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姬妾 121 秦王的糾結

作者 ︰ 薔薇晚

他的眼神跟穆槿寧的視線交匯的一瞬間,他的心中愈發復雜難辨,百轉千回,隨即轉身,不再看她。

他們,像是兩條曾經糾纏的河流,有過交融的歲月時光,但卻最終也要各自朝著不同方向奔騰入海。

「王爺看著我不必急著躲避,我只會在王府逗留半日,晌午之前就會走。」

穆槿寧凝眸望著秦昊堯俊長挺拔的身影,她清楚他不會再想看到他的臉,但她從來都如此灑月兌,說的與世無爭,說的毫無聯系,她的超月兌,總是能夠挑釁他的準則,他最後的底線。

最近的這幾個月,他一遍遍開始懷疑,到底是否她當真曾經心儀過自己,人人都說感情是最復雜難懂的東西,不是說能斷便能斷的,更不是說能忘便能忘的,而她這一刀,斬斷沒有任何的藕斷絲連。

他自然清楚,後妃很少有出宮的機會,皇上今日去太廟祭祖,約莫要出宮一整日,他讓穆槿寧出宮半天,這便讓很多後妃對剛冊封的槿妃艷羨不已了。這樣的厚愛,是讓她有別于別的妃嬪,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其中的門道。

他緊繃著下顎,俊美的面容浮著冷淡的疏離,這才緩緩回過頭去,黑眸半眯。

她依舊神色自若地坐在管家屋內的床沿上,懷中的念兒睜大了黑亮的眼看著她,或許因為生病的緣故,沒有往日的精神元氣,乖巧地依靠著穆槿寧,一字不發。穆槿寧今日一身紫色宮裝,柔軟輕盈的美麗絲綢,貼合著她削瘦的肩頭,縴細的腰際,縴弱卻依舊有玲瓏曲線,嬌美的讓人看一眼,便很難將她的身影在眼底抹去。秦昊堯看今日楊念也穿著的褂子簇新,用的是跟穆槿寧身上宮裝一匹綢緞裁制成的料子,若不是京城之人,幾乎要認為這對母子便是出自後宮。

「穆槿寧,你千方百計讓本王對你放下心防,就是為了讓本王收養楊念?」

他這兒,不是一個收容跟自己毫無血肉關系孩子的地方。

他蹙眉,她越是光鮮亮麗,越是溫柔得體,就越是在王府顯得突兀,她唯一不曾徹底放下的,就只有楊念這個孩子。但即便如此,楊念也不能挽留她的心。

如她所說,她孑然一身的時候,陪伴她的,只有這個孩子。她們雖不是親生母子,但更是相依為命,相互依賴,不離不棄,其實嚴格追溯起來,穆槿寧便是楊念的姨娘,哪怕孩子不懂事,她也有自己的方法,去說服這個孩子。

他當然能夠把她說的更卑鄙不堪。

並沒有反唇相譏,更無反駁爭辯,穆槿寧沒有一絲意外,垂下眉眼,溫柔地對著念兒說道。「娘親哄著你睡,就不咳嗽了,喉嚨也不會疼了——」

念兒順從地點點頭,娘親在他的身邊,從未對他說過謊,他自然就不會對自己娘親有任何一絲懷疑,他篤定這兩人已經打鉤過,只要等待娘親辦完事,只要他將錦囊中的梅子吃完,娘親就會回來,再也不走。這些日子陪著他入睡的都是周嬸,他躺在穆槿寧的臂膀之中,仿佛是一艘遠航的小舟停在風平浪靜的港灣之內,格外心安理得,漸漸的藥效也開始了,他被困意席卷,只想好好在穆槿寧的懷中睡一覺。

穆槿寧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她在塞外的時候,也並不擅長哄騙孩子,寬慰孩子的時候也常常詞窮,她或許原本就不是一個盡責的娘親。唯一百試百靈的,便是那一首她至今記得的童謠,默默哼唱著,哪怕不知其中的詞藻,婉轉悠揚,仿佛是源遠流長的歷經過千百年的洗練,朗朗上口,卻又說不出來的有一種莫名的哀傷孤寂。紅唇輕啟,她不是這世間最會唱曲的女子,嗓音也不是最為嬌柔縴細,但這一首童謠,卻……不知不覺觸動了秦昊堯的心。

