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秦昊堯在夜色之中不曾追尋到穆瑾寧的身影,他沒想過她走的那麼急那麼快,甚至不曾放慢腳步,她是否篤定他根本不會奪門而出尋找她的蹤跡?!他苦苦一笑,望著深沉安謐的黑夜,眼底卻無聲落入幾分落寞。他的腳步,定在半路,耳畔沒有任何的步伐,想必她一定已經走得太遠,秦昊堯獨自站在夜色之內,黑夜的孤獨,幾乎沾染了一身。
「爺,大事不好了。」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步伐,傳來的正是王鐳的聲音,秦昊堯收起復雜的情緒,轉身看他,面色凝重。
「方才有人在侍衛的晚飯中下了藥,然後襲擊了雅馨殿前的侍衛,等換值的兄弟按照平時的時辰過去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昏倒了,而且——」王鐳緊皺眉頭,據實以告︰「找遍了殿內,發現太子和太子妃,人不見了。」
秦昊堯的眸光,陡然間變得陰鶩森冷,宛如嗜血的野獸,他聞到此處,雖然意外之余,卻並不顯得半分慌亂,唯獨說話的口吻,讓人不寒而栗。「看來還是你們大意了。」
王鐳沉默半響,他跟隨秦昊堯好幾年,雖然依舊無法揣摩主子的心思,但看秦昊堯如此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更像是穩操勝券。王鐳這才試探詢問︰「或許爺早已猜到,宮外會有人安插到宮內當內應,然後等待時機成熟,看我們不曾加強守衛,就伺機而動。」
在雅馨殿內享受著往日一般的安逸生活的太子和太子妃,其實,不過是秦王手中釣竿下牽扯著的魚餌罷了,為了——釣上大魚,將太子黨的人,一網打盡。
秦昊堯卻但笑不語,不置可否,他這兩個月依舊肅清朝堂,宮外幾筆大勢力也被他徹底鏟除,但他並不否認,偌大的王朝應該還有老舊的那一批人,拼死守護皇帝跟太子,想讓他們重新得到江山,到時候他們就是大功臣了。而這些人,卻也是秦昊堯登基前後要盡快除掉的阻礙。他們有異心,但卻有隱藏在暗處,他必須在被他們背後捅一刀之前,將這些勢力連根拔起。
俊臉一沉,他一臉肅穆,冷靜沉著,說的也是有條不紊。「查清楚今日不曾在自己位子上當值的下人,無論是男是女,都給我寫上名單報上名來,還有,他們找到了人一定迫不及待送他們出宮,這幾個時辰內有哪些人出了宮,也一一調查明白,別有任何紕漏。」
「遵命。」王鐳點頭,應了聲。
秦昊堯的語氣之內,隱約可以察覺些許亢奮激蕩,他只是幽禁秦玄和夏侯柔,仿佛早已將他們遺忘在那個角落,讓人以為他忽略了他們,他營造出這般的平靜假象,絕不是沒有自己的道理。
這不過是一個陷阱,哪一方最先按耐不住,自當會全軍覆沒。
無情的薄唇無聲揚起,他的眸光平靜地近乎危險︰「等了這麼久,那些人終于等不及了要咬魚餌了,有些人在平日里藏得很深,但這回一定逃不掉了。」
「宮里的內應,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動手的人,一定膽子很大。」
秦昊堯唇畔的笑,無聲消失,黑眸之中隱約可見一股殺意,到時候他倒想把這個人的膽子挖出來仔細瞧瞧,到底是跟平常人的有何不同。
翌日。
瓊音走到穆瑾寧的身側,俯來,在她耳畔低語一句,只見她手中的女工不曾停下,銀針尾部的金色絲線緩緩幽幽地穿過白色絲綢面,只是微微輕點螓首。
不再多言,瓊音走到桌邊,為她取來一件外袍,覆在她的身上,她總是心中有種莫名的不安,自打她隔了數月再見自己的主子,卻總是覺得穆瑾寧的面色過分蒼白,宛若失血過多的病患,因此她更擔心這般寒冷的天,讓穆瑾寧凍壞了身體。
「午後趙嬤嬤會把小少爺帶進宮來,待一個下午再走。」
瓊音輕聲說話,似乎生怕打擾了穆瑾寧的專注,她站在一旁,觀望著這白色繡圖上的牡丹花緩緩成形,嬌美富貴。
