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外面是語陽公主,要見嗎?還是奴婢說你已經睡下,給回了?」
瓊音從門外走來,如今夜色已深,時辰並不算早,她跟雪兒剛服侍穆槿寧沐浴更衣,穆槿寧已經上了床,門外才傳來說話的聲響。
「既然都來了,讓人白走一趟也不妥,請公主進來。」穆槿寧眸光一沉,掀開錦被,只著白色里衣,雪兒為她披上寬大外袍,穆槿寧坐上長榻,朝著雪兒開口,神色從容。
「去沖泡一壺茶。」
離用完晚膳的時辰,已經又過了許久,如今屋中的茶水,早已涼透,用來迎接語陽公主,未免太刻薄。
「本宮來,也不是想喝你這兒的一杯茶,只是來問個究竟。」
語陽已然走入內室,如今內室燭火明亮,她環顧一周,最終視線落于穆槿寧的身上,她以為這件事還有口口相傳的出入,但如今在自己眼前的女人,不是穆槿寧又能是誰,還能是誰?!
「看到我當真出現在這兒,公主還有什麼要問的?」
穆槿寧淡淡睇著她,眸光一沉,緩緩俯子,將雪兒送來的茶壺接了過來,默默將手邊的茶杯倒滿。
不管語陽喝不喝,她還是將茶杯端送到她的面前,語陽面色不悅,將那一杯茶,端在手中,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她重重丟下茶杯,一半茶水潑了出來。
一刻間,短暫的沉默,充斥著尷尬難堪,以及稍瞬即逝的濃烈不安憤怒,穆槿寧屏息凝神,語陽的來意,自然是討要個說法。
「本宮見慣了宮中虛以委蛇的女人,本以為你是不同,但你最後,還是狠心拋棄了兄長。」語陽將那一杯熱茶,慢慢傾倒在地毯上,她的眉梢無聲挑起,語氣凜然。如今她踩踏著的是塞外進貢來的地毯,猩紅色的底色,盛大開放的牡丹花,象征著一世繁華,她沒想到穆槿寧,居然也是貪戀榮華的女人,即便兄長是當朝王爺,居然還無法填滿穆槿寧心中對富貴奢想的黑洞。
穆槿寧清楚,語陽是在宣泄內心的不滿,茶色彌漫在紫紅色的牡丹花花瓣上,成了很刺眼的斑點,若想徹底洗去,也需要耗費不少力氣。即便再不滿,語陽終究也無法反駁,但說拋棄這兩個字的人,卻還是第一個。
她早已不想追究,到底是誰,先拋棄了誰。
穆槿寧直直望向語陽的雙目,泰然處之,淡然的近乎冷漠。「我不管公主怎麼想,或許會覺得無法接受,但我還是會選擇留在皇上的身邊。」
留在年過四十的天子身邊的抉擇,就讓穆槿寧如此義無反顧?!即便被當成是兄弟反目的紅顏禍水一般謾罵指責,她也迫不及待跟隨天子?!語陽實在無法接受這般的感情,又如何能嘗試去理解去釋懷?!
語陽這般想著,面色泛白,憤怒和失望,落入眼內,無法掩飾。「你即便可以背叛兄長,也可以背叛當初的感情,背叛當初的自己嗎?」
背叛。
當初的感情,根本就是一場迷霧,迷住了她,也困住了她,霧,終究會散,又如何有背叛一說?!
