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姬妾 097 休了沈櫻

作者 ︰ 薔薇晚

瓊音將消息帶來了,就在穆槿寧帶著念兒用午膳的時候,念兒一開始總是依賴人喂食,如今有時候也願意自己吃飯,穆槿寧的眉眼帶笑,听到瓊音的話,眉眼之間的笑意,一刻間消失徹底。

「王爺下了休書給沈櫻?什麼時候的事?」放下手中的碗筷,穆槿寧側過臉去,唯獨身邊的念兒,依舊吃得很香。

「約莫一個多時辰前。」瓊音壓低聲音,一身冷靜。

秦昊堯這回,難道真的不打算容忍沈櫻了?卻是在沈櫻剛剛落了胎兒之後,他就不怕世人說他太過刻薄無情?這可是風口浪尖處啊。

「會是來真的嗎?郡主?」瓊音給穆槿寧舀了一碗湯,追問了一句。

「如今沈櫻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你猜是誰?」穆槿寧眼波不閃,將這碗湯吹得涼一些,才端放在念兒的面前,這是排骨蘿卜湯,念兒最喜歡的一道湯。看念兒喝的稀里嘩啦,穆槿寧的眉眼之處,稍稍多了一分柔和。

「沈洪洲大人?」瓊音細細想了想,順著主子的路子回應。

「她一定是窮途末路,去找人搬救兵了,這場戲要看沈洪洲能否挽回一切,如果到時候王爺不給他一個面子,依舊要趕走沈櫻,那便是動真格的。」

穆槿寧粉唇綻放一抹輕松笑意,之前為了休掉沈櫻,秦昊堯造了一個多月的勢,只等時機成熟,免得麻煩。

沈家如今自身難保,還要為唯一的女兒四處奔忙,實在是可悲。

心中淡淡的嘆息一聲,她依舊神色自若,拾起手邊的銀箸,給念兒夾了一口魚香肉絲,只是這兩日,她並無太大的胃口。

太子妃的事,還無任何進展,她微微蹙眉,看著念兒吃飽了,她掏出絲帕為他擦拭滿嘴的油膩,便讓人撤了桌子。

「瓊音,跟我出去散散心。」

穆槿寧將念兒交給雪兒看顧,說完這一句,便側過身子,望向瓊音,瓊音自然看懂了主子的眼神,身手利落一把捉住長台上的佩劍,收入袖口,緊跟著穆槿寧走出了王府。

「趙太醫怎麼還不來?」

瓊音在護城河邊,等候了許久,她可是昨日就前去送信,在宮門口讓錢公公捎話給趙尚,讓他在這個時辰的時候,到護城河邊來的。

穆槿寧站在河岸,望著轉暖的一河春水,不動聲色,她自然清楚,趙尚並不會不守時,若是當真來晚了,也是被事情耽擱了。

「來了來了——」瓊音滿面雀躍,遠處已然走來一個年輕男人,身著灰色常服,袖口是藍色圖紋,顯得穩重而踏實,一身正氣。

穆槿寧雙手交握在身前,噙著淺淡的笑意,望著疾步從從走來的趙尚,瓊音看人來了,便自覺退後幾步,站在樹下觀望四處,不讓有心之人趁機擾亂主子的談話。

「我約你來,是想說說太子妃的事。」她的眼瞳之內,一片澈亮赤忱,望向趙尚的身影。

「你去見了太子妃?」趙尚看著穆槿寧的雙眼,這樣的疑惑,伴隨著更多的不安而來,畢竟如今不是每個人都能見到太子妃,若是皇後,自然心機不純。

穆槿寧點頭,面色愈發沉郁。「見過了。這種怪病,居然用受了風寒的借口,也能瞞住眾人這麼久——」

「你一點也不害怕?」趙尚想到太子妃初期的癥狀,已經讓人頗為擔憂,若是如今,想必愈發不可收拾,一個女子看到那般的情景,居然還能如此自若鎮靜,實在讓人佩服。若是穆槿寧出生在醫藥世家,興許也能當一個仁心大夫。

