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一連串的質問,讓老漢無話可說。就算他想反駁什麼,他也無法開口,因為蘇曉的氣勢實在太過駭人。他只是瞪大了眼楮看著蘇曉,臉上的表情滿是不可思議,他已經沉浸在蘇曉說說的話語中。他覺得蘇曉說的有道理,但是大夫警告他的話語卻依舊回蕩在耳畔。
「不要隨便移動病人,病人不能見光不能受寒……」
蘇曉見老漢沒說話,便以為他默認了。蘇曉咬咬牙,先走到兩扇窗戶前將厚厚的窗簾布扯下,隨著窗簾布的扯下,屋外的光線猛地跳入房間,讓房內的明亮度猛地上了好幾個台階。
老漢進了房間後,似乎依舊適應了房間的光線,當屋外明亮的光線猛地穿透進來時,老漢竟然下意思的蒙住了眼楮。「大夫說,不能見光的」他下意識的道,但是卻沒有阻止蘇曉,或許他潛意識里也在默默期待這個女女圭女圭能帶給他什麼奇跡吧……
蘇曉淡淡掃了一眼老漢,然後自顧自的開啟窗戶,之後走到門口,將木門打開。
只是開門過快,讓扒在木門上的小淘差點摔跤。
小淘怔怔的看著蘇曉。
蘇曉看著小淘,道︰「會燒水嗎?幫著燒兩鍋開水。」
小淘訥訥的點點頭,剛才蘇曉對老漢說的話,她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雖然她知道房子里有病人,可是卻根本沒看到房間里的具體情況。所以蘇曉將門打開,小淘猛地進入「領域」時,當即就聞到那股燻人的味道,她強忍住嘔吐和逃離的。所以,蘇曉問她會燒開水時,她就已經明白蘇曉她想做什麼了這個房間不打掃一下,根本不能登
小淘走到灶台邊,問了老漢火折子和引柴在哪里之後,就生了火然後兌水進大鍋。
而小淘詢問老漢時,老漢才回過神來,這一回神,他就發現自己房間里好似變了一個樣子。房間里的味道消散不少,窗外吹著的東南風帶進的是燥熱的氣息,讓老漢一陣輕松,可是他猛地想到大夫曾經跟他說過的話。他立馬驚醒,他喝道︰「誰讓你們將窗戶開起來的?大夫說了,房間里不能通風不然她會受涼的」
蘇曉翻了老漢一眼,冷笑道︰「大夫?你在哪兒找的赤腳大夫?不能見光好說,竟然連通風也不可以你知道不知道,你妻子的病本來無大礙的,那都是你被捂出來的」
說著,蘇曉就到老婦人的窗前,將老婦人身上的被子掀起,只讓她蓋著一層毯子。只不過蘇曉做這些事的時候,老漢並沒有阻攔。
因為蘇曉的一席話將老漢說的無話可對,他請的醫生是不是赤腳醫生並不確定,但是他知道,這個醫生開的藥方他老婆子已經吃了數年,雖說病沒見好,可是基本上還算穩定,除了嘔吐和咳嗽以外,其他的病還真是沒犯過而且,這個藥方他還專門找過大藥房的醫生看,人家說這藥醫的就是他老婆子這樣的病
這些情況老漢都照實跟蘇曉說了。
听了老漢的話,蘇曉極度無語。
古代人的壽命走了兩個極端,要麼是死得老早,七十歲就已經是古稀,要麼就走的極晚,八九十歲以上的人瑞比比皆是。而活得長的人,大部分都是一輩子沒什麼大病大災的;活得短的人,基本上都是死于非命,或是意外、或是醫療事故等。
而死于醫療事故的並不在少數,因為在古代,求醫問藥是經常的事,而古代診斷手段並不高明,許多病癥靠的都是醫術上的具體病例。靠著醫術上的病例對應病人的病體特征,來判別病人得的病癥。所以,像誤診這樣的醫療事故經常發生。有時只是一個小小的發燒感冒,可能就會令人喪命。
即使診斷的病是對的,藥方子開得也對,可是中藥的藥效本就不如西藥快,有時要等藥效上來,幾乎要等數天之久。所以很多人吃藥都沒病癥來得快,就上天了……
而躺在床上的老婆子,十有八九就是誤診了,或許那大夫開的藥方子是對應原有病癥,可是老婦人本就沒有這病,所以她是吃錯藥了,這也是病癥一直沒有加重或是好轉的原因。至于老婦人原先的病癥要麼就是小問題,自我修復了,要麼就是因為吃錯了藥使得病癥一直積蓄在體內,等著哪天積蓄到一定程度時,自我爆發出來。
就在蘇曉思考時,床上的老婦人將她瘦如麻桿似的手臂稍稍抬起,並且輕輕搖晃。老漢見了,連忙跑過去,將老婦人的手放進毯子里,然後幫她掖了掖毯子。
