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姬妾 068 和崇寧團聚

作者 ︰ 薔薇晚

暮色,漸漸落下最後一縷,整個景福宮的地面上,虛浮一層暖意。

海嬤嬤端來清粥,宮女將已經醒來的皇後扶著,進了一小碗清粥,才恢復些許說話的力氣。

「是真的,老奴親眼看到郡主親口為娘娘試嘗了飯。」海嬤嬤放下碗的下一刻,湊到面色蒼白的皇後耳畔,低聲細語。

「本宮果然沒看錯她。」皇後面無表情,淡淡說了句,在後宮她尋尋覓覓二十年,不曾找到真正可讓她放心的心月復。

今日這場戲,她不過借崇寧的手,讓熙貴妃難看罷了。崇寧的嗅覺,她又豈能不知?那是自小就跟著她的孩子,有什麼是她不知曉的?

皇後似乎再無力氣,側著身子緩緩躺下,眼底的笑意,不復存在。「熙貴妃在本宮面前玩弄心機,實在是自作聰明。」

「皇上這回總該信了。」皇後唇畔的冷笑,漸漸逼退,突地覆上復雜沉重的顏色︰「崇寧說出來的,他總會信了。」

「娘娘……」海嬤嬤近了兩步,想要以手中帕子,為皇後擦拭額頭冷汗,卻被皇後一個眼神制止了。

皇後再不開口,翻過身去,偌大的景福宮,自此再無任何動靜。

唯獨外堂帳幔之外的高大燭台上,幾十根紅燭熾燃,將這即將而來的黑夜,點的宛若白晝般明朗。

……

秦昊堯休息一日,起身走出驛站,這回他私下而來,並未張揚,三千兵士就在驛站周遭的行館安住,到南駱正是深夜,不曾打擾附近鄉民。

他環顧四周地形,此地離陸子彰的府邸,可還有一段路程。

一名男子,約莫二十七八,身著墨青色常服,腳踏黑靴,一臉意氣風發,正朝著他走來。

「秦兄——」

他正是以前陪伴皇子的方莊有,出身官家,不過性情古怪,不喜為官步入仕途,竟在考取功名為官一年之後辭去朝中官職,回到南駱當一個小小的縣令。

他離開京城五六年,跟京城唯一有秘密聯絡之人,便是秦昊堯。

他看秦昊堯一身常服裝扮,身邊也沒有一名侍衛下屬,清楚他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便喚了聲稱謂。

秦昊堯下巴一點,俊顏疏離,算是應了。與方莊有一道在南駱街巷行走,兩側擺放著攤位,比起繁華京城,頗為樸實寧靜。

他心中已有全盤計劃,按部就班,並不急于一時。不過若是兩軍交戰,這南駱寧靜,自然會毀于一旦。

約莫十來名女子,正從另一處街巷走出,不管高矮肥瘦,年紀多少,皆為清一色素灰色衣裳,黑發梳的一分不亂,素面朝天,個個面無笑意,身上散發著死寂的味道。

「方莊有,這是哪里的女人?」秦昊堯眯起黑眸,打量一番,這些女子的眼中都是相仿的晦暗,這般走過去,竟然目無斜視。

「是南駱官府里的女人,都是一些流放至此的罪女,進了官府,那就很難出來了。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初陽節,總算可以出來透透氣。」方莊有側過身子,給她們讓路,壓低嗓音說道。

她們在一處停了下來,買了些物什,彼此之間只有很少交談。

「秦兄想知道這十來個官婢之中,誰人最不幸?」方莊有直直望向那些女子,眼神已然生了變化,低沉嗓音之中,多了幾分沉重。

薄唇微揚,他听聞此言,多少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顧。「你這是給她們看相,還是胡謅?」

