤閃也不閃,抱著她堅實的手臂不肯松開半分。

只听「啪」地一聲脆響,這一巴掌,正打在他臉上,登時浮出紅色的指痕。

蘇灕痛得幾乎喘不上來氣,連連吸了幾口氣,顫聲道︰「你……放手!」

他仿若不聞,急切地上下巡視著她,急聲道︰「你哪里不舒服?」溫熱的氣息輕輕吹拂在她敏感的頸項,曾經無數次的親密情景閃過腦海,清晰如昨。他情急之下,根本沒想到是絕情丹在作怪。

這樣下去,她怕是會筋脈逆轉,活活痛死!蘇灕咬緊了牙,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對他的抵抗力!拼盡全身的力量猛地將他震開。她連連後退幾步,背靠著潮濕的牆壁喘氣,袖中短劍悄無聲息地滑落掌中,直指向他︰「你根本沒有被玄鏡長老點中穴道!你是裝的!你假裝受制,意欲何為?」

冷汗涔涔而下,浸濕了她的發際,蘇灕強忍住體內的不適,目光如刃,冷冷地盯著他。

指在眼前的利劍,雪亮的鋒芒泛發著幽幽的冷光,他卻看也不看,深深注視著她寒意懾人的雙眼。忽然發覺她離開他的懷抱,似乎立即好了幾分,眼光微暗,不答反問道︰「你剛才到底怎麼了?」

蘇灕平復著波動的氣息,沒有說話。

「是不是絕情丹?你跟我離開這里,我會想辦法解決!」

高大的身影在暗黑的空間有著迫人的壓力,緊緊籠罩在她的心頭。他仿佛看不見她手中的奪命利器,竟然一步步朝她走來。

蘇灕心頭一緊,到這會兒他還一心只想著帶她走嗎?眼看著他再進一步,胸膛便會挨上劍尖,她眉心一皺,手腕猛地翻轉,對準他前不久才受過傷的手臂,毫不留情地用劍柄狠狠撞了上去!

這一撞,正中傷口。準確無比。

東方澤身子一震,停下腳步,臉色頓時白了幾分。她出手真狠!他低頭,墨黑的衣袖上迅速被血濡濕,痛楚蔓延開來。

夜探軍營那晚,被她刺下的傷口再深一寸,便可見骨。雖時過數日,卻始終未能得到很好的休養,不是妄動真氣,就是騎馬趕路,縱有靈丹妙藥,也架不住這一次次的傷口崩裂。

「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些,那你盡管出手。」

她呼吸一頓,方才瞬間聚集的勇氣忽然消失了大半,手中的劍依然穩穩地指在他眼前,而她握住劍柄的手,因內心的糾結而用力,指節泛著青白,泄露了她內心不為人知的復雜情緒。

牢房內安靜無比,潮濕的空氣漸漸彌漫,兩個人誰也不甘心示弱,死死地看著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蘇灕握住袖劍的手,忍不住輕輕顫了一下,卻在他深沉的注視下,依舊冷冷地說道︰「沒有功夫再跟你說廢話,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談個條件。」

東方澤銳眸微眯,沉默地看著她。

蘇灕繼續道︰「你下令退兵,我放你離開此地。」

「為什麼放我走?把我直接交給汴皇不是更好?」他冷靜地問道。

「你只說你答應還是不答應!」刷地一聲,利劍向前進了一寸,她極力控制著自己,不透露出過多的情緒。

東方澤卻又進一步,一張俊臉緩緩湊近了她的,「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你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嗎?」她瞪著他,厲聲大喝。

他忽然伸出了手,死死抓住她的手,雪亮的鋒刃,直直地對準自己的心口。

「好,你來殺!」他一字一句地迸出這幾個字,俊美的臉龐已毫無血色,緊緊盯著她的目光,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絕。

蘇灕渾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想掙開他的掌握,動了幾下,他的手竟然分毫不動,彷如鐵鑄一般!再抬眼,面前冷漠的俊顏,眼中寫滿狠絕,似在昭示著他堅定的意志,她若不殺他,他便對她誓不罷手!

「殺了我,就都解月兌了。」

「你……!」蘇灕氣息不穩,顫抖著唇,竟發現吐不出一字來。

「為何還不動手?」他身子前傾,冷厲迫切的目光里忽然有了溫度。

蘇灕急喘一聲,手臂竟有些不由自主地向後撤,指間緊了又緊,幾乎快將劍柄捏碎!一股恨意直沖頭頂,自從迷原谷他懷疑她身份開始,他就屢次制造相見的機會,一次次地逼她,想要證明她的身份!難道非要逼得她殺了他,他才肯罷休?