這一首沒有只字片語的無名童謠,甚至根本不知出處,但卻比任何京城有名的曲子,更讓人觸景生情。

秦昊堯不難想象,她孤身在塞外帶大這個孩子,一邊面臨著陪伴許多年的紫煙的死,一面還要振作精神撫養楊念,生活的苦,命運的難,壓的她幾度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就會像眼前的這一幕一樣,懷抱著嬰孩,神色莫名寂寥地哼唱一首遙遠的曲子,哄騙孩子入睡不再哭鬧,也哄騙麻痹自己的心,要相信將來還有希望,還有奔頭,相信不會被痛苦的磨難埋葬在塞外,相信彼此,終有得見天日的一日。相信可以繼續活下去,而不是悲慘死去……。

他也很難相信,在這一刻,他突然不再遷怒她。她回到京城,願意答應皇太後牽線,嫁給性情穩重的李 ,其實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指責她。

因為任何人,都不曾去深想挖掘,到底穆槿寧在塞外的這三年,是怎麼支撐下來的,是如遍體鱗傷還努力活下去。這些麻木不仁的人之中,甚至也包括他。

他如何還能指責她?!

李 若是娶了穆槿寧,或許就不必走入深宮,李 雖然早年喪妻,但他對穆槿寧的關心,都是真心真意,而他——當初只是抱著磨難她的念頭娶她,若是他的猜測是真,她不經人事的時候,要咬牙吞下他強加給她的那麼多難堪,苦澀,尖銳,刻薄,霸道,**……。更要強顏歡笑,盡責做一個對他無微不至的妾侍。

一首無名童謠,仿佛是一根繩索,將過去的,將來的,都牽系住。她唱完的時候,抬眸看他的那一瞬,仿佛眼底多了平素從不有過的柔情和波折,讓他很難壓抑心中的波動,卻又苦澀不自知。

她曾經也有過一顆最熾熱最熱情的心,她曾經也跟任何一個女子一樣不堪一擊,她也曾經因為感情的不得而流過許多眼淚,但……如今的她,不是以前的她。

穆槿寧不再開口說話,仿佛不曾察覺到門口的男人還未離開,眸光再度落在懷中念兒的身上,等待楊念徹底入睡之後,她也不曾松開懷抱。

這回再進宮,她便不知,到底何時才能得見楊念,如今的每一刻,對她而言,都是格外珍惜珍貴的瞬間。

雖然她都不確定,這一個錦囊之中的梅子,足夠支撐一兩個月,到時候,她是否能夠回到念兒的身邊。

楊念睡得還不是特別踏實,穆槿寧再度哼唱起那一首童謠,仿佛沉醉之中的人,不只是楊念,還有自己。

這一回,秦昊堯听到的,是一腔柔情在其中的曲調,就像是穆槿寧對楊念的感情,不只是母子之情,更像是,同甘共苦的同胞情深。一模一樣的曲子,不一樣的感情,不一樣的情懷,不一樣的——觸動。

這些年他不是沒有遇過許多歌姬,與生俱來的好嗓子,好曲子,他听了無數,但沒有一首,比這一首根本沒有一字的童謠更讓他內心深刻難以遺忘。或許正因為沒有任何一個字眼,更能去想象去觸踫其中復雜難辨充斥著的千百種感情,千百種滋味,千百種難舍難分。

她或許已經不是可以對他暢所欲言的身份,但這首曲調中,似乎隱藏了千言萬語,無聲勝有聲。

她不是秦昊堯此生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但他無法否認,穆槿寧是他見過最堅強的女人。

明日清早,秦昊堯就要遠走京城,他在夜宴上听過的曲琳瑯彈奏的廣陵曲,千軍萬馬的激蕩跌宕,卻也在這一首曲子的面前,黯然失色,沒有比它更細膩更復雜更讓人戀戀不舍了。

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她不能久留,也不願等待念兒睡醒之後再跟他別離,將念兒抱在床上,讓他睡得更加自如,縴細素手為念兒輕柔蓋上輕薄棉被,手掌在楊念的面頰上貼著許久,最終還是站起身來。