「當然不是胡謅。這都是我們心知肚明,不過從不說破而已,這世上骯髒的事太多,不少這一件。」方莊有輕笑出聲,面目上有很淡的調侃,他蓄胡已久,卻還是褪不去書生氣質。

「左手第一個。」秦昊堯挑了挑劍眉,卻顯得意興闌珊。

「是左手第四個。」方莊有晃了晃手,手指落在那女子身上,眼底頗有深意。

秦昊堯掃過一眼,那女子的容顏,並未讓他有太大印象,別開眼去,俊顏上並無任何喜怒。

方莊有轉過身去,與他一道走向相反的方向,那些女子的交談聲,也漸漸消失了。「因為,她在這些女子中,長得最清秀,最標致。」

這一句話,藏著很深的隱情。

「秦兄不知,在官府中,有不成文的規矩。」方莊有腳步停在一處的攤販面前,彎下腰去,徑自撥弄著,挑了一個硯台,付了幾枚銅錢。「離京城近一些的官府還要好些,若是出了關,對那些年輕的女人而言,就當真是進了虎穴魔窟——」

秦昊堯一襲銀色常服,黑簪束發,雙手負于身後,不疾不徐走過街巷。不知為何,這個無意間提及的話題,卻並不讓他舒心。

「秦兄與我都是男人,這其中的貓膩,想必不必我明說,秦兄也能明白了。」方莊有在前方帶路,兩人一道走入酒館,他坐下,點了一壺酒,笑意不減。

黑眸陡然一沉,他舉高茶碗,靜坐不語,卻不曾喝酒。

「這些官婢的確可憐,誰讓她們成了罪人呢?進了官府,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命如螻蟻,命比紙薄啊。辛苦是自然,可若是淪為男人的玩物,那才遭罪。」方莊有見他不踫酒,卻也不再言語,自斟自飲。

「她們才是這世上活著,卻沒有任何希望的人。」這些事可都不能搬到台面上來講,若是王法國規不改,這皇土之上,哪里沒有齷齪不堪的丑事呢?

方莊有無意間這句話,卻引來他心口無端悶痛,他俊眉緊蹙,眺望遠方景致,卻浮現方才那名灰衣官婢的身影。

她放下手中挑選的物件,默默轉過身來,冷冷望著他,卻是跟崇寧一樣的面目!

他猝然起身,面目森冷,將手中茶杯重重一丟,一掀常服就走。

「怪我怪我,難得幾年不見,見面就不該說這些掃興的事,秦兄還是去我府里,喝兩杯淡酒,我給秦兄洗塵。」

方莊有見狀,神情大變,自然清楚這秦王生性善變,放了銀子就趕上前去,一臉歉疚。

「本王來南駱,可不是看這些官婢,活的有多慘——」秦昊堯陡然轉身,長臂一伸,提著方莊有的衣領,俊顏微微扭曲,更顯陰鶩嗜血本性。

方莊有猝然靜默無聲,等到秦昊堯松開手去,他才沉下氣去,理了理衣領。

「稍有差池,不只是這些平民百姓,你的烏紗帽也保不住!」

秦昊堯越過他的身子,冷眸犀利,突然而來的寒意,已然讓方莊有不敢直視。

「微臣已經安排好了,地方寬敞,足夠容納五千大軍。」他低下頭,眼前這男人雖然年輕,歷練豐富,皇命與他不過三千兵士,要與陸子彰豢養的兵士爭戰,自然懸殊。

秦昊堯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這五千精兵,自然會助他一臂之力。

「還有半日就到了,你早作準備。」

秦昊堯冷淡丟下這一句,徑自走向別處,不再與之敷衍。

穆槿寧走到宮門前,驀地停下腳步,抬頭望天。

只是半日而已,天已然陰沉沉的,明明已經秋末了,總還有幾日熱的反常。她微微怔了怔,似乎出了神︰「這天,時冷時熱,總讓人模不透。」

「這老天都如此,更別提人了,這皮囊之下,藏著何等的心思,是越來越教人看不懂,模不著了。」

一個婦人的聲音,緩緩逼近,這般深沉的話語,她卻居然是笑著說的。

穆槿寧驀地掉轉過頭,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是一位年約四旬的女子,在這個年紀,已經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她身影曼妙,一襲深黃色華服,眉眼之處卻又有幾分說不出的熟悉。

