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姬妾 204 李暄你敢動朕的女人

作者 ︰ 薔薇晚

痛,莫名的疼痛,從身上任何角落鑽出來,這樣的劇痛,勝過他在知曉語陽的殘缺背後的真相……。浪客中文網

他多想仰天質問,為何上蒼要逼著她離開他,用如此殘忍的方式!他殺的人再多,也都是一些該死之人,哪怕這輩子當真是滿手鮮血,也絕不該報應到她的身上去!

穆瑾寧醒來之後,便看到紅了眼楮的雪兒和一臉沉痛的瓊音,她明白自己想要隱瞞的事,無法繼續了。

唯獨她不曾見到秦昊堯,她依稀記得他親眼看著她吐出大口鮮血,她當真沒有任何力氣來開口說話,哪怕是一句虛弱的安慰。

即便如此,秦昊堯不曾做出任何讓步,御醫送來補身子的藥湯,她喝藥多過吞咽飯菜,這些藥讓她勉強打起精神。

她清楚,無論如何,她終究還是要當他的皇後。他無法忍受的,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回應他付出的真心,他厭惡的,是她始終不肯回心轉意,無情狠心。

她卻也更明白,她讓他如何傷心至極,失望之極。

或許走到這一步,她也不必故作悲天憫人去算清到底是誰虧欠誰的更多一些,這些感情債……哪怕她算清楚了,也于事無補。

她懇請讓秦昊堯答應她短住在語陽公主之前的碧軒宮之內,他越來越頻繁地出入碧軒宮,仿佛依然能將這兒當成他第二個寢宮,當然,很多時候他只是坐在她的床前看著她,常常不說話不開口。

彼此似乎都清楚,到底他們之間隔著一座多麼高大的山峰跋山涉水都無法逾越,但卻沒有任何人肯先說破。

明日便是冊封的日子,此事一拖再拖,外面的臣子相信一定早已對皇宮之中發生的事揣測議論,要想堵住他們的嘴,唯一的法子便是她從容走出深宮,站在他們的面前,免得他們有心詆毀她,更詆毀穆家的清白。穆瑾寧當然很明白,卻不知為何,她哪怕走到了最後一個關卡,還是不願朝著這條路走去,她如今沒有任何想要的,對于一個即將赴死的人而言,得到和失去,不過都是過眼雲煙。

但她清楚秦昊堯的執著所為哪般。

這幾天漫長的宛若數月,隱隱約約的不安和擔憂,卻總是縈繞著穆瑾寧的周身,她憂心忡忡,因此身子更加頹然敗壞。

依靠在軟榻上,她在前日吩咐瓊音將軟榻搬到窗口,只消一推開窗,她就能看到窗口的風景,語陽公主的碧軒宮,雖然常年冷清,庭院之中的風景卻是宮里鮮少有的。她沉默的時候越來越長,若有所思,眼底的風景無聲轉變,她的眼神卻從未改變一分一毫。

瓊音跟雪兒站在她的身後,兩人的眼眶不禁又紅了,自打上回她們親眼看到主子吐出那麼多鮮血之後,才明白這一個多月主子是如何隱瞞一切,將痛苦獨自忍耐的。也是頭一回,她們感受到無窮無盡的絕望,只因趙太醫眼底的黯然,早已讓眾人明白事情的真相。

起風了,雪兒眼波閃爍,取來一件寬大的金色外袍,披在穆瑾寧的身上,如今已經是暖春五月,偏偏眼前的主子從未從嚴酷的冬日走出,每一回她觸踫穆瑾寧的雙手,都幾乎被那涼意凍傷了。她們滿心責備自己的粗心馬虎,為何明明很多地方都瞧得出穆瑾寧的不對勁,卻又不曾多長個心眼,雪兒的心中滿是不祥預感,自己的親人離開才數月,她對著臨終的女乃娘發誓,哪怕不顧自己的死活也一定要保護穆瑾寧,但這一個誓言,似乎無法繼續承擔。她的指尖輕輕掖了掖外袍,幾乎無法忍耐心中酸澀,驀地掉轉過頭,不願讓自己的悲苦袒露在穆瑾寧的面前,免得她觸景傷情。

雪兒跟瓊音身上的異樣,心思細膩如她,又如何會不曾明察秋毫?穆瑾寧逼自己不回頭,不去看假裝端著換洗衣物而奪門而出的雪兒,視線依舊落在庭院中的海棠上,听聞語陽公主這輩子最愛秋海棠,偌大一片秋海棠,生長的綠意盈盈,周遭的春花爛漫,宛若錦上添花。她彎唇一笑,身邊傳來些許動靜,只見瓊音將折下的幾支桃枝養在白瓷瓶之中,送到軟榻旁的茶幾上。