「你,真的活得不耐煩了?」她咬牙恨聲說道。

東方澤眼光一沉,握緊蘇灕的手驟然發力,「噗」地一聲,劍尖刺入了他胸前的衣衫!

蘇灕心跳驟停,根本說不出話。

「下不了手?」他卻聲色未動,沉聲說道,「那不如我來跟你談個條件。你跟我走,我立刻退兵!」

「你休想!」蘇灕直覺地回道︰「剛才在大殿上,你到底看沒看清楚我是誰?讓我跟你走……東方澤,你想女人想瘋了嗎?!」

嘴里這麼說著,她心里卻是驚異非常。到了此時此刻,他竟然還沒有死心?!她易容成靜婉姑姑的這張臉,根本不可能看出破綻!他到底是憑著什麼,這麼堅持地認定她就是蘇灕?!

她驚疑不定地望著他,黑暗中,他漆黑的眼眸仿佛一面明亮的鏡子,清晰地反射出她眼中的疑光。她頓時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心深似海,難以窺測,她帶了兩層面具,感覺都不如他那天生的面皮更能隱藏內心真實的情緒!

「我是瘋了!天底下那麼多女人,我為何偏偏只想要你?!」他眼中劃過一絲深沉的痛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堅定道︰「你跟我回去,我立即退兵。否則……」

「怎樣?」她冷聲接口,怒極反笑︰「別忘了,此刻你身在我聖女教總壇,教內高手如雲,若沒有我的允許,你獨自一人,縱然武功通天,也休想活著走出去!」

「若不能帶你離開此地,那我能否活著出去,也並不重要。只不過,明日傍晚,我若不能安全返回……」他頓了一下,好看的唇角漫過一絲決絕的笑意。

蘇灕心頭立時警惕。只听他繼續道︰「袁向埋伏在域口東西兩面的十萬大軍,將會和域口正門外攝政王的三十萬大軍一起,向汴國發動全面進攻,四十萬將士歃血盟誓,不踏平汴國國都,絕不回返!」

剎那之間,迫人的王者氣勢撲面而來,他對她,勢在必得!

蘇灕頓住了呼吸,由主動變為被動,只在眨眼之間。

「你果然早有準備!」她忽然譏嘲地笑道,他終究不是東方濯!在做任何事之前,他都不可能毫無部署。

跟一個不要命的瘋子談條件,誰能勝出?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殺了他,要麼跟他走!

氣氛一瞬僵持。曾經最親密的愛人,就此對峙,一刻如十年般漫長。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她已無多余時間跟他在此耗下去!

蘇灕不禁皺眉問道︰「你真的不怕死?」

他只輕輕一笑,並未答話。

她目光一冷,手腕猛地一撤,厲聲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鋒利的劍刃直朝他胸口刺去。

雪亮冰冷的劍鋒毫不留情地刺進他的身體!

蘇灕瞪大了雙眼,她給了他足夠的應變時間,但他卻閃也不閃,竟然真的任由她刺中了他。

鮮紅的血,隨著撤回的劍奔涌而出!

襯得那一張蒼白的俊臉幾近透明!這一刻,他就是一個搏命的賭徒!賭她的心底里,還有一分柔軟和不舍得。

原本漸褪的痛楚猛然擊中了她的心,比方才來得更加激烈。蘇灕的視線忽然一片模糊,繃緊的意識仿佛一根弦,再也無法承受,頃刻間,斷了。

她眼前一黑,「噗」地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手中的劍握不住掉在地上,身子也朝地上軟倒下去。

東方澤面色驚變,飛快將她抓進懷里,急聲叫道︰「蘇蘇!」

懷里的人兒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早已听不到他急切的呼喚。

暗房的門,這時忽然開了。

一個人影無聲地閃了進來,是聖女教中人的裝扮,東方澤卻看也不看,心痛無比地看著倒在懷中閉目不醒的女子。明明被刺傷的人是他,但吐血倒下的,卻是她!

「主子!您受傷了?!」血腥氣撲鼻而來,來人一見里面情形,頓時大驚。

蘇灕心中一動,這聲音……好熟!竟是盛金。她先前還疑惑,他闖聖女教只帶了盛秦盛簫,為何卻沒帶其他人。原來盛金早已隱藏在暗處,混進教中,難怪他進來時如入無人之境!