她身後跟著兩名男子,長相俊秀,約莫二十出頭,看上去更像是美婦人的侍從。可這宮里嬪妃身邊都是少不了宮女為伴,她身後都是男侍,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卻讓穆槿寧不得不又多看了兩眼。

「這幾個是哪個宮里的人?怎麼看著眼生的很。」

穆槿寧走了兩步,正巧看到錢公公迎面而來,她蹙眉,冷聲問道。

「那位啊——」錢公公眯著眼看了半響,才開口道︰「是熙貴妃的母親沈夫人,是來看貴妃娘娘了。」

她默默點了點頭,與錢公公辭別了,才走出宮門去。

穆槿寧剛下轎子,就下了好大一場雨,雙手擋在螓首之上,她小跑幾步,才到走廊之下,掏出絲帕擦拭面容上的雨水。

「郡主,奴婢晚來一步。」

雪兒行色匆匆穿過大廳,撐著一把紅色布傘,走到穆槿寧的面前。

走到雪兒的傘下,她察覺到雪兒今日過分安靜,一轉過頭,看到她閃躲眼神,蹙眉問道︰「怎麼這副面色?王府出了事?」

「郡主……」雪兒眼眶泛紅,像是再逼問一句,就要哭出聲來。

「受什麼委屈了?」穆槿寧伸手撫了撫雪兒面頰,淡淡一笑,在雪兒晶瑩淚光之中,卻仿佛看到更多更多分不清辨不明的東西。

雪兒低下頭去,緊皺著眉頭說道︰「王妃有喜了。」

穆槿寧眼底的笑意,一刻間,全部消散。

「今日午後大夫去了錦梨園,可那時郡主已經進宮去了——」雪兒原本輕快的嗓音,此刻萬分低啞沉重。

「沒事,算算也該是那個時候的。」穆槿寧轉過臉去,雙目直視前方,淡淡說道。

一個月前,沈櫻剛回王府,秦王有幾個夜晚,是在她那兒過的。成婚已經半年,才有喜訊,已經算是遲的了。

「王妃原本就壓著郡主,一旦有了孩子,往後就更不讓郡主過舒坦日子了。」

雪兒低聲抱怨,卻依舊恭恭敬敬撐著傘,哪怕雨水打濕了她一半肩膀,也毫無知覺。

穆槿寧驀地停下腳步,一手攬過雪兒肩膀,斂眉低語︰「雨大,靠近些。」

雪兒微微怔了怔︰「郡主就不擔心麼?」

「怕什麼?該來的,遲早要來。」穆槿寧眼底生冷,沈櫻這麼年輕,只要得到恩寵,自然就能穩固她的正統位置。

「今日下雨,就不要把念兒帶來了。」

直到跨入雪芙園的門檻,穆槿寧才吩咐了一句,如今天下了雨,比平常更陰沉,已經像是黑夜。

「廚房蒸了新鮮的桂花糕,奴婢放桌上了,郡主等會兒,奴婢讓小阮去燒熱水,方才淋了雨,洗個澡吧。」

雪兒的聲音,從屏風之外傳來,穆槿寧褪上濕了的宮裝,只著白色里衣,等待半響,沐浴更衣之後,才獨自坐上床。

丫鬟退了出去,外堂的燭火被吹熄,只剩下內堂圓桌上一只蠟燭,照亮她眼前的視線。

疲乏襲來,她起身,熄滅了燭火,才覆身上床。

一道雷光,帶著轟隆隆的巨響,照亮整個屋子,雖然是一刻間。

暗香浮動。

床上的人兒,似乎被陣陣驚雷吵醒,她一手抓緊錦被,倚靠著床頭,緩緩坐起身來。

只是坐著許久,她卻不曾下床,點亮一只蠟燭。

她是在等待。

等待誰先開口。

「趁著下雨天來,因為不會留下任何足跡?」她輕柔嗓音,語氣篤定,不是反問,而是陳述。