「因為我不相信,我看到的太子妃,是患上花柳病。我想,患病的若只是太子妃,這件事就蹊蹺了,所以,我是來跟你求實的。」她目光如炬,她心中揣摩著的,是太子妃的病癥,不過是跟花柳相似,要想知曉是不是,只要問一件事。

趙尚望入那一雙美麗卻又冷沉的眼眸之中去,最終點頭︰「太子並未曾患病,只是如今他一心照料太子妃,身心俱疲。」

「太子娶了親,成了家,本該去學會如何應付朝廷上的事,太子妃患病這大半年,太子對朝中之事不管不問,幾乎寸步不離東宮,我想如今皇後對太子妃,也頗有成見。」穆槿寧暗自呢喃,皇後的期望,是年輕的太子成家之後,就該立業了,畢竟秦家的江山社稷,總要太子來接手。

但太子妃新婚不久就染病,不但耽誤了太子接觸朝政,更無法為太子孕育子嗣,苛刻的皇後,如何能夠安心?!她擔憂的,是秦王暗中將權力緊握在手,到時候,太子就艱難了。沉默了些許時候,穆槿寧才走前兩步,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思緒沉澱。

「趙尚,我在塞外的那幾年,也曾見識過一些人的病癥,跟中原的不同。若是太子妃當真被毒害,會不會這種毒藥,原本就來自很遠的地方,雖然病癥可怖,其實還有解救之法。我們只是孤陋寡聞罷了呢?」

趙尚聞到此處,目光依附在她的後背上,漸漸深沉。「自然有這樣的可能,不過這中原之外的,可不是彈丸之地,讓我們如何下手去找?」

穆槿寧微微怔了怔,最終緩緩轉過身來,眼神格外復雜難辨。「其實……。我在塞外听說過這樣一種病,可以讓人全身潰爛,身體發膚皆為毀壞,不過並不能肯定,就是太子妃的得病。」

趙尚不禁皺起眉頭,他不敢想象,到底穆槿寧在塞外,與何人接觸,又是,過著何等樣的生活,塞外向來龍蛇混雜,三教九流的人的確復雜,但——或許的確比中原的視野開闊,見多識廣。

穆槿寧的擔心,絕不是毫無來由,她听說的,只是只字片語,但口口相傳的,哪里經得起認真推敲?!

如今擺放在她面前的,是活生生一條人命。

醫術治病,救死扶傷,絕不是兒戲。

「畢竟若是用錯了藥,沒有起色倒是其次,要是讓太子妃病情更重,這樣的罪名,誰都擔待不了。」

趙尚的眼神清朗,並不著急,緩緩問道。「你可曾听說過醫治的藥材?」

「並不全,但我將記得住的都寫在這張藥方上,其中有兩味藥,都是我在京城沒看到過的,要收集這些就要花不少功夫,更別提這個藥方子不完整,所以只能讓你再想想法子了。」

穆槿寧從袖口掏出一張宣紙,疊的四四方方,送到趙尚的面前,他收了,隨即塞入腰際,神色平靜。

趙尚最終還是問出了口︰「郡主,你為何會听說這些奇異的病癥?微臣有些好奇。」

「有段日子在一家藥館做過事,如今想來感激你當年教我認識藥草,能讓我當年不至于挨餓。」

穆槿寧垂下眸子,神色染上一分落寞,她自從回到京城,的確鮮少談及過往,一句帶過,並不多談其中細節。

「你能見太子一面的話,就將今日的藥方轉交給他,若是能夠緩解太子妃的病癥,也算是我做了件好事。」

她很快抬起眉眼,笑眼看他,神色自若,語笑嫣然。

「微臣回去會細細研究的。」趙尚答應的謹慎。「找到時機,會跟太子稟告一切。」

「我听聞,王爺找過你了,是不是……。」穆槿寧眸光一閃,問及他跟語陽的事,她倒有些不太自在。

「微臣拒絕了。」趙尚卻並沒有一分尷尬難堪,他並不遲疑。

「趙尚你?」她突然蹙眉,拒絕秦王,可需要不少勇氣,可這也證明了,趙尚並非攀沿權勢的小人。

「微臣只想當一名太醫,正如郡主所言的,但凡跟權勢者扯上關系,往後的事,就沒有治病救人這麼單純了。」趙尚的眉宇之間,一派與生俱來的坦然,他看著眼前眉眼如畫的女子,不禁莞爾。「而語陽公主,微臣自然多謝她的美意,只是微臣技藝不精,更無權勢,近年也沒有成家的意思。」

她或許這輩子,都不該戳破他們之間的秘密。

即便說穿了,又能如何?