瓊音隔幾天就采一些開的正好的春花來,春日百花爭艷,每次都能換個花樣,她的用意很明顯,自然是想要讓穆瑾寧看到這世間的明麗精彩,免得心生怨念,更無心活下去。

「郡主你看,這些桃花開的多好呀……」瓊音強顏歡笑,她比雪兒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但這件事對任何人而言無疑都是一個重擊,哪怕堅韌如她,也在深夜難眠的時候留過好幾回眼淚。無論如何,她站在穆瑾寧身邊服侍的時候,從不流露黯然神傷,失魂落魄的模樣。她私底下問過趙太醫,也知曉了讓主子瀕臨瘋狂不過是其中一種癥狀,到最後不止毀人神智,而是破壞一個人的全身血脈,讓人血氣禁斷而死——多麼痛苦的死法,或許趙太醫還不曾說出更加殘忍的地方,只是這一句,已經讓瓊音心神不寧,寢食難安。

「花每年開,每年敗,世人如何夸贊如何詆毀,她都是如此心平氣和,進退自如。每一年,總有她的花期,不遲不早,過了花期,也會心甘情願地凋謝。」穆瑾寧神色平靜,唇畔的微弱笑容,卻始終不曾湮滅。她觀望著瓷瓶之中的幾支桃花,每一朵都開的粉女敕嬌麗,只是這一回,她卻連伸出手去觸踫的勇氣都沒有,她的思緒百轉千回,五味陳雜︰「人活的短或長不重要,值得就好。」

「郡主,您千萬不能有這樣的想法。」瓊音滿目沉痛,低聲勸道,或許花敗了還會再開,但人一旦丟掉了性命,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世上。

穆瑾寧沉默了半響,才端正了身子,依靠在軟榻上的藏藍色軟墊上,晶瑩蒼白的面龐上沒有任何神情,哪怕周遭人什麼都不說明,但她卻心有明鏡,比誰都更明白。「有人覺得自己活得太短暫,是因為還有心願未了,遺憾終生。而我,心中沒有任何遺憾,也沒有什麼不甘心,活二十年還是三十年,又有何等不同呢?」

瓊音撲通一聲跪倒在穆瑾寧的腳邊,她看著穆瑾寧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那些疼痛倦意哪怕不能感同身受,她也只覺得心中像是壓著千斤巨石一般,這一聲呼喚,隱約听得出撕心裂肺的不忍和不舍︰「郡主——」

「人到了時候,就該走了,放不下並非好事,其實……沒什麼好放不下的,痛了,累了,就自然放得下了。」

穆瑾寧淡淡睇著瓊音臉上的悲慟,回想起自己在幾歲懵懂的時候就遭遇了娘親的死,那個女人曾經讓她頭一回感知著死亡,卻又不知恐懼,而如今,她總算知曉娘親死前的心,沒有任何不甘心,沒有任何不舍得,更多的是坦然超月兌,因為這輩子沒有得到真正的感情,娘親真的覺得幸福嗎?被曾經心儀的男人推入火海,娘親真的不曾痛惜嗎?

就像是她如今總是說忘記了,偏偏很多東西,卻越來越記得清楚。

明日,並非是她自己的夙願,不過是秦昊堯一個人的決定。她走到這一步,根本不在乎什麼名分,榮華富貴也只是過眼雲煙,或許……對她這樣的人而言,將最後的日子耗費在深深宮牆之內,才是最大的殘忍。

這一回,她當真是真心想要離開,哪怕是世間的盡頭,她想一個人好好看看這世界,過去她的腳步總是太匆忙,太沉重,忽略了許多東西,她並不想最後還是困在這個故地,束縛了自己的身心。

「今天看來要下雨——」穆瑾寧的目光掃過沉默不語的瓊音,她自顧自將眸光再度投入到庭院之中的風景,各種鮮花的暗香浮動,她卻像是閉塞了口鼻,根本嗅聞不出來。春雨時節雨紛紛,或許明日也不會放晴,只可惜了御花園內的大一片桃花樹,一場雨後,枝頭又該少了不少奼紫嫣紅。

話音未落,驀地一口氣提不上來,穆瑾寧猝然身子一歪,睜大了眸子,喉嚨沒有血腥滋味,但她卻宛若被人掐著脖子,神智幾乎要被拉出身子之外,她面色死白,一種虛幻卻又極致痛苦的感覺,霸佔了她的內心,像是有人大力將她的身子搖晃牽扯,恨不能將她的魂魄抽出她的身體之內。