「你的耳朵真尖吶——」輕挑低笑,從下著雨的潮濕空氣傳來,一抹黑色身影,無聲無息潛入,他卻並不靠前,只是坐在珠簾之後的圓桌上。

「本殿下的腳步,可不是一般人听得到。」長腿在桌緣晃蕩,仿佛這個屋子,便是他一人的,他微微彎腰,長臂一伸,自顧自拈了塊桂花糕。

床上的女子,整個人沉浸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表情,唯獨只剩下平靜的嗓音︰「不是听到腳步聲,而是你身上的花香,早就傳過來了。」

從第一回在宮里見他,她就嗅到了,貴族男子身上的燻香,大多是檀香,唯獨他身上的太過不同,所以她長了記性。

「鼻子真靈啊,不過這桂花糕,真是難吃,跟本殿下宮里的比起來,有雲泥之別。」他的口中發出嘖嘖聲,拍了拍雙手,已然不悅,只是嘗了一塊,就再也不願動手,尖酸又苛刻。

「不好奇麼?這是什麼花香?」

佑爵長腿一伸,黑靴踩上地面,他不曾出手撥開阻礙視線的珠簾,一步步逼近她,珠簾散開,微涼的珠子劃過他的肩膀,面頰,手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靜默不語,只剩下那雙過分清亮的眼瞳,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是海棠花香啊。」

似乎不滿她的毫不關心,佑爵自顧自,給了她回應。隨著他的靠近,她漸漸看清那一襲血紅華袍,縈繞在鼻尖的濃郁香氣,也愈發清晰。

「海棠花是沒有香氣的。」穆槿寧眼眸一沉,察覺到他擠到自己的身邊,偌大的雕花木床,頓時狹窄許多。

他的胡言亂語,她本就不放在心上,若要糊弄別的女人,興許有人相信這等胡說。

「天下的海棠,的確無香。唯獨北國皇宮里,本殿下親手種的海棠花有花香。你若不信,不如隨我去北國,就可知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佑爵與她肩並肩坐著,她的黑發隨風飄揚,無聲無息拂過他的手背,她身上並無任何女子常用的香氣,只有沐浴更衣之後的清爽。

穆槿寧在他眼底,像是天際的雲彩,淡的一瞬間就能飛散,她越是素面朝天,在他心里的色彩,卻越是濃烈深沉。

「在鳴蘿的時候,本殿下從未看過你笑。」他微微蹙眉,眉宇之間的那顆紅痣,愈發清晰。

「沒有可笑之事,也值得笑麼?」她側過臉去,輕聲詢問,但那話語中的冷意,已然令人為之卻步。

她並不喜歡,任何人提及鳴蘿之事,哪怕是北國太子,也是一樣。

「但你朝著他笑了,而且很多回。」他的嗓音之內,只剩下濃烈不滿,猝然按住她的柔荑,察覺到手掌下的軟女敕細膩,惹來男人天生的怦然心動。

對佑爵而言,大聖王朝的崇寧郡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你把我的匕首留在身邊,也該想過,有朝一日我會回來。」手掌猝然一拉,他將穆槿寧拉到自己的面前,兩人幾乎鼻尖相貼,也不過有咫尺間的距離,仿佛對方的氣息,都能感覺的到。

