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曾經……。曾經多喜歡昊堯哥哥啊……。即便知曉自己卑微,卻還是那麼喜歡……。」
她默默揚起晶瑩小臉,朝著他微笑,他總是一身驕傲,俊美疏離,仿佛從不會因為她而轉身,而回頭。
而如今,這個男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她並不需要,他說什麼話,就像是以前的秦昊堯,只是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能看上一眼,就已經足夠她幾日心潮澎湃。
她踮起腳尖,這三年來少女的嬌小個子已經抽出許多,但在高大俊挺的秦昊堯面前,依舊宛若小鳥依人。
她閉著眼眸,吻上了他,彼此的唇相貼著,只是一個遲遲不曾離開卻也不曾更加深入的吻,就像是她過去不諳人事的青澀年歲,只是一個愛慕著遙不可及的男人的少女而已。
秦昊堯察覺的到,她這一個主動的吻,即使只是彼此的唇緊緊膠結在一起,也能感覺到她的輕輕顫栗,居然也讓人入骨一般纏綿悱惻。
她的顫抖,仿佛不只是因為身體,而更是因為心。
他多想告訴她,他並不喜歡,那一句話中的曾經兩字。仿佛,曾經喜歡,卻也過了,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他不曾伸出手擁抱著胸前的女子,任由她的雙臂掛在他的脖頸上,她閉著眼,將最柔軟最嬌女敕的唇瓣獻給他,仿佛是為了過往最美回憶而獻出最珍貴的祭物而已。
在王府之中,他們親密恩愛,仿佛跟平常的夫妻,沒有任何不同,男女之間該做的,他們不曾錯過一件。
但秦昊堯也無法解釋,為何這一回,她一個淺嘗輒止的吻,不,或許嚴格上來說,連吻都算不上,只是彼此的唇貼著對方的,只是共同因為呼吸氣息而分享著對方而已,但這一個吻,卻幾乎深入他最無法防備的內心深處去了。
她淡淡一笑,腳跟落地,這一個吻,她獻給當初最天真的崇寧,也獻給遲遲不願回頭遲遲不動心的昊堯。
少女青澀的魅惑,卻已然讓他很難壓抑心底的熱火和沖動,仿佛在戰場上,千軍萬馬無法阻擋的侵襲而來。他的黑眸愈發熾熱,薄唇上的余溫和淺淺芬香,若有若無,隱隱約約,卻又不經意之間,誘引他站在理智的邊緣,仿佛是邊境的戰火狼煙,一觸即發。
他捧著她的小臉,一個點到即止的吻,將他鐵硬的心腸之下,無數莫名情緒牽扯撕裂,那雙黑眸對住她的眼瞳,在那晶亮勝過世間任何珠玉寶石的眼眸之中,尋找她跟他相似的為情所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笑著點頭,仿佛是應允,也仿佛是早已預見,狼煙升起,戰火紛紛。
她知道遲早要失去,遲早會成為陌路,不,或許是遲早要劍鋒相對。她只想,再真真切切握住一回,留住一次。
明日之後,單純干淨的崇寧再也不會存活在世間,為了心中的仇恨,再骯髒的事,她也會去做。
這是給自己最後的寂寞,最後的孤單,留一次祭奠。
他按住她的螓首,將她的粉唇吻的更深更深,這一回他霸道卻又溫柔,固執卻又深刻,仿佛那是剛剛動情的年輕男女的奮不顧身——
一陣清風拂來,吹散了她鬢角的軟發,也將那一朵蒲公英,吹散開去,無數細小白女敕的小傘,在半空中揮灑,就像是吹來的細小玉珠。
他從未見過這般的春景。
皇宮後花園,百花爭艷的春日,彩蝶飄舞,卻還不如這滿山青草,或許,眼底看到的何等風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何人相看。
她倚靠在他的胸口,遙望著萬里無雲的晴空,兩人身下的青草,就像是一條柔軟的地毯錦被,躺著看著眼前的景色,輕松舒暢,仿佛在與世隔絕的桃源,根本不必去擔憂,那些爭奪矛盾。
她的柔荑,包覆在他偌大手掌之內,今日,美得就像是在夢中……這也是唯獨的一次,她不必因為他冷漠殘忍而憤慨,不必因為他漠視旁觀而記恨,更不必因為他是秦氏王族而義憤填膺——