瓊音一看當下面色大變,急忙從茶幾上取來兩片人參片,送入穆瑾寧的口中,這些人參片都是從藥膳房送來的,若沒有它們,這些天郡主一定挺不過去,只是或許用的多了,起效越來越微弱了,她不敢往下想下去,只能輕輕撫著穆瑾寧的後背,揉搓溫暖她微涼的雙手,直到看著穆瑾寧的臉色漸漸緩和一些,瓊音才暗自舒了口氣。

見穆瑾寧的臉上又有了倦意,瓊音彎下腰放平她的身子,為她取來一條柔軟的毯子,眼看著她含著人參片合上眼眸,漸漸地呼吸均勻平穩下來。

「今兒個皇上帶著臣子出宮巡查江北大堤的監造,天黑之前才會回宮,待會兒午膳就準備娘娘一人的即可。」

一個宮人從雍安殿的方向走來,朝著碧軒宮外的雪兒說了聲,雪兒點頭,走到一旁跟宮女吩咐午膳準備哪幾道菜色,如今穆瑾寧雖然早已沒了胃口,吃的比以往更少,但雪兒還是挖空心思找些清淡爽口的菜肴。

「我跟趙太醫約好了,要去藥膳房取這幾日的藥,雪,你在這里等候,郡主暫且睡著了。」瓊音從屋內走出來,如今去趙太醫那里取藥儼然成了一種責任,瓊音信不過任何人,從來都是自己親力親為。

雪兒應了聲,目送著瓊音離開,推開門去,走入內室,望著已然沉睡的穆瑾寧,她為主子拉好滑落一半的毯子,等待了半響,听到宮女在門外喊她,不願驚動了主子,她疾步匆匆地走出去。

瓊音護著手中的藥包,才從藥膳房回來,已然看著雪兒面色大變,從遠處跑來,氣喘吁吁︰「瓊音,不好了!」

「什麼事這麼慌張?」瓊音空出一手來,拉過雪兒的手,不禁蹙眉低問。

「郡主……郡主她不見了……」好不容易平息自己的錯愕和驚慌,雪兒的眼底滿是淚光,她見瓊音疾步越過自己走向碧軒宮,緊隨其後。

瓊音暗自揣摩著,她走開的時候還不到半個時辰,這宮內的侍衛守衛森嚴,外人是很難入宮,更別提有心之人。碧軒宮不比淑寧宮,她們搬來住才幾天而已,瓊音將整個屋子轉了一圈,這才發覺碧軒宮的一道窗戶半開著,難道……她的眼神一暗再暗,突地不知自己心中的猜測是否成真,她沉默不語,自始至終都是皺著眉頭,最終才放任雪兒去喊來當值的侍衛,將此事稟明。

偏僻的一條小路,一對人影疾步匆匆,穿過低矮的花叢,天氣越來越陰沉,遠方隱約傳來春雷聲,空氣似乎一下子就變得沉悶許多,讓人呼吸越來越難。

前面的高大男人身著墨青色太監服,細看之下,他走路的姿態並不自如,更何況還要拉著身後的人緩步前行,走了沒多久,他便會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低聲詢問幾番,只因為她實在虛弱至極。

「還行嗎?」他低聲詢問,握緊她的右手,一臉關切。

「我沒事,只是許久不曾走動了,喘得厲害。我們快走吧,別耽誤了時辰——」說話的嗓音及其輕微,宛若飄在半空之中,她垂著眉眼,小臉逆著光,很難窺探她此刻的神情,她緩緩伸出左手,指著前方,話鋒一轉︰「從這兒轉彎往南走,南門出入的人很少,我們就去那里。」

「好。」

男人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卻沒有任何一分詭譎的陰柔,他凝視著她的眼神,有幾分關心,更多的是憂心忡忡。

女子咬緊牙關,無論自己走的多艱難,宛若在泥淖中前行,幾乎每一步都會深陷進去,但她卻還是抬著臉,跟隨著男人的身影,心中的不安焦急讓她從未有過的緊張忐忑,明明萬事俱備,她卻依舊不曾高枕無憂。