「秦王沒說什麼?」穆槿寧凝眸,追問一句,心中愈發不安。

雖然趙尚有勇氣拒絕秦王,但要是惹怒秦王,後果也並不平靜。

趙尚笑而眼神轉沉,一句帶過,「這種事,何來勉強的道理?」

她最終跟趙尚辭別了,趙尚目視著穆槿寧走遠的身影,才默默勾起唇畔的笑意。

他自然不會跟穆槿寧說,知曉他沒有娶語陽的心,秦王那日雷霆大怒。

若是他娶語陽,興許會在藥膳房坐上大太醫的位子,更能名聲大噪。若是他不娶,傷了語陽公主的心,秦王絕不會讓他在藥膳房順心,只要稍稍下一些功夫,就能輕易毀掉他如今的地位。

但他無意去欺騙語陽的心。

他更無意去欺騙自己的心。

……

「王爺,王爺請留步——」

身後傳來一道倉促的聲音,秦昊堯不曾停下腳步,沈洪洲自然就奔走的更加疲憊,剛從皇上那兒商議完大事,一走出宮殿,身邊的侍從就急急忙忙到他身邊,告訴沈洪洲今日秦王對沈櫻下了休書。

如今,他滿心憤怒,卻又焦急得要命,沈櫻小產才兩三日的時間,如何在這等雪上加霜的日子,還要被休離?!

秦昊堯最終不再朝前走去,騎在高頭大馬的馬背上,淡淡望向站在馬下的沈洪洲,扯唇一笑,低聲道。「沈大人有何事?」

「難道是小女又做了什麼錯事?她從小被我們寵壞了,是有些小姐脾氣,但話又說過來,哪些個大家閨秀沒有呢?做錯了事,還望王爺看在她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再原諒她一回,王爺要是休了她,小女一定會傷心欲絕的。王爺你看——」沈洪洲頓了頓,擠出幾分假笑,哪怕心中不滿,也不敢表露在臉上,征求著秦昊堯的意思。「這件事就沒有什麼折中的辦法嗎?非要鬧成這般田地?」

他如今,也只能對這個年輕的王爺低頭,畢竟自己的親兄弟一個在天牢,一個斬首,沈家如今在官場只剩下他一人,商場上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他講話,也沒有往日的底氣。他暗中細想,約莫是因為穆槿寧的關系,秦王才會對自己的女兒生厭,他在官場這麼多年,自然清楚,他並不是針對穆槿寧的立場,若要秦王回頭,也只能在穆槿寧的身上下苦功夫。

否則,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沈大人,等沈櫻回了沈家,你自可以去問問看,本王當初有沒有給過她機會。」秦昊堯的笑意無聲加深,只是更顯得莫名森冷,很多事,他都看在眼里,沈櫻做事不分輕重緩急,沖動莽撞,根本不適合待在他的身邊。

沈洪洲看馬蹄緩步踩踏在地面上,朝前走了幾步,攔在駿馬的身前,借以有再多說幾句話的機會。「王爺……。你就給老臣一個面子,家里就這麼一個寶貝獨女,為人父母的,自然希望女兒出嫁能有個好結果,沒有教導她為人處世,收斂脾性是老臣的錯,也不能全怪她。可王爺你好歹也念在她為你懷著半年的身子,這半年來寸步不出院子,也是想要挽留王爺的心,徹底反省罪過。」

秦昊堯勒住駿馬的韁繩,黑眸半眯,審視著以身子擋在馬前的沈洪洲,沈家接二連三的變故,他的確看來憔悴老了許多。不過,他並沒有多余的同情給他,語氣平淡,越顯疏離︰「沈大人,本王以為只有一人蒙在鼓里,原來還有你,你以為沈櫻在這半年,傷天害理的事還真的少做了?本王不說沒有依據的話,在休書上不曾多寫幾樁沈櫻的過錯,也是體諒沈大人你吶。畢竟你若是知曉養育了十幾年的女兒,會如此變本加厲,這世上最傷心最恨鐵不成鋼的人,還不是你自己?」