這一日,她什麼都不會多想。
今日,他就是崇寧的昊堯哥哥而已。
她半坐起身,轉身看他,晶瑩小臉上閃爍著淡淡的笑容,在他的目光之中,走了幾步,倚靠在大樹旁,微微俯子,半響不曾動彈,仿佛看著什麼,那麼入迷專注。
秦昊堯支起俊美面容,耀耀黑眸,好整以暇觀望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滿心好奇,最終還是起身,走到她的身後,這才看清楚,這青草地上的一棵大樹,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樹洞。
她隱約可以察覺到,他的視線,那麼溫柔,膠結在她的背後。
「在那里,我也曾經有一個樹洞——」
她含著笑意,神色一柔,這麼說道。仿佛那些回憶,是最美好,最值得收藏在內心深處的。
微風帶著暖意,拂過她的面頰,不曾吹散她的笑。
她的所有秘密,都曾經告訴這個樹洞。
只因為,她心中的那個人,從不耐下心來听她說話。
但那時候的崇寧,即便滿月復委屈,卻也從來不懂,什麼是恨。
他俯子,手背在她的背脊上輕輕游離,他對彼此之間如此的關系,也愈來愈坦然面對,或許這一輩子,就會這樣過下去。他的心,因為她而被撥動,他或許應該感謝,早年前他們還有一段過去可以回憶,但將來,會為曾經添磚加瓦,錦上添花。
或許,這便是他的安慰。即便不用一句話,一個動作而已,卻讓她心中的委屈,稍稍平復,淡淡暖流,侵入她的脊骨之內。
她挽唇一笑,看著眼前的俊美男人,愈發笑意綻放開來,眼底唇畔都是笑,開朗純真,活潑動人。
他在心中暗自承諾,往後,願意真正去傾听,她想要的東西,他都會滿足她。
「你不會再需要樹洞了。」
他的薄唇,溢出一句,認真果斷,堅決自負。
她的笑意有些斂去,只是一剎那的功夫,笑著點頭,唯獨她心中清楚,她的確不再需要一個傾听她所有心事的樹洞,但,同時,她也不再需要秦王了。
在元山待了半日,騎馬穿過街巷,到了一家不起眼的茶館,她以為他本該對所有事都格外嚴苛,沒想過這些略顯粗糙的食物,他也不曾挑剔。
一盤五香醬牛肉,兩碟子時下蔬菜,一道肉末蛋羹,一碗清湯,仿佛勝過皇宮之中,最精美最豐盛的宴席。
世人或許是將他想的太復雜了。
他在軍中,也曾經長途跋涉,也曾經經歷過糧草短缺,更曾經被敵軍包圍數日,艱辛,會讓他比京城只懂得退去皇族與生俱來的挑剔和浪費。他能將就的,絕不苛刻刁難。
直到夜燈初上,他們才各自騎著馬,緩緩行在鮮少有人的街巷之中,他刻意讓身下駿馬走的慢一些,才能讓穆槿寧不費力跟隨著,不遠不近。
或許輕松無謂的時光,過的總是格外的快,她默默望著他的身影,在他回頭的時候,眼底的笑意從未褪下過。
他們之間,仿佛不再有任何嫌隙,任何阻隔。
這一夜的纏綿,他對她少了往日的霸道,多了幾分不該屬于他的溫柔情意,格外親近。
他已然確定,今天是一個好的開始,他願意去愛惜這樣一個女子。
盯著躺在他懷中安睡的女子,他的唇畔暗暗上揚,如今他越來越察覺不到她身體對他的抗拒,他斷定,往後再無難關。
她嬌女敕的身子,每一回品嘗佔有,都像是少女一般,或許是因為日久生情的關系,即便她有些縴弱,也足以勾動他所有熱情和沖動。
清晨他起早,側過臉看她,她不曾醒來,待他身著朝服,床榻上的女子才有了動靜。他以眼神示意,她不必起身為他寬衣,她惺忪睡臉,卻也有種孩子般的稚氣未月兌。
等待秦昊堯的步伐漸行漸遠,穆槿寧才坐起身子,洗漱打點之後,朝著雪兒看了一眼,雪兒隨即走向衣櫃,將最底下的抽屜打開,翻出一瓶瓷瓶,將藥丸沖泡在熱水之中,端到穆槿寧的面前。
門口突然打破此刻沉默的腳步,讓一切,都措不及防。
她只是喝下一口,耳邊的動靜,讓她幾乎認為這一切並不可能會發生,至少,不該在昨日之後的清晨,發生。
雪兒也面色慘白,順著穆槿寧的方向望向外堂的長台,才驚覺秦王的腰佩,還落在原處。
秦昊堯的確已經走出雪芙園,但想起腰佩落在屋內,才會返回原路,才會看到這不該看到的一切。
穆槿寧坐在床沿,端著碗喝著藥湯,神色漠然,若是平常的藥,她的眼神的錯愕,婢女的閃爍眼神,不用審問逼嚇,他早已有了答案。