「語陽,人的心,很堅強,卻也很脆弱,一旦被傷了,或許這輩子都無法痊愈。當年對秦王的愛慕,或許只是一種盲目的痴迷,我已經厭倦在回憶中反復沉淪,王爺的多疑苛刻,冷漠決絕,都讓我疲于迎戰。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只想過很平靜的生活,只希望可以被寬待被呵護被寵愛——」穆槿寧移開視線,避開語陽的觸踫,她側過身子,今夜的她格外果斷,更格外不近人情。
語陽用盡了全身的力道,穩住自己的腳步,眼底滿滿當當的尖銳敵意,清秀面容逼近穆槿寧的晶瑩面龐,她的嗓音陡然變沉,毫無起伏。「你若是當真是喜歡皇兄而做出這等的選擇,本宮絕不怪你,你對兄長早已無心,誰也留不住你,還不如趁早了斷。不過,你跟趙尚之間,是不是也該對本宮交代清楚了?你的心里,到底是裝了誰?!」
「趙尚——」穆槿寧的唇畔,溢出這兩個字,看語陽這般的神態,趙尚拒絕秦王,或許語陽還蒙在鼓里,她也無心戳破。
「看到了。」語陽驀地皺起眉頭,有些不便地走向穆槿寧,一手扼住她的手腕,冰冷面容,對著穆槿寧那一雙美眸,每一回看著穆槿寧的姿色,她便自慚不如,那眼底的流光溢彩,勝過這世間的翡翠。「本宮什麼都看到了。」
穆槿寧以眼神示意瓊音不必插手,她清楚什麼人才會是危險,語陽絕不會動她一分一毫,瓊音點頭,暗自退出了內室。
「你從船上跌落,在雅馨殿休養的那些時日,最常出入的人便是趙尚。本宮看到他抱過你了。」
她緊緊盯著穆槿寧,仿佛對方的一個神情,都恨不得抓在眼里。
語陽終究將內心的秘密袒露出來,這些日子,她很不好過,這個秘密將她折磨的夜夜難眠,她清楚趙尚為人小心謹慎,一絲不苟,沉穩踏實,在宮中為許多女眷診治,卻鮮少鬧出過不好的傳聞。
男女之間的分寸,他拿捏的很仔細,女人的一根手指頭,他都絕不觸踫,畢竟男女有別。
能讓這樣的男子,伸出手擁抱崇寧,那該是多無法忽略的情愫,或許也是沉澱了許多年的牽念。那種想念,看似比什麼都輕盈,實則比什麼都沉重。
「當時的我,只是昏迷之中……。」穆槿寧淡淡瞥了語陽一眼,挽唇一笑,神色自若,並沒有任何扭捏的嬌羞情懷,這一比較,仿佛顯得語陽太過小心了。
語陽驀地打斷了穆槿寧的言語,心口充斥著復雜難辨的情緒,讓她遲遲不知該以何等的心情,面對眼前這個女人。
「但他的眼底,想要觸踫的人,只是你,無論是何等樣的你——」
穆槿寧聞到此處,唇畔的笑容,漸漸散去,她眯起眼眸,打量著愈發激昂的語陽,她或許是為秦王來討個說法,或許,更是為自己的感情,討一個說法。
「就像是兄長,明明所有人都說你只是吊著一口氣,不知何時就要死,他還吻你,情不自禁去吻你……。崇寧,你對兄長沒有感情,或許當真是有緣無分,但本宮只是想告訴你,絕情的人未必是兄長,真正無情的人,是你。」
語陽驀地松開了手,無端端退後兩步,她憤怒之下所說的話,卻是石破天驚,讓人很難平靜。她回過身子,緊閉著雙目,一手扶住心口,讓自己平靜下來,仿佛呼吸都快讓人窒息的壓抑。
向來冷傲封閉的語陽,頭一回,對著一個人,咬牙切齒,說出了狠話。
「若因為那一場變故,你已經變了個人,不再是往日的崇寧,本宮也很遺憾。但本宮無法容忍的不是一個人的無情,而是多情,你若要用感情玩弄人心,本宮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趙尚是我全心相信的人,不用公主提醒,我自當心中清楚。」
只是這一番狠話,對穆槿寧來說,是多余的。
她的眼眸流轉之間,盡是冰冷無疑的幽然,清冷的嗓音已然暗示著拒絕,讓語陽只覺得陌生。往日的親昵,一夕之間,也全部崩落。
「如果,本宮說你不行呢?」語陽的心無聲抽痛著,仿佛心痛如絞,她緩緩回過臉來,她其實不無擔心,不無懼怕,她怕的是,趙尚最終成為穆槿寧的入幕之賓。
她的嗓音放柔許多,卻像是無聲無息的一張網,撒在穆槿寧的身上,那種被牽絆束縛的感覺,讓穆槿寧很是難過。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對視的眼神,卻交纏徹骨,讓彼此久久不能言語。語陽盯著眼前的穆槿寧,仿佛她還是那個笑靨燦爛,嬌美柔和的女子,她不禁暗暗緊握手中的那一塊白色絲帕,曾經,崇寧听聞語陽最愛是桃花,特意為她繡了幾塊帕子托人送進宮內,當時她對崇寧不冷不熱,但無法否認,看到那幾塊精致的帕子,還是多少有些釋懷感動。
語陽的眼底,驀地升騰起迷離淚光,她壓下想要落淚的惆悵,將那一塊絲帕丟擲在穆槿寧的腳邊,心中氣急,丟下這一句話,驀地轉身離去。