她哪怕心中萬分糾結,也拿捏進退的分寸格外精準,穆槿寧離開的時候,不再回頭,就像是她每一回下定了決心,就絕不拖泥帶水,優柔寡斷。

穆槿寧的果斷,有時候,連秦昊堯看了,都覺得她會勝過不少世間男子。

秦昊堯轉身,走向前,只听得身後的步伐跟隨了他走了一小段路,最後她出聲道︰「王爺。」

正如她一如既往呼喚他的字眼,不格外親切,透露著淡淡的疏離,這世上任何一人都會這麼喚他,她仿佛也只是其中之一。

秦昊堯並沒有回頭看她。

他的果斷決絕,也並不輸給她。

秦昊堯只是負手而立,遙遙望著偌大庭院之中的光景,面色冷淡,黑眸幽沉,薄唇緊抿著,更顯得不近人情,更顯得兩人之間的距離,遙不可及,清楚她在王府逗留了兩個時辰就該回宮了,他不覺得有必要虛偽辭別。

仿佛跟數年前一樣,她的目光追逐到的,便只是秦昊堯的冷漠背影,穆槿寧卻不改笑意,沒有半分尷尬難堪,淺笑吟吟,一派大度坦然。「不管王爺是否恨我,東疆之戰,我希望王爺凱旋回朝,橫掃千軍。」

「你的話,本王還能信嗎?」他無聲冷笑,言語之中,浸透了無法擊退的冰冷寒意。他不禁想起南駱一戰,沈櫻恭送他的時候淚眼婆娑,唯獨穆槿寧只是深深凝望了許久,他騎著高頭大馬身著厚重盔甲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被風吹揚起的,也是她一針一線縫制出來的披風。

他根本分不清,當時的穆槿寧,對他是有情,還是無意。

是否那件披風,也不過是打發他的敷衍之物,根本不是發自真心。

穆槿寧聞到此處,紅唇旁的笑意,也漸漸流逝了溫度,她站在他身後五步之外的距離,仿佛只要她走上前去,或者他回頭看她,彼此之間的距離,就能更近一些。

她的眼眶,微微濡濕了,忍耐下心中莫名惆悵孤單,她再度揚起笑靨,嗓音輕柔溫和。「不管王爺信不信,我都希望王爺一路順風。」

說完這一句,她倉促回過身子,她也不覺得,有跟他辭別的必要,偽善不是他們慣用的伎倆,如今關系崩裂,開門見山更加自如。

「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秦昊堯眼底的笑,黯然頹敗,如果他從來都是按部就班,步步為營,再大的難關他都可以攻克,再大的困境他都可以攻城略地,唯獨穆槿寧,他束手無策。

他以為他是恨她的,今日看明白自己的心,遠遠不只剩下恨一種情緒。

「我原本就不再是以前的崇寧,反正那個崇寧對王爺而言,也不是多重要多喜歡的人,是由曾經的愛慕虛榮變成如今的鐵石心腸,又有何等的區別?」

秦昊堯的追問,卻依舊讓她感受到錐心之痛,仿佛如今她已經徹頭徹尾,變成了一個怪物,這樣一句話,比劈頭蓋臉冷漠無情的痛罵更讓她難以接受。幸好如今她早已背過身子,不必看他臉上的表情,她的眼神閃爍著傷痕留下的波光,或許,她也不知曉,到底是什麼,讓她變成這般模樣。

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在她千瘡百孔的心上,深深刺進去,血肉模糊的痛,勝過任何人看她的異樣眼光。

這一席話,哽住了秦昊堯的喉嚨,讓他哪怕听到她的步伐漸行漸遠,也無法再開口。

鐵硬的拳頭,青筋暴露,他始終不曾回頭目送她離開王府,他們之間,仿佛已經割開了一道鴻溝,根本無法逾越這其中的千山萬水。

遙遠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瓊音為穆槿寧撩起轎子的門簾,穆槿寧眼神一暗再暗,頭一低,隨即坐入轎內。她眼神蒼茫,螓首輕輕靠在轎子一側,清風吹起她左手邊的小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也因此忽略了疾步走出來的秦昊堯。

他眼看著轎夫抬起轎子,小窗的簾子被威風吹起,她的神情落入他的眼底,即便只是一瞬間,她心中的情緒,卻仿佛也全部灌入秦昊堯的體內。

他面色冷沉地望著轎子離他越來越遠,暖風吹不散她眼底的陰霾,更吹不走她眼底的孤寂,更帶不去她眼底的憂心。

桌上的午膳,秦昊堯一道未動,王鐳在門口等待了許久,見一名侍衛疾步跑來,跟他通報一聲,頓時王鐳面色一變。

如今,是槿妃離開王府半個時辰之後,應該到了皇宮了。

「宮中的李公公說了,皇後的人帶走了槿妃。」王鐳走入書房之內,壓低嗓音,說出這一句。

「這一切都是她該得的。」秦昊堯面無表情,仿佛這才從遙遠的思緒之中抽離出來,漫不經心地握住手邊的銀箸,夾了一道菜,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該。