藥湯在唇口,泛出無比酸苦的滋味。
她喝了許多日子,卻從沒有一次,覺得藥苦成這般滋味,仿佛她一垂首,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現實,殘酷的,就像是給僵持不下的兩個人,各自一記巴掌。
昨日的美好親近,更像是諷刺之際的鬧劇,低劣不堪的笑話。
他以為,今日開始,他們再也沒有任何難關,過去不再讓人眷戀,但至少如今他們恩愛繾綣。
秦昊堯的冷笑,凝結著猙獰的俊顏,就在她的眼底,一分分幻化成更加可怕的陰沉模樣。
「你在用藥。」
這四個字,讓她突地咽下口中的苦澀,她緊緊抿著唇,一個字,居然也無法月兌口而出。這些日子,她都是等秦王離開之後,才暗自服藥,這藥也是藏在及其隱蔽的地方,從來不曾大意出過任何差錯。
這一回,是她大意,還是老天成心不讓她好過?
她從未遇過這般難堪尷尬的地步。
而對于秦昊堯,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向來自負傲慢,尊貴無疑,但她如何辯駁,都瞞不過他了。
他的喉嚨口,溢出莫名復雜的沉笑,他的臂膀上,還有她給他包扎的紗布,他的身上,似乎還殘留她的芬香,他們仿佛離開才不過一刻間,但這一幕,已然將他們用力推到千里之外了。
「王爺,千萬不要因此而誤會郡主……。郡主身子還未全部痊愈,想先養好身子再懷孩子的……。」雪兒噗通一聲跪下來,為穆槿寧找了個借口,請求秦昊堯的原諒寬恕。
「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秦昊堯森冷一眼,讓雪兒不敢再開口,他一步步朝著穆槿寧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穆槿寧的不安心口,刺下一根長針。
「本王更想從你這里知道,你到底為何喝藥。」
秦昊堯的臉色鐵青,再無昨日的一絲溫柔,他一手扼住她的縴細臂膀,巨大的疼痛,從她的手肘泛到一半的身子開去。
沈櫻已經被休離,他破天荒將楊念奉為義子,往後的幾十年,即便他的身邊還會有別的女人,卻也無法撼動他對她的特別憐惜。
他已經做到這般的地步,她還不滿足?!表面迎合他,每一回他要她的身子,她都不會拒絕,待他饜足離開,又暗自喝藥,扼殺一個個希望?!
「怪不得,半年了,你都沒有懷過孩子。」他只覺得可笑之極,因為娶了沈櫻,沈櫻對穆槿寧做出不少錯事,她為此小產,他也就順其自然,不再逼迫她。他連連冷笑,看著那張精致卻又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容,她的遙遠陌生,就像是一把劍,直直刺過他的心髒。他想不出到底她還有何等的苦衷,除非,她對那個孩子的泯滅,對他還有心結未了。
「為了楊念才不肯懷本王的孩子?」他的耐性似乎早已用罄,穆槿寧的沉默,更讓他盛怒,無法壓下胸口的怒火,他的低聲咆哮,讓雪兒的身子猛地一抖,此刻的秦王,仿佛會在下一瞬殺人嗜血一般可怖。
「是我一個人的意思。」
穆槿寧垂著眉眼,不再看他,他周身的怒意,已然縫在周遭空氣之中,她仿佛身處寒冰地窖之中,無法走出重圍。
這一句,卻讓秦昊堯,為之大怒。
她的確還年輕,將來的時光也很長,但大夫早已說過,雖然歷經小產,但因為休養的好,再懷上他的骨肉,並非難事。
而她的理由,是因為她不想要。
「穆槿寧,你以為,這天下能為本王產下子嗣的人,當真只有你一個?」
他的力道,幾乎足以折斷她的手臂,穆槿寧吃痛地抬起眼眸,讓他火上加油的,是她眼中沒有一分悔過和閃爍。
她的坦然,刺傷他二十多年來的驕傲和自尊。
穆槿寧很清楚,她不必回應反駁,這一回的爭執,會讓彼此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安寧了。
他已經給她下了恃寵而驕的罪名。
他哪里容得下,自己的女人暗中捅一刀,百般敷衍欺騙?!