沈洪洲驀地面色大變,他的確不知曉,沈櫻在懷著孩子的這半年時光,到底還因為沖動犯下何等無法原諒的錯誤。不過,听秦王的口吻,不像是無中生有,他在心中斟酌揣摩許久,看秦王正準備調轉馬頭,再度離開,沈洪洲急忙伸手,拉住駿馬鬃毛,急得滿頭大汗。「櫻兒再如何犯錯,她對王爺的心意,可從來不摻假,更別提這孩子最終沒有保住,她如此悲痛,王爺就不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饒恕孩子的娘親一回?她年紀還輕,就遭遇這般的不幸,就當是老天對她的懲戒,王爺還要逼得她無路可走嗎?」

「本王對沈櫻,已經有格外多的耐性了,沈大人,你為官這麼久,不是不知曉本王的性情——」秦昊堯冷冷淡淡地望向馬下的男人,一手緊握馬鞭,黑眸陰沉凌然,字字緊逼。「當初你把沈櫻嫁過來,就應該有過這樣的打算。」

「櫻兒沒有變成一個賢妻良母,反而犯下不少錯,看起來溫順,其實脾氣很倔,讓王爺無法在她身上,看到勝過崇寧郡主的地方,所以,竟也不能留下她嗎?老臣沒有太大的奢望,只是求王爺留下櫻兒,哪怕是當一個名存實亡空有頭餃的秦王妃,即便只是敷衍她生活,王爺可以一心在崇寧郡主的身上,老臣也不會插手,更不會對櫻兒談論一個字。」沈洪洲皺著眉頭,滿面沉郁,雖然不太情願,最終說話的語氣不禁放軟了。「老臣在朝廷也不少年數了,別的說不上,還是要面子的,若是被文武百官知曉老臣的女兒被王爺休了,會是沈家一家的災難。」

的確會是災難。

秦昊堯沉默著,越是沉默,卻越是顯得不近人情,讓人無法窺探他此刻的心思。

沈洪洲苦苦笑著,雖然笑意有些虛假,但看得出來,的確多少有些懇切的急迫。「這是老臣對王爺最後的請求,唯一的一個請求,只要王爺留著櫻兒的名分,哪怕對她不管不問,就當是王府多出來的一個人,至少讓櫻兒在王府安安靜靜地活下去,難道王爺這也不願答應老臣嗎?」

以沈洪洲而言,的確是最低聲下氣的請求了。

「本王的王府那麼多人,的確不在乎多付一個人的米糧——」秦昊堯黑眸一掃,他並不是在意在沈櫻身上多花些銀兩,再嬌貴的小姐,他也養得起。

沈洪洲看秦昊堯似乎有松口的意思,驀地心中竊喜,自然乘勝追擊,更說出有分量的話。「那就好,那就好……。王爺的大方,老臣自然是知曉的,不過,若是王爺能饒恕小女一回,小女日常的花銷,都由沈家來負責。若是這回王爺的氣還沒消,小女可以先回沈家十天半月,等她養好身子,王爺也徹底消氣,老臣再將她送回王府,在這些日子一定教導小女識大體,絕不再讓王爺憂心。」

沈洪洲開出的條件,若是一般的男人,早就被其吸引,更是恨不得一口拍定,只是在偌大的王府讓出一個院子,養活一個美嬌娘的銀子甚至不要自己掏出口袋,可以不管不問,她也絕不敢出口挑釁,哪怕再冷落,也會一聲不出的活在角落,哪里還找得到這樣的美事?!

秦昊堯俊臉傲然,揚唇低笑,唯獨黑眸之中暗暗的冰冷,不曾冰釋哪怕一絲一毫。「沈大人的話,實在讓本王動心,也看得出來,你對沈櫻花費的心思,讓人佩服。」若是沈櫻知曉,沈洪洲花了這麼大的力氣試圖讓她繼續留在王府,不知是否會徹悟悔改呢?!