「我讓你準備的銀兩拿好了嗎?待會兒讓趙嬤嬤帶出宮去。」穆瑾寧垂著長睫,眼底安然平和,宛若春水一般波光粼粼,刺繡的手法卻又熟練至極,整個人的倩影都透露出淑女的賢惠舒靜。
她還想給雪兒一家盡最後一份心意,雪兒的妹妹剛剛出嫁,凡事一定還有需要耗費銀兩的地方,听瓊音說是雪兒村上的一個老實人,但兩家都不寬裕,穆瑾寧拿出一百兩白銀,平均分給女乃娘家每個姐妹,讓他們不必再過捉襟見肘的生活,也可安撫女乃娘在天之靈,不必為兒女的境況擔憂。
而雪兒……。若她還願跟隨自己的話,有她在一天,一定不會讓她吃苦,過些時候,等她抽了空,也願意幫雪兒找個好人家。
「已經準備好了。」
瓊音點頭,雖然她在進宮之前也同樣忐忑不安,但至少比她想象中的生活要來的平靜,秦王對主子也多了不少耐性,更是慷慨大方,宮中人都有眼色,都在暗中揣摩,一旦秦王登基,將來的國母一定是穆瑾寧不可。
「在想什麼?」
穆瑾寧抬起眉眼,從容瞥了瓊音一眼,看得出瓊音若有所思,她只是問了一句,瓊音卻隨即眼神一沉,忙亂搖搖頭,她想或許有關皇後的傳聞,主子並不好奇,更不想听。
「瓊音,你這趟回來,我還未好好問過你——」穆瑾寧再度移開了視線,將眸光定在手中的繡圖上,春色滿園,牡丹花開的鮮艷卓絕,紫色的,紅色的,粉色的……因為她的一雙巧手,從花圃之中走出來,悄聲綻放在白色光華的絲綢之上,她仿佛全神貫注,無法看得透她此刻的心思。
「主子請說。」瓊音的身子宛若青松,站的筆直,眼神清澈,卻也堅定。
「當年我把你從宮里帶出來,讓你不必看人眼色過活,或許你為了報答這樣的恩德才心甘情願跟隨著我。如今你也看到了,在我身邊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責難,若你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自可說出口,我不會為難你,會成全你過想過的生活。」穆瑾寧這般說著,指尖的繡針尖銳,刺穿絲綢,金色繡線緩緩鑽過去,隨即拉長,她眼波不閃,過分平靜。
「瓊音並不會說話,但我清楚自己的心,主子杳無音訊的時候,我也答應雪兒,若是主子有個三長兩短,我繆瓊音一定跟隨主子的步伐,不讓主子在黃泉路上孤孤單單。後來听聞秦王暗中派人在追尋主子的下落,我才說服自己再等等,主子……若你覺得瓊音有資格,若你並不厭惡瓊音,就讓我跟隨主子一輩子吧。」瓊音雙膝一彎,跪在穆瑾寧的腳邊,她伸手覆上穆瑾寧的裙擺,她把自己當成貨物當成下人一樣賣入皇宮,就不曾對自己的生活有過任何期望,但自從遇到了穆瑾寧,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不同了,她也可以感受到快樂和幸福,她比任何人都知足。
眼眸一暗再暗,她神情懇切,無以復加。「好日子,也希望跟著郡主,壞日子,也希望跟著郡主,反正瓊音在這世上也沒有半個親人了,若是主子相信瓊音,這輩子都不要再將我趕出去。」
穆瑾寧的心,宛若海浪一般洶涌,瓊音跟雪兒,像極了紫煙的分身,一個堅毅果敢,一個溫柔體貼,總是讓她無法割舍。她彎唇一笑,依舊不曾抬起眉眼,銀針在自己指月復微微停頓捻轉,她的唇邊溢出淺淺的嘆息︰「我也想看著你們一輩子啊……若是老天不隨人願,若是我先出了什麼事的話,更不希望你做傻事,一個人的性命,是很可貴的,別輕易拋棄,別白白到這世上走一遭。總該世間千百種滋味都嘗過再說,你說對嗎?」
瓊音聞到此處,卻有些模不著頭腦,心中更加不安,畢竟以前主子從未說出這樣多愁善感的話,今日的穆瑾寧,雖說看似氣定神閑,但總讓瓊音覺得有些不對勁。「郡主怎麼會出事?王爺再過幾天就要登基了……。沒有任何人敢害郡主的……。」