這把匕首,是他當日不告而別唯一留下的東西。

生怕在塞外獨自生活再出事端,她保留至今,日日夜夜帶著匕首,吃飯,睡覺。習慣,自然是可怕的,早已成為她的一部分。

「如今,我並不需要它了。」

不必手握利器,才能讓她生存下去。

她的左手,驀地從枕頭下方,取出匕首,一把丟到他的懷中,下一瞬,推開他的胸膛,旋身退開,利落敏捷。

那一雙斜長眼眸之內,再無任何輕浮笑容,他只是沉默半響,猝然笑出聲來,低低的沉笑,即便無法看清紅衣男子的面容,也只覺分外妖嬈。

「看來你派去的老頭子還沒跟你說一聲,李 的雙眼已經瞎了。」

往返南駱一趟,便需耗費三五日,更別說要等她派去的親信安頓下來,才能找人帶個口信,那口信到秦王府內,也該是一兩日之後的事了。

「你為什麼沒早點跟我說!」

她猝然面色驟變,低吼出聲,雙手十指,深深陷入錦被之內,雙目通紅,宛若鬼魅。

她的希望,被最不留情地毀掉,只是一句話,一瞬間,毀的支離破碎。

轟——閃電雷鳴,整個屋子的牆面,閃過冰冷火光。

他們之間的空氣,都像是被冰封起來。她猝然朝前傾著身子,面色如雪,恨得咬牙切齒︰「戲弄我,有趣嗎?!」

在那一刻,他看清她眼底的決裂恨意,佑爵眯起細長眼眸,平平淡淡吐出兩個字,更像是咒罵。「女人。」

「翻臉無情的,就是女人。」

朝著穆槿寧的面孔,他宛若鄙夷,丟下這一句。「原來你也一樣。」

她雙手撐在床沿,黑發潑墨般垂下,擋去一半容顏,她的面色宛若白瓷,細女敕肌膚之下的青筋畢露。胸口漸漸起伏,宛若被惹怒的美獸她在拼命壓下席卷而來的怒意。

「別忘了,這世上沒有人可以這麼對本殿下,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佑爵起身,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

「下次你若再敢闖入秦王府,我會喊人的。」她的冷意,凝結在眼眸之內,垂著的小臉依舊不曾抬起。嗓音之內,沒有一分起伏。「秦王府守衛森嚴……。」

「本殿下有什麼不敢做的?」他冷哼出聲,全然不顧她的威脅,雙臂一揮,紅衣似火。「守衛森嚴,本殿下還不是輕輕松松進了你這兒?你覺得他們看到我在你的屋子,會認為是捉奸在床嗎?」

他自然無所畏懼,身為北國太子,即便公然染指女子,大聖王朝又能奈何?更別提,他的輕浮惡名,早已人人皆知。

屆時,備受非議的人,絕不會是他。

她捉到那把匕首,朝著他擲過去,他袍袖一擋,已然接住,面無表情看著此刻泄恨不成的女子,突地神色一柔,宛若溫柔撫慰。「放心,你雖不想秦王知曉此事,但本殿下沒說過不幫你啊。醫術高超的大夫,本殿下手下有很多——」

「不用你出手。」

生生打斷佑爵的話,她不理會他再度拋出來的誘餌,他的權勢很大沒錯,但她一旦陷入其中,往後更難以自拔。

她不想自己,過度依賴任何人,哪怕是他。

「你我要分的這麼清楚?」佑爵緩緩轉過臉來,過分秀氣的面容上,一瞬間多了很多很多無法看透的神情。

他們之間,自然是分的越清楚越好。

「我們之間已經扯平,不想再欠你,免得被你日後要挾。」她的清冷聲音,卻沒有一分遲疑,宛若她的性情般倔強難改。

「好,好……好極了。」

佑爵雙目一沉,驀地紅袖一揮,「啪」揮落碟子,之後,再無聲響。

「郡主,方才听到屋內有動靜,是您喊奴婢麼?」

門外傳來奴婢小阮的聲音,叩響了門。

「沒事,只是桂花糕碟子被老鼠打翻了,我還要睡,你別進來了。」

穆槿寧緩緩抬起眉眼,圓桌旁早已沒有那人身影,她沉下氣來,才沉靜地應了一聲。

那一盤新鮮的桂花糕,早已摔得粉碎。

他說李 瞎了雙眼。

即便余叔將木槿花圖送到他的眼下,他也根本無法看到!