可惜,他等不下去了。

他並沒有優柔寡斷的習慣。

沈洪洲心中的算計,哪怕如今說的再懇切,秦昊堯也不會犯糊涂。用這般誘人的條件留下沈櫻,自然是希冀在往後余生的幾十年,自然沈櫻還能有扳回一局的機會,所以才如此低聲下氣,這便是迂回的戰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唯獨先保住沈櫻在王府的名分,其余的都可以讓步,這樣才不至于一無所有。

時機,是要耐心等來的,沈洪洲畢竟是一只久經沙場的老狐狸,為官這麼多年,知道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這才是沈洪洲,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不知,即便沈櫻留下來,與日俱增更痛苦的還是沈櫻,不可能會更改。讓沈櫻落得如此卑微的地步,其實什麼都撈不到,這樣的父親,難道就不是無情的?!與其耗費沈櫻一生的歲月,還不如給她重新找個夫婿,至少能夠容忍沈櫻的一切。

秦昊堯想到此處,俊臉陡然陰沉下去,冷眸掃過沈洪洲的臉,不耐早已暴露無遺。「本王已經跟管家說了,這兩日等沈櫻收拾好了東西,就讓馬車送她回沈家。」

「王爺,你就這麼不近人情?還是因為那件事,所以才不給老臣一個機會?」

沈洪洲驀地面色一沉,眼底的希望,盡數銷毀殆盡,他眼睜睜看著駿馬的馬蹄,踩踏過周邊的路面,這就要走開,不禁揚聲道。

只因為,在朝廷之上,半個月前,朝堂上有臣子質疑秦王如今手握的兵權太多,而那一回,沈洪洲並無為秦王說話,而是默認。只因他知曉,那個臣子說的,其實是皇上的意思,他如何公然跟皇上作對?!畢竟,皇上沒有讓大哥沈玉良的罪責牽扯到沈家其他人的身上,已經是對自己網開一面,若是深究下去,還能有誰幸免于難?!皇上如今還需要沈家,更需要沈洪洲的支持,他要是站在秦王的那一邊,說不準,下一個關入天牢的人,就會是沈洪洲。他撐著,沈家才能不倒,而秦王,或許是因為他站在皇上的身邊,才不願給沈櫻多一次的機會?!

秦昊堯冷凝著黑眸,掃視了沈洪洲一眼,卻最終吝嗇給出一個答案,揮起手中馬鞭,馬蹄跨出更大的步伐,越走越遠。

沈洪洲踫了個釘子,吃了一回閉門羹,如今沈家不比以前,但秦王卻如日中天,已有攝政的架勢,若是再過一年半載,太子還不介入朝政,事情就更難說了。

秦王是個狠心的男人,即便沈洪洲用了這麼大的讓步,也無法讓他回頭,想來是因為朝廷上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秦王早已對沈家生了嫌隙。

可……沈洪洲再也不能跟皇上為敵了,否則,沈家會徹底消亡的。

沈洪洲站在一旁,眼神一暗再暗,秦王給他出了一道難題,但皇上已經跟自己有言在先,要是再背叛皇上,跟隨秦王步伐,說不準皇上會徹底舍棄沈家。皇上也提過沈櫻嬌氣任性,失了分寸,但若是因為女兒而不管大是大非,他的仕途,一夕之間會全部毀掉。

看來,這回,只能讓沈櫻失望了。

他,救不了這場火。若是做了錯誤的決策,這場火會燒到他的頭上來的。

他只能放棄。

「小姐,不好了,老爺說後天就來接你——要我們打點好一切,等老爺夫人來。」從沈家回來的金蘭,在夜色彌漫的時辰進了錦梨園,一個踉蹌跪在沈櫻的腳邊,不敢抬頭看主子,滿目慌張。