「世上的事,很難說,生死有命,我們根本做不了主。」穆瑾寧唇畔的笑花,卻漸漸綻放開來,這才放下手中的繡圖,眸光直直落在跪著的瓊音身上,眼眸之中滿是柔情,以及復雜的無法窺探的情緒。就像是在沒有月亮的海面上,隱約泛著幽深的光芒,卻又無人看清到底有多深。
瓊音心中寒意更甚,面色白了白,她不安疑惑︰「郡主千萬別再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在北國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是說如果有這樣一天。」穆瑾寧頓了頓,她看清瓊音眼底的懼怕和遲疑,她唇邊的笑容變得僵硬,她說的輕描淡寫,仿佛不過是杞人憂天。
「郡主絕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別胡思亂想了。」瓊音聞到此處,才暗暗舒了一口氣,她將穆瑾寧的話當成是說笑,心中才不再七上八下。
穆瑾寧彎下腰來,雙手握住瓊音的,她怔了怔,凝視著瓊音的面孔,她的心中點點滴滴落下一場雨,仿佛心湖都有了不由自已的波動。
「郡主,我們到了。」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趙嬤嬤稟明的聲音,穆瑾寧示意瓊音起身,瓊音疾步走到門口將門打開,眼看著那個朝著她奔跑而來的男童,她的眼神有笑,溫情宛若慈母。
……
「爺,屬下來了。」
王鐳跪在秦昊堯的面前,秦昊堯黑眸一閃,他的臉上浮現一抹勢在必得的果斷笑容,即刻放下手中的茶杯,當下就站起身來,雙掌撐在桌緣,仿佛有些難以忍耐。
「到底是什麼人?」
「那段時日不在各自位子上當值的人,屬下查到兩人,一個是冷宮的宮女,她突然身子不適,稟明了掌事姑姑,所以得以休息一天,屬下查過了,此人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還有一人,是……。」王鐳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他緊皺眉頭,說的萬分為難。「昨日剛剛從外面進宮來的,跟隨槿妃娘娘的丫頭,繆瓊音。」
一听繆瓊音三個字,秦昊堯頓時黑眸沉下,他有些不敢置信,但王鐳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若沒有證據,絕不會造謠生事。
穆瑾寧的身邊只有兩個丫頭是最有感情的,以王鐳的眼力見,當然不會認錯人。
「那個丫頭不是普通的丫鬟,屬下記得她手腳靈活,動作敏捷,在年輕女子之中,算是有不錯的身手。」王鐳壓低聲音,面色凝重,口吻懇切。如今四下無人,他才敢對穆瑾寧身邊的人下評斷,當然也是冒著不小的風險,畢竟如今誰都清楚,秦王對槿妃是何等的寵溺。但因為自己看到的秦昊堯,不是一個毫無頭腦被女人牽著鼻子走的男人,才不會被輕易蒙蔽了雙眼。
王鐳說的話沒錯,繆瓊音對于穆瑾寧而言,不只是簡單的下人,更是一個護衛。雖然身手在秦昊堯眼中還不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事,但為穆瑾寧抵擋一些困難,也已經游刃有余了。
秦昊堯冷笑一聲,他相信穆瑾寧,但不會因為繆瓊音是穆瑾寧的貼身侍女,他就一並排除對繆瓊音的疑心。
「你查清楚她的身份背景了?說不準,她是在利用自己的主子,為別的人做事。」
「她的身後沒有任何幕後主使,身份也很簡單平淡,武藝是從小走江湖賣藝學在身的,唯獨對槿妃忠心耿耿,若是槿妃說的話,她不管對錯一定去辦。屬下懷疑……此事跟槿妃月兌不了干系。」王鐳將心里話都說了出來,看得清楚秦昊堯的面色愈發難看,但至少此刻,他必須說實話,但秦昊堯如何決定,他無法干涉。
秦昊堯轉過身去,沉默了良久,俊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淡淡地問道︰「還有一件事,查的如何?」