東方澤無暇理會,從腰間錦囊里取了藥,先塞了一粒到她嘴里。

這里光線黑暗,他摘下她冰冷的面具,雙手在她下巴和脖頸處模索。蘇灕心中一驚,服了他的藥,她體內的痛楚竟真的減少了幾分,沒有睜開眼。項離制作的人皮面具極為精細,一時間很難發現破綻。

東方澤皺了皺眉,終于停手,朝來人問道︰「都安排妥當了?」

「是。」

東方澤不再多說,抱起懷中女子,直往門外走去。

盛秦盛簫已經等在了密道里,一見東方澤胸前黑色的衣衫沾染了不少血,二人都吃了一驚,見他臉色沉郁,沒敢多問。

聖女教總壇密道縱橫,關鍵之處均有人把守。但盛金好似對每一個崗哨的位置都了如指掌,蘇灕不禁心驚。這密道地形如此復雜,機關多不勝數,崗哨布置機密難以窺探,他們是從何處得知的如此詳盡?

東方澤腳步沉穩,抱著她一路前行,不時地低頭看她一眼。那一劍,她終究刺得不夠深!否則他不會只是流這點血。她的衣衫,仍是一點點被他的鮮血浸透,她在他懷里,一動也不能動,這樣的煎熬,讓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一道機關石門,轟然開啟,幾人閃身進入到一個狹窄的空間。

盛秦在一面牆壁上輕輕叩了兩下,听上去似乎材質特殊,中間空洞,很快對面傳來同樣的回聲,盛秦再度叩響三下,平滑如玉的牆壁,突然向一側挪了開去。

一名灰衣的年輕男子疾步迎了出來,一見東方澤衣裳染血,他頓時變了臉色,望向盛秦,沉聲問道︰「你們三個怎麼回事?竟然又讓主子受了傷!」他的神情原本是溫和的,清俊的容貌有幾分嚴厲。

刻意壓低的聲音,蘇灕一時竟分辨不出,只听著也有些熟悉。她仔細回想,東方澤的身邊,什麼時候還有這樣一號人物?可以當著他的面,責罵他的貼身侍衛?!

盛秦三人齊齊低下頭去,滿臉愧疚,不敢吭聲。

東方澤皺了皺眉,道︰「不怪他們。別浪費時間,走!」說著抱了懷中女子徑直大步走了進去。

只听見另一個男子的聲音怒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劫走聖女,有何目的?」

青山舵主褚衛東!原來這里是青山分舵的密道出入口,難道……盛金已經控制住了青山分舵!

「廢話少說,還想要命就老實帶我們出去。」盛金輕聲喝叱,上前押著褚衛東朝外走去。

機密的暗道,曲折深幽,幾人的腳步聲極輕,但卻有重重回響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有人!」東方澤面色一沉,盛金的劍立刻架上褚衛東的脖子,只要稍有異動就能送他歸西。

褚衛東立時驚道︰「走這邊,拐兩道彎就能出去了。」

眾人立即往那個方向走去,果然兩道彎之後是一個沉厚的石門,盛金依照褚衛東所說開啟石門,出口近在眼前,眾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蘇灕猛地睜開眼楮,揮手一掌直拍東方澤胸口,借力旋身往上,一把揪住褚衛東直掠回石門之內。

變化突如其來,只發生在眨眼之間,讓人無從反應。東方澤對她毫無防備,胸口的一掌正中方才的劍傷,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氣血翻涌,人便往石階上倒去。

盛秦幾人驚得臉色大變,撲過去扶住了他,連聲叫道︰「主子!」

蘇灕身形落定,毫不遲疑地啟動石門旁邊的機關,轟然一聲,沉厚的石門向下沉降,她卻正看到東方澤回過頭來,眼中難以言喻的痛楚,瞬間刺痛了她的心。他用力揮開盛秦,不顧一切朝她沖了過來,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沉厚的石門無情地落下,「砰」地一聲,激起地面塵土如煙。將他和她隔出兩個世界!

「砰!」又一聲震響,從石門外傳來。

東方澤怒意無從發泄,一拳擊打在堅硬無比的石門上,血,沿著石壁緩緩滴落在地,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痛。心里又恨又氣,沒想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他算得過別人,卻屢屢失算于她的狠心絕情!

「主子!」盛秦三人齊齊單膝跪地,痛聲勸道︰「保重身體!」

東方澤心痛得說不出話,閉上眼楮,雙拳握得死緊。

「林大人!」盛金轉頭對沉默不語的灰衣男子叫道。

林天正!蘇灕一怔,原來是他,難怪她覺得耳熟!只是欽天監的人不在朝中,跑來這邊關要塞,敵國聖教做什麼?她心頭莫明不安,直覺這林天正與東方澤之間,恐怕不僅僅是天子與臣子那樣簡單!

只听見林天正無奈地嘆息,上前勸道︰「你又何必為一個女人作踐自己!這次不成,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但現在事情緊急,我們必須先離開此地!否則晚回一步……到時恐怕就難以收拾了。」

「住嘴!」

東方澤怒喝一聲,就听到幾人同時驚呼︰「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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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最近幾次都晚了,以後就晚上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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