沈櫻正在用晚膳,一口熱湯還梗在喉嚨,手中的湯匙,驀地掉下地,摔成兩半。

金蘭回去,只是半天的功夫。

有很長的時間,沈櫻竟然漠然不能言語,身邊的婢女,也無人再敢說一個字,哪怕是勸慰,在此刻都顯得多余。

她至少以為,等待沈家的消息,等待沈洪洲的好消息傳來,也有幾天的功夫,沒想過就跟早上來的休書一樣,根本就是殺的她措不及防。

看來,秦王根本懶得跟爹多花口舌,想必一口就斷然拒絕,否則,爹不會這麼狼狽,拉下老臉來親自接她回去。

曾經讓沈家引以為傲的兩個女人,昔日熙貴妃淪落小小貴人,更是再無寵幸,而她,連王府都呆不下去。

她無聲垂眸,眼望著窗外夜色愈來愈深沉,像是一張巨大的黑色的網,將她整個身子都籠罩著,將她宛若一尾魚一般,越收越緊。從水中拉起的那一瞬間,她仿佛被人扣住了喉嚨,一口都難以呼吸。

終究是事與願違。

直到代兒送來了洗漱的熱水,看著沈櫻依舊木訥坐在桌旁,一動不動,仿佛整個人都靈魂出竅一般木然,代兒只能勸了兩句,要沈櫻早些歇息。

沈櫻始終不曾動彈,眸光定定落在某一處,燭光打在沈櫻的側臉上,卻始終無法柔和她眼中的恨意,她幽幽地嘆了一句,嗓音壓的很輕,仿佛是在呢喃自語。「這世上人人都怕極了鬼,你說說,她怕鬼麼?」

穆槿寧那個女人,軟硬不吃,油鹽不進,難道她就沒有任何軟肋?!她不信,不信……

代兒的背脊之上,無聲無息爬上一陣陣陰寒寒意,也不知為何此刻的沈櫻,宛若另一個人般駭人可怖,她彎下腰,滿目哀傷。「王妃,你千萬別說這樣的話,怪嚇人的……」

沈櫻再度不再開口,任由代兒扶著她,到床上歇息,躺下的那一刻,她的神色突地變得異常溫柔,笑著問代兒。

「她說我是因為權勢富貴才嫁給王爺,代兒,我要證明給她看,證明給王爺看,還有,證明給所有人看,我是可以為了王爺,做任何事的。」連爹都無法挽回的事,她還要去試一次,即便這樣的念頭,宛若暖爐中最後一點火苗。她沈櫻從來都是被眾人捧在手心,從高處摔下的滋味,她想都不敢想。

雙手在錦被之下,驀地緊緊扣住里衣,沈櫻的笑意,突地變得莫名凝然。「她根本就不愛王爺,王爺栽在她的身上,其實是不值當的,王爺只是被迷惑了,早晚有一日,會回心轉意的。」

代兒听了,滿心復雜,只是看沈櫻豁然開朗,只當她再傷心難過,也終究是相通了,即便用這等自欺欺人的方式,糊涂一些,人才會開心一些,未嘗不可。

「代兒相信小姐,小姐說的,代兒都相信……。」代兒噙著笑容,見沈櫻最終閉上雙目,她在心中嘆著氣,拂過金鉤,放下帳幔。

吹熄了屋內的燭火,代兒最終走出屋子,合上門,走入夜色。

心中還有些許不安,她只盼著明日早些將行李收拾了,後天離開王府,雖然狼狽,至少一了百了。

在沈家,小姐雖然任性,但不必受罪,別的人,也能活的輕松。

王府之外的更夫,敲著金鑼,走過無人深巷,如今,正是三更天。

沈櫻始終睜著雙眼,她沉默了許久,即便身心俱疲,卻也沒有一分困意,如秦王所言,她會走到今日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難道她就要順從退出,看他們兩人濃情蜜意?!

一只柔荑,從帳幔無聲探出,她無聲無息下了床,從衣櫃之中,取出一條粉色綢帶,那曾經是她最喜歡的一條,柔軟的絲綢,她一回回撫模著,指月復之下,一寸寸滿是涼意。

就像是,她的心。

她打開窗戶,讓皎潔月色透了進來,搬著一張圓凳,赤足踩踏上圓桌,將粉色綢帶,用力往空中一拋——

那一瞬,她的腦海之中,什麼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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