他早早將木槿花圖送回京城,是早已預料到很難平安月兌險,篤定自己無法活著回京城——

她咽下滿滿當當的苦澀,雙手撐在床沿,一瞬間坐立難安。

翌日。

「快去把窗戶關好!」

一道狠厲聲音,劃破深夜寧靜,太後剛睡著不久,榮瀾姑姑讓一派伺候的宮女都退下了,沒想過內室驀地傳出太後的聲音。

榮瀾姑姑急忙端著燭台走近內室,方才才熄滅燭火,天色不好,打雷下雨,直到如今雨聲漸小,才扶著太後躺下。

太後原本就很難入睡,哪怕有一抹燭光,都是睡不著的。

榮瀾手中的燭台,一抹火星子緩緩搖曳,如今內室中還有微風浮動,燭火像是下一瞬,就要被熄滅。榮瀾以手護著,疾步走向前,那些許光亮,漸漸照亮了內室。

「你又來了——誰讓你來的……。」

如今內室漆黑一片,唯獨那床上的老婦人,睜大雙眼,嗓音冷沉,一看到燈光,猝然一手擋去,頗為抗拒。

「你當年也是自願喝下那杯酒的,何苦到如今,再來糾纏!崇寧小產,對,是哀家給沈櫻的麝香,只因你女兒懷了不祥之物!怎麼?你在地府之下還不甘心麼?」

婦人滿頭白發,這數月以來,老態愈發明顯,她日漸難以入眠,鮮少在宮里的宴席上露面。

榮瀾姑姑原本靜靜听著,卻驀地揚聲喊道,似乎不願再听太後胡言亂語。

「娘娘!」

床榻上的老婦人,愣了愣,探出一只顫顫巍巍的右手,手背上的皺褶,在燭火之下一道道格外明顯。

「娘娘,別說了,您該靜下心來,早些歇著了。」榮瀾放下手中燭台,深深俯子去,眉眼之內盡是驚痛。

太後一把推開榮瀾,看著她狼狽倒地,滿目厲色。「哀家還沒死呢,你叩拜做什麼?!」

「娘娘,那淑雅死去這麼多年,從未出現過,十五年,尸骨都該找不到了。娘娘不是從來不信鬼神之說麼?!那更不能讓自己的心被擾亂啊……。」榮瀾抬起頭來,在太後的面目上,只能看到幾分驚慌,全然沒有往日的威嚴嚴謹。

那地面上的燭台,漸漸熾燃到只剩一小截,才听得太後的嗓音,恢復了往日沉穩。

榮瀾姑姑起身,走到一側,那扇窗戶被風吹得不停搖晃,雨水早已打濕了窗下的長台。她伸出手去,將窗戶關嚴實了,才轉身將內室的蠟燭,一只只點燃。

「為了那淑雅,皇上已經亂了宮里的規矩,若又因為崇寧……。哀家實在不敢想下去了。」皇太後倚靠著床頭,任由榮瀾姑姑為她披上金色外袍,她眼底晦暗一片,仿佛陷入沉思︰「上回是崇寧有孕,皇上才放過一回。昊堯此去南駱,也不知是多久才能回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皇上再對崇寧起了憐惜,讓她進宮來怎麼是好?」

秦昊堯若是隔了一年半載回來,說不準早有變數。若是回不來——沒了名分約束,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寡婦,要再走別的路,更簡單了。正如她從關外回來,不也是這樣嫁給昊堯的麼?!

「不能再留著崇寧了,她與昊堯成親不久,也沒有孩子牽絆,想來還沒有多少感情。」

朝著榮瀾姑姑,太後這般囑咐,低低說了句。

「那淑雅來看哀家,你說的沒錯,若不是來報仇雪恨,那也許是想念崇寧了,想讓崇寧跟她團聚吧。」

她的眼神幽然,望向無邊無際的黑夜,突地斂去所有笑意,那燭台上的蠟燭,也最終徹底熄滅,只剩下光禿禿的金色燭台和鮮紅欲滴的燭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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