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廷芳看到地上一雙黑亮的皮鞋,她抬起頭來,看到季世杰。她站起身來,她可有在任何人面前低人一等,但是不能用仰視的目光看他。
「廷芳,你怎麼坐在這里?」他見蘇廷芳的臉色並不好看,退了一步。
蘇廷芳皺眉,她說︰「沒什麼。」
她將小冊子放回包里,抬腳要走,哪知腳下一酸,她險些摔倒,還是季世杰扶了她一把。她站穩,然後推開季世杰,重新坐回花壇邊上。她今天去上課,學習帶孩子,因為問題比較多,所以最後一個人,出來也不好打車。她只好先慢慢往前走著,找公交站,哪知道一走就走了半小時,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想當年,她在大院里,很多男孩子的體力都不如她呢。經歷了這麼多事,她脾性也變了,現在連身體都在慢慢老去了。是啊,怎麼能不老,外孫女都幾歲了,想著,她便又笑了出來。
季世杰見她那樣一笑,一滯,她如今和過去全然不同。以往她是張狂的,是自由的,是灑月兌的,而今,她是優雅的,是經歷了滄桑後那一種成熟的韻味。不管是哪一個她,在他眼里都是最美的,他竟那樣不能自拔。
見她捂住小腿,他回神,問︰「你腳怎麼了?」季世杰忙蹲下去,去看她的小腿。
蘇廷芳把小腿移開,她說︰「不管你的事,你走吧。」
季世杰知道她的脾氣,他嘆氣,方才還覺得她變了,只想不到,那骨子里的驕傲一層不變。
他只得放松語氣,說︰「廷芳姐,你不要固執了,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你走開。」蘇廷芳見他抓住她的小腿,伸手去推他,她說︰「不過是走了會兒路,去什麼醫院,我都說了不用你管了,你還不走?」
「廷芳……」
「媽,你怎麼坐在這里。」葉瀾趕到的時候,看到季世杰,他剛從地上站起來。
蘇廷芳看著葉瀾,笑著說︰「你怎麼找到這里來了?」
「我去你那,看見你不在家,家里有一張紙條,寫了一個地址,我想試試。」她扶著蘇廷芳起來,對季世杰說︰「季叔叔,我先帶我媽走了,再會。」
蘇廷芳點頭,那是她記下的上課的地址,人老了,記憶不比從前,如今她什麼都需要寫個紙條,提醒自己。看到葉瀾這樣細心,她很欣慰,原本就喜歡這個孩子,現在是自己的女婿,更喜歡了。
季世杰看著葉瀾把蘇廷芳帶走,他閉上眼,抬起頭,心里酸酸的。他叫她媽,叫他季叔叔,他怎麼能不心酸。
葉瀾載著蘇廷芳往海濱別墅區去,他問︰「腳怎麼了,要去醫院看看嗎?」
「不用,剛剛出來一直打不到車,走了一段,本來以為不打緊,誰知道才走那麼一小段就不行了。」她笑著說︰「回去用熱水敷一下,休息一晚上就沒事了。」
葉瀾說︰「我載您回去收拾一下,你去和星兒住吧。」
「哦?」蘇廷芳不解,她好奇的看著葉瀾。
他讓她去和肖星稀住,那麼他的意思是他不和肖星稀住在一起。她有些擔憂,難不成兩個人還在為任琴的事鬧別扭。她費解的搖搖頭,按理說不會,肖星稀不是無理取鬧的人,葉瀾對肖星稀也是寵溺得很。
葉瀾見蘇廷芳沉思,他忙解釋道︰「她要寫作,和我分開住,我又擔心她一個人住,所以只能接您過去。」
蘇廷芳釋懷的笑了笑,還好他們兩個之間沒問題。隨即她又有些驚慌,她不知道她這樣貿然過去住,肖星稀會不會不待見她。
她說︰「她同意了嗎?」
「她會同意的。」葉瀾篤定的說。
當肖星稀看到葉瀾提著行李,和蘇廷芳一起回來的時候,她先是一愣,隨即才笑著帶她進房間。
蘇廷芳看肖星稀並沒有不悅,心里也踏實多了,她進自己的房間開始整理衣物。肖星稀就敲門進來,她端著一個盆子,里面裝著熱水。
「這是?」蘇廷芳不解。
肖星稀按她坐在床邊,伸手去月兌她的鞋子,她愣住,趕緊拉住肖星稀的手,她說︰「我不值得你這樣盡孝。」
「怎麼會,沒有你,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我,媽。」肖星稀趁她慌神,把她的鞋子月兌去,把她的雙腳放進熱水盆里。
她將蘇廷芳的褲腿挽起,拿著毛巾沾了熱水,放在她小腿上輕揉著。
「你,你剛剛叫我什麼?」蘇廷芳有一瞬的不能思考。
蘇廷芳有些受寵若驚,不可置信的俯子,握住肖星稀的手,熱淚盈眶。她終于叫她媽了,她終于肯承認她了,她終于不怨她了。這一聲媽,她幻想過無數次,她以為,只有她行將就木的時候,她才肯開口叫她媽。
肖星稀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她,說︰「媽,洗完腳你先休息,行李一會兒我來整理。」
蘇廷芳已經是熱淚盈眶,她顫抖著,拉起肖星稀,讓她坐在她身邊。她摟著肖星稀,說︰「好,好,媽的好女兒。」
隨即,她放開肖星稀,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說︰「媽自己來洗,你不是要忙寫作嗎,忙你的事去吧。」
「不用,今天的已經寫好了。」她重新蹲下,細細的為蘇廷芳洗腳。
也許熱水燙過腳之後,人真的會感覺到輕松,蘇廷芳很快就睡了過去。肖星稀為她掖好被子,才從房間里退出去,輕輕關上門。
肖星稀剛退出去,葉瀾就伸手把她手里的盆子接過去,端到廁所去倒了。他出來的時候,肖星稀正在廚房做飯,他從背後抱住她,在她耳廓上重重的親上一口。
他說︰「怎麼謝我?」
「謝謝你。」肖星稀故意淡淡的說,誰讓他什麼都和她商量。
她兩個心理準備都沒有,雖然心底感激他,卻故意板著個臉。她一早就那樣想,一來是最近她想通了,親生母親就那麼一個;二來是她也擔心蘇廷芳一個人住過得不好。
他的手開始不老實,她用手肘推他,說︰「別鬧,估計她還沒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