她在轉身獨自走入後宮的時候,就該預見將來發生的一切的了。那條漫長的路,不是只有榮華富貴,不是只有專寵榮光,不是只有萬人景仰,會有嫉妒,刻薄,算計,敵意,陷阱,血腥,甚至……生不日死。

她以為在秦王府才無法做自己的主?去了皇宮,也是一樣的,得寵失寵,生生死死,都無法自己做主。

皇宮,有更強大的人,更無法容忍她專寵于前,炙手可熱的人。

王鐳低頭,退了下去,看來這回,王爺也不願插手幫槿妃一把了。

……。

剛走入宮門,穆槿寧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已然看到前方的路口,有人在等候她。

「槿妃娘娘,老奴再次等候多時了。」

瓊音跟進了幾步,眼神游移,穆槿寧蹙眉細看,站得畢恭畢敬的人,正是海嬤嬤,她的身後沒有站著任何人。

聞到此處,穆槿寧神色不變的泰然,淺淺一笑,輕聲說道。「海嬤嬤找我?」

「老奴當然是應娘娘的請求,來請槿妃娘娘過去的。」海嬤嬤的臉上沒有任何笑容,唯獨口吻多了幾分表面上的尊敬。

「皇後娘娘有什麼事嗎?」

穆槿寧眼波不閃,平靜地詢問。

「這……在這兒人多眼雜,老奴可不好說,娘娘的意思,是跟槿妃在塞外的事有關。」海嬤嬤這回說的可是老實話,皇後心中是什麼具體的打算,她當下人的並不明白,也無法揣摩皇後的心思。

「主子,別去。」瓊音在穆槿寧的耳畔低語一句,在她看來,穆槿寧此去,孑然一身,自然凶多吉少。

穆槿寧揚唇一笑,卻並不言語,她當然清楚,若她不去,便是給臉不要臉,皇後一定是捉到了她的把柄,說不準皇後會直接宣告天下,鬧得人人皆知。如今此時此刻,皇後跟她,都絕不會對彼此客氣。

是黑是白,她都只能去真切瞧瞧。

「那就勞煩海嬤嬤帶路了。」

穆槿寧側過臉,淡淡睨著瓊音,隨即轉正面孔,眼眸恢復了清明。

「皇後娘娘吩咐過,只能讓槿妃一人進去。」海嬤嬤看瓊音想要跟上來,又說了一句,眼神嚴厲,面無表情的肅然。

「你回淑寧宮等我。」穆槿寧對著瓊音開口,瓊音看懂了穆槿寧的眼神,隨即點頭,自然低調轉方向,走向淑寧宮去。

踏入景福宮,跟往日的熱鬧相比,今日特別冷清,穆槿寧心中有數,據說這宮中的所有年輕下人,都被帶去審問,沒有個三五日找出嫌犯,這景福宮內很難恢復以前的景象。

偌大的外殿之內,只有德莊皇後一個人,她身著紫紅色的宮裝,高高盤著的黑發之上,綴著金鳳釵,金鳳凰下叼著一顆指甲大小的東海明珠,依舊跟往日異樣端莊華貴,她披著銀灰色的罩衫,哪怕是被禁足,她依舊略施脂粉,不失皇後的儀態。

皇後見穆槿寧跟隨海嬤嬤走入殿堂,一點頭,海嬤嬤便將大門掩上,站在一旁。

「槿妃,別站著了,空位多得是,想坐哪兒就坐哪兒,隨便挑個吧。」皇後笑言,臉上沒有半點喜怒,平和的宛若任何一天一樣。

「皇後,你我之間,就不必遮掩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穆槿寧找了一張位子坐下,後背不曾倚靠著椅背,坐的端正,神色平和。