老婦人卻不依,她猛地抓住老漢準備抽離的手,那速度完全比一個普通人還要迅捷,只是說話的聲音還是有些虛,她道︰「老頭子,你也別執著了,我已經多活了許久了……若是將來的日子里我還是這樣的話,那我寧願死去我不願意讓我的余生在床上度過……」
听了老婦人的話,老漢有些猶豫。「可是……」
老婦人打斷了老漢的話,她道︰「我知道你這樣都是舍不得我……可是,這樣的日子我真的不想在過下去了。我已經整整十年沒有見過太陽了而你也守了我整整十年,老家的田地你也任其荒蕪,木匠的手藝你也漸漸生疏,你說,你這樣子,值當嗎?值當嗎?」。
「值當」老漢鄭重的點點頭,面容堅毅,面上的皺紋竟然都變得鮮活起來。
听了老漢的話,老婦人卻是轉過頭看著牆壁,她幽幽道︰「可是,我不值當我十年未曾曬過太陽,二年未曾洗過澡,我這十年,便是在這床上度過我不值當我要抱孫子,我要見我外嫁的女兒……」說著,老婦人竟然嗚咽起來,蒼老的嗓音一顫一顫的,夾雜著的都是無盡的悲哀。
她嗚咽著道︰「這樣的日子,我寧願死可是,既然大夫說我生了這麼重的病,為什麼十年下來了我還沒死,還沒死既然,病像瘧疾一樣會傳染,可是為什麼我病後十年了,你還沒事?我一直都說我沒病,你卻偏偏把我當成要死的人」
听了兩人的對話,蘇曉和燒水的小淘皆是心酸不已。特別是老婦人最後說的那段話,讓蘇曉感觸不已。
她已經能分析出這件事的起因了。
老漢听信了赤腳大夫的話,便以為自己妻子有重癥。便將自己的妻子「束縛」在家,封閉所有光源,怕其受凍見風,一年四季不給她洗澡不給她下床,終日都捂在被子里。其實,老婦人其實自己也清楚自己沒什麼大病,但是老漢卻陷入了這樣一個有病的人通常都說自己沒病的誤區。所以,他不松懈的「管」著重癥妻子,他愛他的妻子,還想著哪天她能好,只是這個過程太過漫長,長到連他妻子自己都失去了信心。
這樣說來,繞來繞去,事情緣由都是在大夫這一環節上。因為老漢實在是太過相信那些對著過往病例治病的大夫
蘇曉嘆了口氣,「你們一個說自己沒病,一個說她有很重的病,其實到底怎樣,你們根本連自己都不清楚了。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再請別的大夫過來看看,然後確診一下嗎?」。
老婦人嘆了口氣︰「請過幾個,先前他們都一直肯定我得了絕癥,讓我等死,只是老頭子一直在求醫問藥,後來在床上捂得時間過長,那些大夫一進門還沒看,就直呼讓老頭子準備後事……老頭子不信,依然按照之前開的藥方抓藥……家里值錢些的東西都被賣出去了,就剩老家的幾畝富地,由于那幾畝富地都由我家大兒種著,他就沒打那里的主意。現在山窮水盡,他就想著賣房子,但是這房子卻又賣不到他想要的價格,然後直到現在……」
老婦人話音剛落,老漢的頭就低了下去。
蘇曉感嘆,這個房間的味道也實在太過難聞,怪不得那些大夫都不願意進門看病。別說是古代醫生不願意,就是現代,估計也沒幾個人願意呆在臭氣燻天的地方看病吧?
正在此時,小淘也燒開了一鍋水。
蘇曉就和小淘兩人將老漢家的洗澡木盆搬到房子側面的院子里,現在時候正值正午,太陽當頭照。兩人在洗澡盆里倒上熱水後,又加了相同量的冷水,只是七月初的天氣,只加一盆冷水還是嫌水太燙。蘇曉又擔心水不熱,婦人身上的泥垢洗不下來,蘇曉便又只加了兩瓢水,感覺溫度差不多了,便招呼老婦人自己起床來洗澡。
只是老婦人身上實在太過髒,蘇曉擔心睡不夠熱洗不干淨,便讓小淘接著再燒兩鍋。
而這時,水缸里的水已經不多了,老漢見了,便自覺的去挑水。
蘇曉對老漢的做法頗感欣慰,她這樣做,最害怕的就是老漢不配合。只是目前看來。老漢還是比較配合的,蘇曉知道,這也是老漢見妻子長時間吃藥,卻是半點用也不管,該咳嗽還是咳嗽,該嘔吐還是嘔吐,他自己也對之前大夫的診斷失去了信心。而蘇曉一進門就一通有理有據的批判質問,讓老漢開始反思自己。所以蘇曉之後所做的一切,他有的只是對蘇曉做法的錯愕,因為蘇曉的做法和言論和他十年前請的大夫說的完全相反
但在前面大夫所做的一切無果的情況下,老漢心里的那桿稱便開始向蘇曉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