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峰下,巨大的城池潛伏在萬頃竹海中。
城堡錯落,隨著山勢起伏。
這些城堡風格怪異,和鳳城那些充滿人界鄉土氣息的閣樓府邸完全不同。
付七七站在山巔上俯瞰那些圓圓的屋頂,面上似有微笑,眼底卻沒有絲毫情緒。
她知道,買下她的金主就在北面山腰上那座氣勢最驚人的建築里。
微風吹過,撩起她再粗糙不過的衣襟,卻讓此刻的她別有一番超月兌意味。
「兩千金幣,呵,為了這個也得拼了!」她忽然市儈地笑起來,看上去像個愛財奴。
與此同時,山腰上的城堡里,潔淨的客廳,只有一桌一椅一人,三面紗幔低垂,安靜的連針落下的聲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主子,人來了。」
隨著聲音響起,一人出現在椅子後方,沒有任何移動痕跡,仿佛憑空出現一樣。
坐在椅子上的,是個金發白衣的男人,男人有雙十分漂亮的眼楮,此時微微低垂,立體感極強的五官,讓他有種令人無法直視的明媚。
而那頭金發,更讓人覺得他永遠都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即使一個平常的回顧,都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嗯。」金發人的聲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緒。
「要不要,老奴去接她?」
「埔嶺,魔域的曼珠沙華,好像又開了。」金發人說的,卻完全和這個名為埔嶺的老僕說的不是一回事。
埔嶺愣了愣,然後點頭,「是的,又開了,已經一千年過去了。」
「你說,他為什麼不來找她呢?」金發人坐直了身體,手掌輕輕撐住下巴,低聲問。
埔嶺沉默片刻回答,「因為她是魔域的罪人,還因為他已經有了新的魔後。」
金發人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安慰人了?我和他可以說是你看著長大的,你覺得他會因為這些而放手?」
埔嶺面色微沉,卻還是恭謹道,「主子,不管是什麼原因,他既然沒來,那麼肯定有來不了的理由。您不是已經等這個機會很久了嗎?」
「可我記得以前,你都不怎麼贊同我靠近她的。」
「那是因為以前她是血靈,而現在,她不過是個普通的人族。在不危及您地位的前提下,老奴希望殿下您能擁有最大的快樂。」
「你還真是為我著想呢。」金發人站了起來,「他當初舍得讓她灰飛煙滅,如今只怕也沒有勇氣再來找她了吧?」
埔嶺望著白九鴟挺拔的背影,呢喃,「也許吧」心中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在他看來,那個人做任何事只怕都是有目的而為,事情真的像表面那麼簡單麼?
白九鴟回頭看了埔嶺一眼,沒再說話,又轉過臉背著手看向大廳外的天空。
人界的天空湛藍如洗,和天域的明光萬丈,以及魔域的混沌昏暗完全不同。
「這一次,我走在他前面,只是不知道這回是不是真的是從零開始。」
白九鴟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出了大廳。
埔嶺趕緊跟上,兩人走了幾步,只見對面一粗布麻衣的少女走來,雖然姿態悠閑,但目光流轉之間,開始讓人一眼便看出她對這里一點兒也不熟悉。
白九鴟看見她的時候,原本恣意的腳步忽然就停了下來,站在原地靜靜的看了少女好久,直看得心都揪起來,縮成一團才回神、
付七七自然也看見了她,對他笑了笑,「哎呀,好像是我賭贏了。」
白九鴟被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得莫名其妙,「你說什麼?」
付七七毫不膽怯,把和禮官的賭局說了一遍,然後,又問,「你就是買下我的人吧?」
听她這麼一問,白九鴟微微擰眉,目光在付七七臉上逡巡許久,那種犀利的目光充滿探究意味。
付七七卻始終笑容以對,眼底都是陌生,完全是素不相識之人的反應。
白九鴟心底居然分不清是喜是悲,明明希望有從頭來過的機會,可當他認定這個投胎轉世的女人已經徹底將他遺忘的時候,他的心底居然覺得難過了。
再相逢,竟然連別來無恙這樣的話,都沒法說出口。
別來無恙,是啊,她又怎麼會別來無恙?任誰被推入烈火熔岩,被滾燙的岩漿吞噬得連灰都不剩,都無法擔當這四個字吧?!
他听狐小狸說過當初她渾身花蕾的樣子,她曾那麼執意的問魔王要一個答案,可最後,居然在魔王立後的大婚之夜,死在煉獄的熔岩之中!
現在,他唯一弄不清的,就是為什麼明明已經被煉獄的熔岩吞噬,她還能投胎轉世。
當年得知她的死訊,他一怒之下,率神族軍隊先開啟了第二次神魔大戰,那場戰爭,雙方各自損失過半,而魔王比他更決絕,居然任由冥河的怨靈之水漫入人界,造成人界死傷半數。
他以為,自己苦等幾千年的女人就此魂飛魄散,再也回不來了,然而他手指上那道艷紅的血線卻在消失了五百年之後,再次出現!
她還活著,這個認知讓他不計一切代價,找到了她的轉世,如今的付七七。
可付七七雖然由于魔王封印的緣故依然帶著前世的容貌,但記憶卻似乎完全不存在了。
因為,狐狸和西卡在她身邊收了那麼多年,從來沒見她露出任何有記憶的破綻。
如果是裝的,又怎麼可能裝那麼久,裝的那麼天衣無縫?
失落悲傷憤怒,都掩藏在白九鴟溫和有禮的笑容之下,「是,以後,我就是你的主子。」
付七七點頭,「那麼以後就請主子多多照顧了。」
白九鴟上前,輕輕攏了攏她的長發,笑道,「這是自然。」
付七七沒躲,相反,她笑得媚態橫生,「那真是太好了,對了,主人,我來的時候,身邊跟了一只狐狸,一只耗子,可是,現在它們不見了,我可不可以去找它們?」
說話的時候,付七七頻拋媚眼,動作之間風姿萬千卻沒有絲毫刻意。
但,這些看在白九鴟眼里,卻忍不住心底浮起怒意,轉臉對埔嶺道,「先帶她下去熟悉規矩!免得恃寵而驕!」
說完白九鴟一甩袖子,大步離開。
付七七依然嬌媚無限,眼底全是無辜和迷惑之色,仿佛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埔嶺也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看,直看得她忍不住道,「哎呀,莫不是您也看上我了?」
埔嶺這才轉開視線,聲音完全無起伏地道,「跟我來。」
「那我的狐狸和耗子怎麼辦?」付七七跟在他身後卻不死心的問,但眼底那些嬌媚之色已經被一片清明冷淡替代。乍一看就像一雙晶瑩剔透的貓兒眼,縱使美麗無雙,卻涼薄冷靜的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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