「王爺寵愛別人,是王爺的自由。」她在此刻,也滿腔詞窮。
她根本,找不到回應他的言語。
任何一句話,都會在他的憤怒面前,格外蒼白。
「要不要懷上本王的骨肉,你以為是你一個人可以做主的?混賬!」他驀地揚起手掌,已然用盡了全力,卻在最後,有些許偏離,只是甩上她的下顎,他拂袖而去,只留下她一個人。
穆槿寧眼神幽沉下去,下顎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一波未停,一波又起。雪兒急忙爬起身,取來溫熱的帕子,給穆槿寧扶著,她卻什麼話都不說,將那一碗藥湯,接著灌下,仿佛那是一杯陳年的酒,她恨不得將自己的身子,徹底灌醉,不必以清醒,面對如今的難堪狼狽局面。
即便,沒有剩下多余的日子,她居然還會覺得難以面對他。
不過,如他所言,心甘情願為秦王生兒育女繁衍子孫的女人,除了她,還有許多。
最後,她還是成了無路可退的人。
口中,隱約有藥味,還有——腥甜的血。他用的力道不小,畢竟在盛怒之下,哪怕他失手扼殺她,也並不是毫無可能。
即便他沒有一身高超武藝,女子在男人的面前,總顯得格外微小。
不過,他當下,一定很想殺了她吧。
殺了,她這樣不識好歹的——女人呵。
畢竟沒有人,會如此踐踏秦王的尊嚴,若不是瘋了,便是不要命了。
她越過雪兒的身子,也沒有理會瓊音的招呼,獨自在整個王府走了許多遍,最終才走出正門。
一座馬車停留在正門口,從馬車上走下的女子,並不眼生,不,或許是實在太過熟悉。
她站在台階之上,緩緩偏過臉,睇著那人,淡漠又陌生的眼神,從那雙美麗的眸子中透出來。
侍衛將那人攔下,推月兌的理由很簡單,沒有王爺的應允,誰都不得擅自入內。
即便,他們認得出來,這曾經是秦王妃——沈櫻。
沈櫻面色泛白,眼神游離之間,這才看到站在最高一層台階上的穆槿寧,她一襲白玉色的常服,卻漠然相望。
她沒有一分,要為她說話,幫她一把的意思。
冷魅宛若,千年之妖。
人的氣味,沈櫻幾乎無法從穆槿寧的身邊嗅到,她從未看到過,這般擁有精致容顏,卻無血無淚的女人。
穆槿寧依舊偏著螓首,眸光宛若月光般皎潔微涼,嗓音清冷,每一個字,都讓沈櫻的心,陣陣顫栗。
「沈櫻,女子也該有骨氣,有氣結。你走便走了,就不該再回來。」
「我落下了東西,回來拿也錯了?」沈櫻不顧身邊婢女的勸說,冷笑回應,仿佛並不懼怕與她為敵。
「一般的東西,讓下人來取就行了,何必勞煩你親自走一回?」
穆槿寧的唇畔勾起淡淡的笑容,但那笑意不達眼底,眼波流轉之間,一派無動于衷的漠然。
「是對我很重要,我也很愛惜的東西……」沈櫻想要圓謊,只是在穆槿寧的眼下,她的謊言,粗糙不堪。
穆槿寧的笑意,無聲加深,她的心中一片寒意,對于沈櫻這個三番兩次要置她于死地的女人,她並不願意再容忍寬待。
但,窮寇莫追,也是她心中的原則。
沈櫻哪里是要回來找東西?!這些日子,想必是無法讓她割舍對秦王府的心才對。
「你……。」沈櫻眼看著帶笑的穆槿寧緩緩轉身,居然吝嗇跟她開口,不覺胸口既憤怒又不甘,臉色慘白。
「千萬別對不要你的男人忠誠。」
感覺的到沈櫻的呼喊,像是浪潮一般,擊打著她的後背,沈櫻終究是不甘心吧——穆槿寧側過臉,冷若冰霜,面無表情地丟下這一句,腳步再也沒有一分停留,走入那寬廣的王府中去。
沈櫻以為穆槿寧會說出更難听的話來,即便是謾罵,也合情合理,畢竟她曾經那麼想要看穆槿寧死。
但沒想過,會是這麼一句話。
多平靜啊……平靜的卻在她的心里,割了一道又一道傷口,讓她滿心瘡痍,傷痕累累。不要她的男人,她還如何挽回?!她為何還會鬼設神使地來到秦王府門口,她為何如此固執?!