「本宮看你對皇上格外用心,夜宴之上,甚至以身擋劍,勇氣可嘉。」

皇後的朱唇揚起,一抹詭譎深遠的笑,愈發在眼底加深,她的眸光鎖在穆槿寧的身上,話鋒一轉,低嘆一聲。

「你真是處在好時候啊,好好打扮一番,比你娘親可美多了——」

穆槿寧眼底的笑意,突地一斂,皇後的這一句,並不是贊美,而是諷刺。

皇後早已做好了打算,她以前蒙蔽了真相,看著穆槿寧越是對皇上忠心不二,情意綿綿,她便越是覺得可笑之極。

「娘親死得早,我並未見過她的容貌,但我想任何一個孩子,都會覺得自己的娘親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穆槿寧微微挑眉,眉眼之間盡是一派從容淡然,但她已然可以預見,這回,相互揭短的便是皇後跟皇上這對夫妻了。

皇上將那淑雅的淒慘結局推給佛口蛇心的皇後,而皇後呢?想必是急于戳破大貌岸然的皇上的假面目了吧。

「對你娘的死,你也別耿耿于懷了。當年對你娘下賜死的懿旨,是皇太後的意思,本宮想來想去,唯獨讓你能夠進宮來的原因,也就這件事了。」皇後開門見山,她揣摩了許久,自然將穆槿寧的企圖,聯系到那淑雅的冤死上了。她不疾不徐說下去,眼看著穆槿寧的臉上,愈發蒼白。「皇太後顧及皇族名聲,她听聞幾回皇上找那淑雅見面,而當時那淑雅已經生下了你,這原本就不是合適的事,總不能被世人皆知皇上奪了一個傻子的女人吧,傳出去多難听。」

穆槿寧收在衣袖中的雙手,已然緊握成拳,她的笑,無聲變冷,仿佛變了一人一般漠然鄙夷。「人的性命,就是這麼輕賤?」

皇後冷嗤一笑,仿佛穆槿寧的質問,不痛不癢,她的下一句,已然讓穆槿寧全身發涼。「事情很簡單,當年,你娘親有了身孕——」

娘親死的時候,有著身孕。如若不是這些人,她理應還有一個家人。穆槿寧不清楚自己是否該全部相信,但仿佛心底有個聲音告知她,皇後這回說的,並不是假話。

「數月之前,皇上特意召見那淑雅進宮,一同待了好幾個時辰,兩個人孤男寡女到底同處一室做了些什麼,連皇上最親近的太監都不知曉。那淑雅出皇上寢宮的時候,連頭發都是亂的。」皇後鮮紅的唇,輕輕開啟,每一個字都是冷冰冰的,她望著穆槿寧的眼神,仿佛便是看著一個鬼魅。她看穆槿寧默然不語,仿佛更來了興致,將許多年積壓下的秘密,全部傾倒出來,她倒要看看,這一劑猛藥,穆槿寧這麼一根堅韌卓絕的野草,到底吞不吞得下去。「誰都不知道,那淑雅肚中的孩子是誰的,是你爹那個傻子的種,還是……。我們皇上的骨肉。皇太後知曉了此事,勃然大怒,只因她容不下拋棄婦德的女人,而你娘親,在她的眼底,就是這種不知分寸的女人。」

這一個屎盆子,首先要扣在已死之人的身上,皇後對這位聖母皇太後,沒有半分尊敬,共同相處了幾十年,也可以說翻臉就翻臉。

穆槿寧眼底的銳意,一閃而逝,她壓下胸口熾燃的怒火,在皇後面前,越早失去理智,就越容易讓皇後贏得先機。

皇後側過臉去,悠閑自若地端起茶幾上的茶杯,抬高描畫的細眉,更顯刻薄。「而在你娘親生下你的時候,就有人懷疑你的身份,都說穆那個傻子除了寫字哭鬧,什麼都不會,哪里懂男女之事呢。」

有人懷疑她的身份?!懷疑的人,或許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德莊皇後吧。穆槿寧的心中,只剩下一陣陣冷笑,她微微眯起眸子,斂去眼底的寒光。「我娘嫁給爹三年,才有了我,如今想來,我娘親當時的處境,真是困窘極了。」話音一落,穆槿寧的唇,微微泛白,手腳全是冷意襲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服自己克制,畢竟一步錯,步步皆錯。

「本宮想,你娘一定察覺到了皇太後的懷疑,她赴死的原因,也有你,她一定是跟皇太後稟明了你的確是穆的血肉,你才得以留在世上。」

皇後的意思,那淑雅為了保住她,才甘心赴死,但當時她月復中的還未成形的骨肉,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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