「趙尚喜歡的人,決不能是你。」
她不能看著兩個男人,都喜歡上一個毫無感情的女人。
穆槿寧默默望著語陽憤慨離去的身影,眸光一閃,面容上沒有更多的表情,只是微微蹲子,拾起那一塊白色絲帕。
這繡工,是出自她手。
是她贈與語陽的帕子,把帕子丟在她的眼下,是示意從今往後,要跟自己一刀兩斷。
「郡主……。」雪兒的神色不安,望著眼前的狼籍情景,這語陽公主是不留半分情面,茶杯倒在桌上,柔軟厚實的地毯上一大塊濕漉漉的茶漬,而一塊手帕,也被丟擲在地面上。
她在語陽面前,並不想虛偽地推的一干二淨。
跟秦王對立的同時,絕不會奢想還能跟他的妹妹保持往日摯友的親密。
往後,她是後宮的女子,也該和語陽,有一段距離的好。
穆槿寧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將那一塊柔軟的帕子,緊緊攥在手中,淡淡的,縈繞在鼻尖的是熟悉的沉香味道,跟,秦王華服上慣用一樣的氣味。
若不是平素一直戴在身邊,格外喜歡,愛不釋手,也是不會特意將絲帕浸上香氣,並非不喜歡,而是,此刻彼此的身份,容不得語陽喜歡。
她的眸光,漸漸溫柔下來,她不該留有眷戀,從今後開始,她必須以十二萬分的心,來應對皇宮之中的是非紛亂。
是敵是友,她首先要分割清楚。
她在這兒,並非孤立無援。
清晨的微光,照耀在皇後的身上,她安安靜靜地望著雍安殿的方向,望向下了朝堂的文武百官,最後走出來的男人,是秦昊堯。
「秦王果真不是一個凡夫俗子,剛被聖上搶了女人,還能照常上朝,真的可敬可嘉啊。」皇後側過臉,朝著海嬤嬤揚聲說道,眼底的笑意復雜難辨。「這天下,還有比秦王更公私分明的人嗎?」
海嬤嬤望著漸漸走下雍安殿台階的秦昊堯,沉聲道。「娘娘,秦王是個鐵石心腸的人,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拿得起放的下。」
「沈櫻跟崇寧,在秦王的眼里,也是一樣的?那就枉費本宮一番苦心了。」
皇後聞到此處,面色沉斂下來,微微抬高清瘦的臉,眼底沒有一分溫和,仿佛走下台階的那個人,也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還是,一切不過是障眼法。不管如何在意崇寧,礙于天子的面子,不管多強悍的男人,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當一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
整個天下,都是天子一人的,這天下的女人,也是一樣的。
秦昊堯淡淡睇著站在台階之下的德莊皇後,停下腳步,一身寒意,暗暗涌動。那雙黑眸之中,隱約有了起伏的波瀾。
皇後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他的面前,自然是有別的想法。
這個皇宮,從來都不乏看熱鬧的人。
更不乏,無事生非,有點事就要鬧得雞犬不寧只為了達成自己不可告人目的的人。
一只灰白色的小狗,從樹蔭之下跑來,是皇後娘娘最近養在身邊,解乏逗趣的玩物,脖子上系著一圈紅繩,小巧的銅鈴來回擺動,銅鈴聲,隨著小狗的步伐,而在過分安靜的皇宮之中,不絕于耳。
皇後神色溫柔,俯子,看著那小狗在自己的繡鞋邊來回轉圈,雙手一攬,將小狗抱在懷中,淡淡說道。
「秦王,你知道嗎?人人都說貓兒溫馴,其實他們不知——這百獸之中,貓是無法徹底馴服的,只要主人待它刻薄,頭都不轉就會走,再也不會回來。」
唯獨狗,從頭到尾會對人忠心耿耿。
她言下之意,崇寧便是那一只偽裝溫順的貓,離開主子的貓,無心無肺的貓。
秦昊堯負手而立,今日早朝上,眾人的不安,他自然察覺的到,唯獨當事者自己,卻格外的平靜,泰然處之。
天子坐在高處,寡言少語,到了關鍵的時候,才開口,說上幾句,仿佛昨日,不曾發生任何事。
因為過分的平靜,個個臣子都在看天子的臉色,早朝難得會……如此尷尬。
指尖溫柔撫摩著小狗的皮毛,皇後的唇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不冷不熱地說道。「秦王不是已經嘗到被暗中捅一刀的滋味了麼?也不是別的對手,而是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心中該多難受吶——」