沈櫻這兩日來的力氣,就在那一句話之後,徹底崩潰抽空,她身子一晃,就這般倒在王府的正門口。
婢女慌了手腳,急著將昏倒的沈櫻扶到馬車之上去,沈櫻幽幽轉醒的時候,在沈家這幾日始終不曾流的眼淚,最終傾瀉而出。
一切,不過是徒勞。
那個女人,當真是最最可怕的……。可怕的不是她的歹毒,而是她的無心無情,冷血就像是有別于別人的熱血,她仿佛是世間的妖,披著溫暖的人皮囊而已,那幽深的眼,那冷冰的唇,那黯然的心,如何會有真摯的感情,讓人瘋狂的感情,讓人不能自抑的感情?!
沈櫻一想到穆槿寧方才站在高處看她的眼神,驀地打了個寒戰,那種眼神……。讓她心有余悸。
或許,她,還不是這秦王府內,最後一樁悲劇。
「我要回去了。」沈櫻莫名失神,淡淡一句話,卻讓身邊的婢女暗暗松了一口氣。留在這兒,她只會更觸景生情。
她緩緩伸出手掌,不知何時開始,沈櫻居然滿身是汗。
遠處一道春雷,響徹天際,讓路上行人,愈發步伐加快,生怕這第一道春雷,將自己淋得滿身濕透。
她等了許久,晌午下了一場雨,雷光乍現,念兒都不敢出庭院玩耍,趴在她的懷中,最終睡了半日。
隱隱約約,仿佛時間到了。
秦昊堯這一日,始終面色陰沉,即便跟隨已久的下屬王鐳,也不敢開口詢問,在庭院門口他隱約听到其中的怒喝,從沒想過,向來溫婉仁和的崇寧郡主,會做出如此讓主子大怒的事情來。
若是別的女人,如何會平安度過這一次的浩劫?!主子沒有休了她,將她趕出王府,即便怒氣難消,也是因為還有一絲不舍吧。
感情,總讓人身處迷霧,難以看清自己的內心。即便糾結苦楚,也不願抽到斬斷,落得個清淨,這便是這世上善男信女,為何始終在情愛之中,起起伏伏百轉千回的道理。
秦昊堯驀地停下腳步,老管家面色蒼涼,小跑著過來,仿佛天塌下來一般慌亂。
「什麼事這麼張亂?」秦昊堯冷冷一瞥,薄唇輕啟。
「周公公前腳剛進,王爺這就回來了——」老管家以手指指向的方向,卻讓秦昊堯的黑眸,一沉再沉。
那是——她的地方,雪芙園。
「周煌怎麼會來?」他蹙眉,周公公是皇帝身邊的親信,來到王府居然沒有一點動靜,愈發讓他不悅不快。
明目張膽。
雖然早已決定這陣子不再去看她,不過此事緊急,秦昊堯還是疾步走向長廊,剛走到雪芙園的門口,已然看到屋子大門敞開,幾位婢女跪了一地。
「郡主,這就跟奴才走吧。」
周煌滿臉笑意,今日雖然天氣不好,卻是個難得的黃道吉日,皇上是特意選在今日,要穆槿寧進宮的。
秦昊堯驀地止步,站在屋門口,不敢置信,周煌的意思,是要她去哪里。他已經來不及想太多端倪,唯獨那雙冷沉的黑眸,對著穆槿寧,俊顏已然微微扭曲。
她仿佛沒有看到回來的秦王,淡淡開口了。「好。」
「郡主!」雪兒萬分意外,仿佛置身事外,根本不知如今,是何等的境況。瓊音在一旁,捂住雪兒的嘴,跪在地上不再抬頭。
穆槿寧的回答,卻讓眾人啞然,她淺笑吟吟,神色平和,卻看不出一分委屈。
讓她進宮的,只是周煌傳來口諭,但不久之後,就該是下聖旨冊封了。
撇過秦昊堯的俊顏那一刻,她的笑意斂去,佯裝自若越過他的身子,他卻驀地一把扼住她的縴細手腕,冷冷喝道。「給本王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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