王鐳的臉色沒有任何表情,低聲道。「宮門外的侍衛坦誠,昨天那個時辰已經不算太早,出宮的人並不算多,一切如常。不過有一件事很可疑,錢公公帶著兩個小太監,將前天太監房生病猝死的一個太監尸體送了出去埋葬,因為事態緊急,也不易讓死人停留在宮內太久,他們便放行了。後來據侍衛說,這兩個太監身影一高一矮,一個比較縴弱,如今想來,有些可疑。」
「錢福祿?」秦昊堯猝然轉身,錢公公是在宮里二十多年的老人,以前幾個年長的太監之中,他算是唯一能夠活到現在的。他不無困惑,整件事不無可疑之處,太監房有生急病死的太監當然是可能的,要將尸體送出宮去也是可信的,但送出宮去的人,根本不必勞煩錢福祿這樣資深的老太監,實在有些不合常理,更大材小用了。
「正是。」
「死去的太監看過嗎?」指月復劃過金色奏折上的墨字,秦昊堯的黑眸幽深不見底,不疾不徐地問了句。
王鐳鎮定自若,有條不紊。「的確是咽了氣了,太醫之前看過,是死于哮喘,身體都發青了。而且也證實過,這個太監原本就患有這等病。」
「他們出宮多久才回來——」秦昊堯等不及了,生生打斷了王鐳的話,面色愈發陰郁,判若兩人。
「直到天黑,出宮約莫有半個多時辰。因為夜色很重,侍衛也沒細看跟回來的兩個太監有什麼異樣,但屬下想,回宮的人一定在宮外掉了包了。」
听著王鐳的話,秦昊堯的五指一收,拳頭愈發冷硬,他緊緊閉上黑眸,滿面陰沉。
而那一高一矮的兩個身著太監服的太監,才是從雅馨殿逃月兌的當今太子和太子妃,在宮外找到了避難所,而回來的……卻不是了。
所有的矛頭,都已經指向了穆瑾寧。
那個,他說要相信她,再也不懷疑她的女人。
「把錢福祿帶來。」秦昊堯的臉色越來越差,他再度坐在椅子內,脖子圍著一件黑色皮毛圍脖,愈發高貴冷漠。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親自盤問錢公公,穆瑾寧年少的時候就有一個公公在宮中幫她疏通,他也有耳聞,這本不稀奇,皇宮中人有很多都為別人做事,借此斂財的也不少,擴大人緣的也不少。
雖然不確定是不是錢福祿,但約莫也有**分的把握。
不多久,王鐳就帶來了錢公公,一開始,錢福祿說話迂回,避重就輕,只是對付這樣自以為有一套的宮中老人,秦昊堯也有自己的法子。
人人都說太監是最冷酷無心的人,他們異于常人,比起一般人而言,所經歷的痛苦不少,也就顯得刀槍不入。
只是可惜,錢公公還是沒有斷去所有後路的人,他跟很多太監一樣,在宮外還有自己的親人,這些……到了如今,就變成了可以被人要挾的軟肋。
「錢公公,我听人說,你的家鄉還有年邁的母親,如今約莫八十歲了吧,真是長壽呢。你好像有四個兄弟,兩個姐妹,仰仗著你這個大哥在宮里賣血賣命賺的銀子成了家,如今他們都有了兒女,雖然過得不富裕,卻也衣食無憂,真的是一個大家族了——」秦昊堯面無表情地轉動著手中的茶杯,他的語氣很慢,仿佛漫不經心,仿佛只身侍衛,唯獨薄唇便溢出的每一個字,都讓跪在堂下的錢公公不寒而栗。「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加起來約莫有二十人之多,因為你在宮里做了一件錯事而死的話,是不是太興師動眾了?」
錢公公跪在猩紅色的巨大地毯上,地毯中央盛開著一朵巨大的白色蓮花,這地毯是在塞外利用羊毛編織而成的貢品,質地不是一般,但他跪在上面,卻還是覺得雙膝像是跪在冰塊上面,幾乎整個人都要被凍傷一樣,他沉默著,如鯁在喉,仿佛說不出一個字來。秦昊堯說的,巨細無遺,更是不曾有任何的遺漏,一看就是查清了他的底細。
見錢公公還是默然不語,秦昊堯的黑眸之內藏匿著冰冷的笑,仿佛諷刺至極,他清楚這份料對人而言,已經很重,若是連家人的生死都不在乎,那他或許很難從錢公公這兒挖出真相和供詞。