他噙著很淺的笑容,俊美無儔的面容上,沒有一分暖意,仿佛昨日發生的事,他也早已釋懷,根本不曾介意。
皇後看他並不曾流露半分怒意,眸光一閃,說的更加語重心長︰「更別提,你為了她,剛剛跟沈家鬧翻了,將沈櫻休了,她居然還不知足,利用王爺的一片真心,這件事連本宮听了,都覺得格外可惜。」
「本王以為,蒙在鼓里的人,只有本王一人,皇後娘娘難道不是早已看出了端倪?!」秦昊堯冷哼一聲,這一番話,已然是試探。
「你誤會本宮了,本宮也是悔不當初,沒有看出崇寧的用心,待本宮察覺,已經來不及了……。」皇後的笑意一斂,神色冷凝,憂心忡忡,一聲嘆息,溢出紅唇邊,她輕搖螓首,望向身後那層層疊疊的宮殿。
她會不曾察覺,這幾十年就無法穩坐鳳位。秦昊堯的心中滿是不屑輕笑,看來,這位母儀天下的國母,也想跟他做一筆交易。
他,突地有些好奇,不如听下去,或許是個有趣的主意。
「崇寧即便進了宮,也無法撼動娘娘的位子,後宮佳麗無數,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娘娘何必為本王不值?」
秦昊堯走下兩步台階,黑眸冷沉,透過皇後的身影,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那一座宮殿,那里,便是如今穆槿寧生活的地方。
他不禁,緊握雙拳,身上每一寸肌理,都緊繃宛若巨石。
皇後垂下眉眼,涂著水紅色蔻丹的五指,深深陷入小狗的皮毛之內,她淡然從容,冷冷清清的眼底,突地覆上尖銳凌厲。「本宮也不是全都為王爺著想,皇上會如此糊涂,整個京城都傳出了風言風語,對崇寧的進宮諸多猜測,這些對聖上的英名,都是一種褻瀆。本宮只是看不下去,听不下去而已。」
「娘娘太過憂心了,本王看,這也不是強納宮中,兩廂情願的事,該是名垂青史的一樁美談罷了。」秦昊堯的言語之內,不無諷刺刻薄,歷朝荒婬的帝王,即便將宗室女子強納後宮,才會惹來非議,但穆槿寧,是親自走入後宮。
他想到此處,薄唇愈發揚起一抹刻薄涼透的冷笑,他說的輕松不屑,似乎穆槿寧的離開,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王爺!」皇後突地眼神一變,雙手垂下,小狗驚慌地躍下,她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的俊美男人,揚聲喝道。「你就不恨崇寧?!你未免太寬容。」
「心中的確有些不快罷了。不過女人,就只是女人,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一個膽識不小的女人。」秦昊堯冷叱一聲,俊顏仿佛千年寒冰,始終沒有一分笑意,他的眼角余光撇過皇後的臉,听到他的不快,她的眼神才隱約有笑。
「本宮可以幫秦王一回。」
秦昊堯聞到此處,喉嚨口溢出冷淡的笑,黑眸一沉,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娘娘有良策?」
「這樣薄情的女人,也該吃些苦,受點教訓了。」皇後看秦昊堯有了興致,自然正中下懷,再聰明的男人,對于橫刀奪愛,哪里能沒有一點不悅?!更別提如此霸道決絕的男人,場面話說說而已,一听到可以報復崇寧,還不是生了好奇之心?!
皇後噙著笑意,高傲的面容上,閃爍些許冷靜沉著,嗓音陡然變冷,每一個字,都有很重的分量。
「再動人年輕的女人,一旦當斷不斷,背著皇上跟秦王往來,皇上如何會讓她繼續住在宮中?!」
好一個,借刀殺人。
在天子還未冊封崇寧之前,栽贓崇寧水性楊花,天子一旦龍顏大怒,別說崇寧這輩子休想進宮,就連性命,或許也難保。
他擰著俊眉,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望向遠方,仿佛已然在斟酌。這世上,最狠毒的,並非一定是男人。
會讓崇寧慘痛的,好方法,能夠報復崇寧朝秦暮楚背叛他欺騙他的好方法。他滿意地勾起唇邊的笑意,眼神深沉轉向皇後,那種眼神,仿佛是來自地獄的——邪惡。
「本宮願意給王爺一個報仇的絕佳機會,王爺可要三思啊。」皇後眼底的笑意,一刻間就彌漫著得意自負,她從秦昊堯的臉上,仿佛已經能夠看到……。不久之後,穆槿寧就要從雲端摔下地面,摔得粉身碎骨了。
穆槿寧雖然幫她做了不少事,但既然生了異心,她就不能容下,沒道理,她要養一條狗,還要被狗反咬一口。
她找了沈熙,不就是想要聯合兩人之力,對抗自己?