「郡主再稍等片刻,前頭就是南門了,我已經雇了馬車就在宮外不遠處等候,過會兒你就能好好歇歇了。」

男人側過臉來,隱約可見英俊的稜角,他不難看清她眼底的疲倦,更因為她的強顏歡笑而愈發心疼憐惜,他這麼說著,宛若安慰。

她淡淡一笑,輕點螓首,南門的輪廓已經映入她的眼中,只有兩個侍衛當值守在前方,她拉了拉身上的衣裳,素雅的粉色衣衫,讓她看來宛若平凡宮女。

那一條路,在她的視線之中,仿佛是通往天上的路,泛著白光,她微微眯起眼瞳,幾乎不能相信這麼簡單就要擺月兌這等苦不堪言的生活。

「我已經準備了出宮的令牌,待會兒不用郡主開口說話,全都交給我。」

他這才松開了手,看似平常地低聲說了一句,他既然會踏入皇宮,絕不會是沖動行事,當然是心中滿是底氣。

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不是為了成全自己,而是為了成全她。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一旦失去這次機會,或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比她還慌張的人是他自己。

但他決不能流露半絲半毫的不安,這輩子他總是把李家放在首位,跟幾代李家人忠于秦氏王族,從未生過異心,如今李老夫人已經撒手人寰,他才看清自己的心。

「兒子,你是不是怨為娘?美月死得早,你好不容易遇到個自己喜歡的女人,為娘卻總是不肯點頭,怕是你這輩子心里都不好過……」李老夫人臨終前一天說過的話,依舊在他的耳畔回響,字字清晰,重重的嘆息聲夾雜其中,有幾度她老淚縱橫根本說不下去的哽咽︰「但李家幾代都是朝廷的臣子,這世上哪里有跟皇室搶女人的道理啊?我們是當臣子的,你不也清楚,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連性命都不是自己的,更別提別的了……」

他,不想再當任何人的臣子,他活了快三十年,也該顧及自己了。

他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想幫自己想幫的人,不必唯唯諾諾,瞻前顧後,看任何人的臉色。

「果然是你。」就在他們即將走到南門等待盤查詢問的時候,從身後驀地傳來幾人急匆匆的腳步聲,一道陰冷至極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就在五步開外的距離,侍衛一看是皇上來了,驀地揚起手中的長劍,不讓他們走出南門。

秦昊堯站在不遠處,身邊的四位侍衛已經將南門包圍一圈,他冷冷淡淡的眸光,掃過身著太監服的男人,哪怕他長著一張稍顯陌生的面孔,他卻也認得出人皮面具之下的那雙眼楮,因為,那雙眼楮在看著他的時候,隱約可見一分恨意,哪怕藏匿的再深,他也瞧得出來。

鷹一般的黑眸之中閃過仿佛與生俱來的狠戾,薄唇邊揚起一抹詭譎深遠的笑容,他的目光突地透過那個男人的身影,死死落在他身後那一個縴弱身子上,眸光陡然變深。「李暄,朕派人找了你很久了。」

男人蹙眉,收在寬大袖口的雙手不禁緊了緊,他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的帝王,腰桿依舊宛若青松般挺直,他察覺到身後女子的腳步有些異樣,朝後伸出手去輕握住她的柔荑,以身軀擋住她所有的目光。

這一個動作,還是無聲無息地激怒了秦昊堯,李暄出宮之後,便是一個此生絕不會走上同一條路的人,他根本不在乎犧牲李暄,但李暄如今卻意圖不軌,妄想帶走他的女人,這是他無法忍耐的。

「朕讓人傳出假消息,今日一整日都在宮外,只因為手下無法找到你的下落,沒想過你當真按耐不住,來了皇宮。」

秦昊堯的每一個字都透出寒意,如今天氣原本就轉為陰天,更讓人有種風雨欲來的預感,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更冷了,李暄即便擋在她的身前,但秦昊堯的冰冷目光,卻還是像是千百根竹箭朝著她射過來,她的身子再度蜷縮成一團,也無法讓他移開令人窒息的目光。

她根本不敢想下去,到底今天是否還能有好的結果。

「怎麼?費這麼多心思喬裝打扮,李暄,你很想當太監是不是?」秦昊堯的眸光落在李暄的身上,一套宮中的太監服,一張陌生面孔的人皮面具,居然就讓李暄這個人蒙混過關,進入宮內。他的薄唇揚起不以為然的冷笑,負手而立,宛若跟熟人一般調侃打趣的姿態。

只是這一句輕描淡寫卻又陰寒刺骨的調笑,已然讓穆瑾寧不寒而栗,當然,秦昊堯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人,李暄不為他所用並跟他對立,便對秦昊堯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隨時都可以毀掉,隨時都可以拋棄。

聞到此處,穆瑾寧直覺那只握住她柔荑的手掌,默默緊了緊,不難察覺李暄的憤怒凜然,她也為之所動,面色死白,柳眉緊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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