「錢公公的家鄉是在卓莊?雖然是個小地方,但我也不是頭一回听說,槿妃身邊有個自小就照顧她的余叔,為人敦厚老實,好像他的故鄉也在卓莊?」秦昊堯猝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清脆聲響,落在安謐的空氣之中,格外響亮,讓錢公公為之一振。他雙臂環胸,打量著錢公公臉上的表情,言語之內似乎有玩味之意,也有沒有來由的輕輕嘆息︰「真是很巧啊……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錢公公的眼神黯然,他清楚秦王的為人,雖然不曾親自服侍過,但在宮里看著和听說這些年,心中當然有數。就算是朝廷之中的大臣,也有死在秦王手下的,他不過是一個下人,一個太監,莫名其妙死去的話,甚至都不會有送葬的子女,就像是無根的葉子,下場淒慘至極。
但秦昊堯說到了重點,他八十歲高齡的老母親,在卓莊鬧饑荒的時候自己餓了三天也要挖來野菜養活眾多兒女的鄉野婦人,他正是為了盡孝心,當初才會以三十兩白銀買斷自己的人生,如今雖然獨自在宮內,但跟宮外的兄弟姊妹關系還是跟以前一樣……秦昊堯若是以他們的性命來要挾他的話,他只能動搖,是人之常情。
「說吧,如你所見,我很忙。」
秦昊堯看得清楚,錢公公已經動搖了,他扯唇一笑,宛若親切模樣,說的自如,卻也毫不遮掩自己的幾分不耐。
他的親切,他的溫和,才是更讓人懼怕的。
「爺,人已經走了很久了……」
王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進來,手下侍衛已經送走了錢公公,當然按照宮里的規矩關在暗室之內懲戒反省,但至少保住一條性命。
但他看到秦昊堯的時候,他似乎還在沉思之中,黑眸之內隱約有別樣的情緒,讓他看來若有所失。
他怔了怔,俊美無儔的面容上有些黯然神傷的陰影,黑眸之內的陰霾始終無法消散開來。
錢公公是走了有一會兒的功夫了,但他還是不曾回過神來。錢公公已經交代了實情,但他卻突然發現自己很難接受。
證據確鑿。
但他還是不願去掘地三尺,到底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為何他幾乎把一顆心都挖出來給她,她還是……。還是選擇背叛他。
到底這樣的原因,會是什麼。
他很想知道。
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她人在哪里?」秦昊堯黑眸之中的躊躇一閃而逝,站起身來的時候,黑眸之內的陰郁復雜,幾乎懷抱著無法釋懷的恨意。他袍袖一揮,步步生風,疾步走下一級級的階梯,一身紫檀色華服,卻讓他看來更不好惹。
「槿妃此刻在御花園。」
王鐳話音未落,已然看著秦昊堯拂袖而去,沒有半分停留,他張了張嘴,卻也不能再說什麼。
他抄了近路走,腳步比任何一次更快,更急促,只是還未走進御花園,說笑聲便傳到他的耳畔來。
他的腳步越放越慢,黑眸半眯,掩藏起眼底的殺意和心中的憤怒。
如今兩旁的積雪開始融化,偶爾可見一些殘存的白雪,不遠處是穆瑾寧,瓊音,趙嬤嬤,還有楊念四個人的身影。
穆瑾寧站在一旁,今日她身著紫色絲綢制成的棉襖,長到雙膝,上面繡著星星散散的紫藤花,下面露出一截深藍色的裙擺,黑發高高挽著,一只紫雲釵在黑發之內隱約閃爍著淺紫色的光耀,她的目光落在彎下腰將花圃上的白雪揉成雪球的念兒身上,眼底滿是柔光。
「慢些,別摔了跤。」
秦昊堯即便站在遠方,也听得清楚她話語之中的溫柔,那種溫柔……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仿佛是天性。
但,他實在想不透,為何面對他,她卻如此鐵石心腸,如何心狠狠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