秦昊堯惜字如金,一句帶過,黑眸卻已然充盈不善的神色。「听上去,很精彩。」
皇後抿唇微笑,移開高傲的眼神,笑意愈發張狂。
崇寧終究是低估了這皇宮的險惡。
天子再想要擁有崇寧,也不過是被她那張溫柔的面目蠱惑,一旦被捉奸在床,只會看到一個跟秦王糾纏的蕩婦,到時候,一切的煩憂,會全部終結的。
沈熙,崇寧,都絕不會是她的對手。
這後宮,不會有人可以打她的主意。
「可本王很難自保,皇後。」被無端扣上綠帽子,天子難道還會放過自己?秦昊堯無聲冷笑,黑眸半眯,無人看得到他眼底的真實情緒。
「只需一口咬定,是被崇寧勾引,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崇寧的身上去,不就成了?」皇後眸光一轉,唇畔的笑意,已然生出輕蔑,她打量著秦昊堯的身子,冷冷淡淡地說道。「本宮看秦王,似乎還對崇寧,心生不舍呢。」
「皇後,本王看,你對崇寧的仇恨,比本王來的更甚——」
他抬高俊美冷漠的面孔,這一句話,藏匿很深的用意。
「後宮的規矩,險些毀在崇寧一人手里。」皇後背轉過身,臉上的笑容,瞬間崩落,她冷漠宛若另一人。「後宮早已被蛀蟲鬧得千瘡百孔,岌岌可危,只要一陣暴風雨,就會全部倒塌崩裂的。」
她掌控著六宮,自然容不得有任何人,覬覦她手中權杖。
「既然娘娘如此誠心,本王也會不假人手,畢竟報復,還是要親身體會,才會嘗到饜足的滋味。」
他長笑一聲,心懷不軌地丟下這一句,笑聲愈發放肆輕狂。
「到時候,崇寧會跪著痛哭流涕,說她悔不當初的……。」皇後笑望著秦昊堯,仿佛已然看到,崇寧的狼狽姿態。
除掉手中的一顆棋子,對自己無用的,也絕不能留著她自己強大,威脅到自己。
「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
秦昊堯的眼神森冷,只是望一眼,已然讓人被他的威嚴氣勢和陰沉氣息所折服,皇後的用意他自然看得清楚,不過,似乎跟他的處境,出乎意料的合拍。
他或許,應該好好考慮一下。
但,他更喜歡用自己的方法懲罰她,折磨她,要她跪在自己腳邊哭泣求饒,那樣……。會更有趣。
……
「微臣叩見公主——」
趙尚剛從東宮回來,他將穆槿寧給他的藥方整理好了交給太子,太子妃服藥已經七天了,原本並無任何起色,太子也萬分失望。
但說也奇怪,今日清晨,太子讓他去東宮一趟,帶著他去見了一回太子妃。
或許是好的轉機。
太子妃身上的膿包,漸漸收干,雖然非常緩慢,但他相信是那個藥方在起效,太子妃也坦言,仿佛覺得身子沉重疲乏的境況有所好轉,胃口也好了一些,已經這些天不曾用過早膳,只是喝一些茶水就飽足,今日的早膳,居然服下了一整碗銀絲面。
這一路上,他都在想著那個藥方,從後花園穿過一條小路,抬起頭的瞬間,卻看到語陽正坐在湖心的涼亭,朝著他看。
他緩步走上曲橋,朝著語陽跪下行禮,語陽淡淡睇著他,遲遲不曾開口。
她會如此沉默,仿佛也是頭一回。
語陽公主對任何人,都冷冰冰的傲慢,對于他們這些藥膳房的太醫,也一向是萬分挑剔苛責,她的尖銳,是掛在嘴邊的,即便沒有壞心,也讓人生不出過分的歡喜。
他自然清楚語陽嘴硬心軟,清楚她孤單落寞,她平素喜歡在嘴皮子上佔一些便宜,以便維持金枝玉葉的高貴,他向來是由著她數落的。
他並非沒有脾氣,是個人,總有脾氣,他生氣的時候,也不若別的男人暴跳如雷,勃然大怒,他生氣的時候,是安靜的避免。所以,這皇宮的人,都以為他是天下第一大善人,是絕不會生氣的。
如果他真的生氣,就無人找得到他。
他習慣用最平和的方式,避免讓人看到他消極的一面。
這才是他在皇宮生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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